年輕人還未出現以前,大廳的氣氛已經不寧不耐,因為每個人都是察覺到簡訊中未提到的不對、立刻放下手邊的事情匆忙趕過來。沒想到等了半天,熟悉的主辦人非但沒像往常現身,反倒來了個自稱是新主辦人的不明年輕人。
年輕人說話之後,現場一片沉寂。但底下的靜默並非表示眾人都接受他的發言,那股被壓抑的暴躁情緒流動在群眾之間,它彷彿一顆種子,慢慢慢慢地壯大起來。
「滾下台!」一個人張口喊道。緊接著,其他人也如憤怒的野獸一樣尖聲吶喊起來。他們大聲地恐嚇、威脅年輕人的性命。
一片喧嘩中,年輕人伸手指向一名叫罵最激動的男人,「既然你們這麼不希望我在台上,那我就下去好了。只不過這場聚會始終要有一個人上來主持,我看這位大哥一臉長得像市場裡切肉的屠夫,想必已經犯了不少案子對吧?由你來當主辦人如何?」
年輕人嘴上說要下台,實際上他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台上。等到被他點名的男人真走到階梯上的時候,他眼中閃過一抹捉狹,嘴角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道:「我敢站在這裡,是因為偉大的主人賦予我的權利,你——可有獲得主人的允許?想必是沒有吧!」
「你膽敢上來,就不怕偉大的主人降罪?」
還差一階就上到講台的男人聽到這話,抬起的腳不知是否要踏上最後一階,眼裡先充斥滿滿懼色。
「你怎麼還站在那?」年輕人半開玩笑地說:「你真想死?」
男人狂搖頭,像個敗犬似地夾著尾巴逃回人群裡。
所有人見狀,逐漸安靜下來,在幾聲零星的咳嗽聲後,大廳裡終於鴉雀無聲。
年輕人用指關節輕敲著主講台,等到每雙眼聚焦到自己身上,他緩緩開口說道:「主人其實很不滿……」他收起笑容,神情嚴肅起來,「不論是上一任的主辦人,還是台下的你們——每一個人都讓祂很失望,非常失望!」
他這番言論,簡直把油往火裡添,台下頓時譁然。
「你——」年輕人指著台下一名臉上長滿麻子的男人,「別看別人了,我就是在叫你!你跟大家說說,到目前為止,你殺了多少人了?」
麻子臉緊張不安地回答:「一個。是我前妻,她騙光了我的錢跟別的男人跑了,我一時氣不過……」
「停、停、停!我沒興趣知道你殺人的動機是什麼。」年輕人指向另一個身穿紅色長衫的胖子,「你呢?殺了多少人?」
「我、我還在計畫中。」胖子揩了揩臉上的汗,「你們大家別這樣盯著我看,我的情況跟你們不一樣。我要下手的對象,可是憲兵隊裡的一名學長,不是隨便一個路人,沒那麼容易就能找到機會動手!」
年輕人搖了搖頭,繼續像個老師一樣,對台下的人點名,他始終問著同樣的問題,而底下無一人能說出令人滿意的答案出來。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年輕人怎麼點名,都沒有指到姜偉政,就連目光,他也未曾在對方的臉上停留。
「你們每個人的思想都是那麼狹隘。」年輕人完全不掩飾內心裡的藐視,他用一種瞧不起人的目光,掃向每一張臉孔,「你們挑選的對象,要不是枕邊人,不然就是追求不到的對象或是刻薄的主管。你們真是一點野心也沒有,只會汲汲營營在眼前的小事情上,都沒有人想去追求更偉大的目標!」
「你們就是一群烏合之眾,無可救藥的蠢貨,一坨扶不上牆的爛泥!」
沒有任何一個人,被指著鼻子臭罵,還能心情愉快。因此台下所有的人都用一種仇視的目光瞪著年輕人看,但他不以為然地繼續說下去。
「但你們很幸運,有偉大的主人派我到這地方改變你們腦袋裡那坨腐朽的思維,重新替你們的未來勾勒一幅更美妙的藍圖!」年青人嘴角微揚,「從今天起,你們不用再去街上尋找落單的人,也不用將心中不滿的矛頭指向曾經深愛、如今卻背叛你們的人。」
「殺害這些對象,滿足的只是你們內心的空虛,卻無法滿足偉大的主人!」
台下的人群中,忽然有人高聲大喊:「那我們該怎麼做?」
「問的好,」年輕人說:「要想取悅主人,你們就必須不停地殺人,一個一個殺實在是太慢、也太費功了。要讓整個社會動搖,讓民眾恐慌,你們就必須製造一個大案,一個萬眾矚目的驚天大案!」
人群裡一陣窸窸窣窣,大家互相猜測所謂的驚天大案會是什麼?有人說是不是去劫遊覽車、殺害車上的遊客,還有人猜是要找上一棟有錢人的豪宅,上演一場電影裡才會出現的情節。
年輕人敲了敲講台的桌面,打斷人群的交談。台下所有人隨即將視線移回年輕人身上,只是,這次他們等了一會兒卻仍然沒聽到他開口說話。
良久,沐浴在眾人目光的年輕人覺得自己享受夠當焦點的感覺,他才開口道:「錯了、錯了!你們的思維還是太過僵硬,遊覽車?豪宅?貴族學校?天啊!這些選項一點新意都沒有!讓我來告訴你們,真正符合『驚天大案』這四個字的東西是什麼,那就是……」
年輕人的眼裡燃起名為野心的火焰,他一字一字地吐出一個讓每個人聽了都膽顫心驚的一個地方。
「總、統、府!」他雙手高舉過頭,聲音裡有無比的自信,「有哪個地方,會是比總統府還要更好的選擇?又有哪個地方出了事,會轟動整個社會,甚至整個國際?」
他握起拳頭,高高舉起,就彷彿像是法官的法槌一樣,用力地槌向講台、大聲喊道:「就讓總統府成為我們的舞台吧!」
一聽到年輕人把總統府當作目標,所有的人腦袋像是結凍了一樣,一個個愣在原地,想著我是誰?我在哪裡?我剛聽到了什麼?
「我知道你們這時候一定在想,『天啊!這小子是不是神經病?他發瘋了嗎?怎麼敢把總統府當作目標?』」年輕人用誇張的語氣說:「『他難道不知道總統府除了有憲兵營守著,還有不知多少台頂規的監視器監控著每一個角落,只要一有人跨越大門前的警戒線,立刻會有憲兵衝出來將人逮捕嗎?』」
他講完了眾人的心聲,神態又恢復正常,「如果你們是這樣想,那就太小覷偉大的主人了!仔細想一想吧,你們當中已經犯過一次,或是更多次案子的人,有沒有半夜被警察敲過門的?沒有!一次都沒有!有在報紙或是新聞上看到把你們列為嫌疑犯的報導嗎?答案一樣是沒有!」
「那……」人群中有人開口問:「我們該怎麼做?難不成直接從大門闖進總統府嗎?」
「我沒記錯的話,剛有人說自己是一名憲兵?」年輕人把目光轉移到那名穿紅衫的胖子身上。
胖子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臉上又開始滴下斗大的汗水。「我……我是憲兵沒錯,但我又不是第一營的!我可沒辦法帶你們進總統府!」
「但在場只有你有那個條件,能夠去結識第一營的憲兵而不被人起疑心。」年輕人說。
「這種事,哪、哪有那麼容……容易。」胖子口吃道。
為了讓胖子更有信心,年輕人鼓吹道:「你要相信主人,祂會助你一臂之力!」
說完,他突然閉起雙眼,似乎在聆聽什麼,跟著,他口中喃喃自語道:「我知道了,是!我會告訴他的!」
過了一會兒,年輕人睜開雙眼,「主人剛才告訴我等你殺掉你最痛恨的那個人,進總統府的時機就會到來。」
胖子欣喜若狂地點頭說好。
冷眼旁觀整個過程的姜偉政,打從心底反對年輕人的大膽計畫,倒不是因為這計畫太過荒唐或是異想天開,主要是這件事完全不符合他一直以來殺人的行徑。他甚至想過出言反對,但一看見周圍被年輕人說動的信徒,他只能把心底的不滿,緊握在拳頭裡。
「那麼今天的聚會,就到此為止。不過在結束之前……」年輕人終於看向人群中的姜偉政,並且朝對方招手,「你跟我來一趟,我有事跟你說。」
我?姜偉政很訝異自己在這時被年輕人點名,不過他沒有多問原因,直接在眾人的目光下,跟在年輕人身後走進講台後面的小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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