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傑離開大樓,混入了人群之中,走著走著突然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他把手伸進口袋,手指緊緊攫住信物,心裡想著這些東西該怎麼處置才好。交還給田誠是絕不可能,但帶著這些東西,意味著危險隨時會找上門。
我到底該不該相信姜雅萍?他心想,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要讓我和姜偉政活過來?又為什麼要讓我們和田誠見面?
羅傑想著不久前與田誠的對談以及後來看見碰到信物就受重傷的信徒一事,他猜想口袋裡的信物,是不是已經脫離田誠的控制,甚至可能變成類似於吸血鬼進別人家裡前需要獲得許可的情形一樣,除非他雙手奉上東西,否則田誠根本無法拿回信物。
但如果田誠找來了第三者呢?他轉念一想,是不是就能搶走東西了?
羅傑越想越覺得這辦法是可行的,心裡不由得驚慌起來,他想避開人群、開始往人少的地方走。偏偏,兩名騎著機車的警察在這時攔住了他。
胖一點的警察一下車,隨便說了兩句就要求羅傑出示身份證。
羅傑有些遲疑,不知該不該報出自己的身分證字號。如果他真的說出來,結果機器卻跳出『此人已故』的訊息,那會發生什麼事?被警察用謊報身分的罪刑帶回派出所嗎?還有一點,這兩個警察很古怪,感覺一開始就是衝著他來。
羅傑對警察起了疑心,懷疑他們是田誠的信徒。他忽然又想到,若自己真的被帶去派出所,這兩人一定會找理由搜查他的身上。那他搶來的手槍就會被發現,他們就能合法的拘留他,田誠就更有機會利用無關的第三者拿回信物!
我不能被帶走!他一邊找藉口敷衍胖警察,一邊思索逃跑的方法。
另一名瘦一點的警察趁胖警察糾纏羅傑的時候繞到他的背後。羅傑就這樣被前後包夾,無路可逃。
真的只能用槍了嗎?羅傑一想到要拔槍對準警察,胸口就緊繃起來,心跳跟著想法瘋狂加速。
胖警察與瘦警察暗中互換一個眼色,後者冷不防地接近羅傑、伸手抓向他的肩膀。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間。
羅傑一感覺肩膀被人碰觸,立刻觸發緊張情緒帶來的反射動作。他用力甩動肩膀藉以甩開瘦警察的手,接著拔出外套底下的手槍,一個箭步站到胖警察的身旁、用槍口頂著對方圓滾滾的大肚子。順利地與瘦警察對峙。
胖警察鐵青著臉,「你逃不掉的!羅傑!」
這些警察知道我是誰!他們果然是田誠的信徒!羅傑握緊手槍,想挾持胖警察離開。
沒想到瘦警察不理羅傑的威脅猛然拔出配槍、一言不發地對羅傑開槍。說時遲,那時快,羅傑見他拔槍,立刻躲到了胖警察的後面。
街道上響起兩聲槍響,路過的民眾嚇得抱頭鼠竄。
鮮紅色的血從胖警察的身體噴出,他邊哀號邊往地上倒去,羅傑便曝光在瘦警察的視野裡。
不同的兩種槍聲在這街道上再度響起,羅傑感覺一個火辣辣的東西鑽進自己的皮肉,他的呼吸在很短的時間內變得短促而粗重。他倒在地上,還剩一口氣。意識模糊前,他看見對手額頭上有個幽黑深邃的小洞,人嘛,恐怕已經凶多吉少。
羅傑眨著眼,強烈的劇痛無法阻止他感覺眼皮越來越沉重,四肢也軟弱無力。他聽到周圍傳來許多聲音,有從身旁飛馳而過的汽機車引擎,也有路人交頭接耳的說話聲。一個耳熟的聲音混在其中,他遲鈍的腦袋想了許久,才終於想起那是救護車的鳴笛聲。然後,他休克了。
羅傑再醒來,發現自己在醫院裡,他的右手被手銬銬在病床上。他慌張地左右查看,原本穿著的衣服、身上的東西不知哪裡去了。
護理師!他想大喊,但傷口上傳來的劇痛,讓言語哽在喉嚨。
病房的門恰巧在這時推開,有人走了進來。他看到來者訝異地一愣。
羅傑忍著傷痛,張嘴好多次,喉嚨終於發出聲來:「瑜恩姐……妳怎麼會來?」
「阿傑!」溫瑜恩像是回過神地驚呼一聲、快步走到病床旁邊握住他的手,確定是不是真有溫度,「天啊!真的是你!」
「是醫院通知我來的,他們跟我說你中槍被送進了醫院。聽說你在進手術房前曾醒來過,當時還把我的手機報給護理師,結果護理師才抄完號碼,你已經昏過去了。」她拉來一張椅子坐下,「昨天我接到電話的時候,還以為是詐騙集團打來的,想說你人都已經死了,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醫院裡。」
「那妳為什麼會來?」
「這裡的護理長正好是我以前的同學,她今天又打電話給我,我才趕快跑過來。只是……你活過來了!這怎麼可能?還有……」她看了他手腕上的手銬一眼,「你到底幹了什麼?為什麼病房外面有警察守著?」
羅傑簡短地解釋自己是怎麼復活的,又說明是甚麼原因導致他殺死一名警察。
「那我妹……她有沒有可能和你一樣,能重新活過來?」
羅傑看她那雙眼眸裡露出的期待,實在不忍心告訴她真相。在那一瞬間,善意的謊言就要脫口而出。不過,他最後還是選擇坦白,因為他不希望讓她抱著虛無飄渺的希望去等待一個不可能回來的人,那實在是太殘忍了。
他用兩人才能聽見的音量,將自己去到來生世界所經歷的所有事情、包括田誠、姜雅萍、姜偉政以及溫淑菱的死等等,都毫無隱瞞地說給溫瑜恩聽。
溫瑜恩聽完以後,坐在椅子上沉默了許久。她可以接受羅傑的死而復活,是因為事實就擺在眼前,他的身體有溫度、有呼吸心跳,而且還能讓人碰觸到。但是——關於田誠、姜雅萍的事情,對她來說太像是奇幻故事裡才會發生的事情,這讓她一個諮商心理出身的人怎麼去接受。尤其是溫淑菱的部份,怎麼可能被奪去什麼人生,人就再也無法醒來?
不管從小在學校裡學到的知識又或是老一輩所灌輸的觀念,都一再告訴她靈魂才是一切的主宰,人一但沒了靈魂,就沒了思想、情感。但羅傑所說的這些事情,完全顛覆了她的知識,人生凌駕靈魂之上,這真有可能嗎?
她很希望剛才聽到的一切,都是羅傑編造出來的故事,然而當她對到他真誠的目光時,就知道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那你接下打算怎麼做?」
「我想先確認一下,那四枚鐵片是不是被護理人員收走了。」羅傑動了一下被銬住的那隻手,「不過可能要麻煩瑜恩姐你幫我跑一趟了。」
溫瑜恩點點頭,立刻幫他跑了一趟護理站。過沒一會兒,她帶回一個壞消息。
「阿傑——你的隨身物品,昨晚就被一名警察帶走了。」
聞言,羅傑第一個想到的是田誠的思路是否和自己相同,想利用不相干的人拿走信物。第二,田誠為什麼沒有殺死他。按理來說,他是與姜雅萍站同一陣線的人,田誠有可能放好心地放過他?換位思考,如果自己是田誠,肯定會在拿走信物的同時順手除掉礙事的人。可事實是田誠沒有這麼做,這太讓人匪夷所思了!他轉念一想,是不是姜雅萍暗地裡做了什麼,所以讓田誠無暇他顧。
羅傑越想越覺得這可能性很大,他開始思索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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