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現實中的同間房子裡,家裡只有平安一隻貓。每天下午的這個時候,牠都會在屋子裡來來回回的跑跳,彷彿在巡視自己的領土似的找些樂子玩。以前牠最喜歡幹的就是把衛生紙咬得滿地都是,但現在牠自認為自己已經長大,不屑再去幹咬衛生紙這種小事。
牠現在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把東西藏起來,比方說溫淑菱平常綁頭髮用的頭花、電視的遙控器、一些3C產品等,甚至連螺絲也不放過,通通咬回自己的藏寶處。
今天平安又看中一個新的玩具——溫淑菱的口紅。只不過牠剛跑進房間,就看見放在椅子上的淑女包憑空飛起來。
如此靈異的景象,平安不但沒有被嚇到,反而見獵心喜。牠先往床鋪上跳,接著又馬上跳到化妝檯上,最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躍上半空中、撲向淑女包。
牠趴附在皮包上,兩隻後腿懸在空中晃幾下,奇怪自己為什麼和皮包都還滯留在空中。牠開始瘋狂掙扎,一不小心就把皮包裡面的東西全撒滿地上。
平安並不曉得房間裡,除了牠一隻貓以外,還有另一個看不見的存在,那個存在就是黃添福。
他沒料到牠會有如此大的反應,只好趕緊把淑女包連同牠一併放到地面上。
平安一落地,兩眼便炯炯有神地盯著皮包看,只不過牠等了好一會兒,就是不見東西飄回半空中。
牠抬起貓爪試著輕拍皮包幾下,發現眼前的玩具依然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覺得無趣的牠,毫不留戀地轉身去找溫淑菱的口紅了。
黃添福等到平安跑去咬口紅以後,才撿起地上的筆記本跟筆,開始在本子裡寫著要告訴溫淑菱的事情。他寫得專心,全然沒注意平安的目光盯著自己瞧,當他寫完要將筆記本塞回淑女包的那一瞬間,平安突然從旁竄出來咬走筆記本,然後往外奔跑。
外面的大門此時傳來喀嚓一聲,追著平安跑到客廳的黃添福轉頭一看,一頭俏麗紅色短髮的女人映入眼簾。她臉上既沒有塗粉底,也沒有搽口紅,穿的是再普通不過的服裝,但黃添福覺得她就算沒有打扮,也長得非常好看。
溫淑菱一臉有急事的模樣,進門就往房間裡跑。一進房裡,她看到地上亂得像戰場,差一點昏倒。她氣得邊收拾邊隔空罵著不曉得在哪裡玩的平安。
客聽中,好不容易從貓口中奪回筆記本的黃添福聽著溫淑菱的罵聲,在中島廚房找來個鍋子蓋住筆記本。他想等會兒溫淑菱走出來的時候把鍋子推到地上來引起她的注意。
與此同時,在房間中收好地板的溫淑菱找不到包裡的信物,正滿地的尋找信物。她之所以出門又回家,為的就是這個東西。
原本中午出門時,她要直接前往圓環大樓打聽方孟豪的事,只因路上會經過溫瑜恩經營的古飾案內所,所以她就想說順便把信物交給姊姊。誰知到店裡的時候,顧店的工讀生說溫瑜恩外出去了。
溫淑菱本想著把信物交給工讀生,請對方幫忙轉交,結果低頭一看,發現身上背著的竟是別的皮包,於是只好馬上開車趕回家裡。
她找了老半天,最終在床底下找到信物。她本想回到客廳把平安找出來訓斥一頓的,狗仔卻在這時打電話過來,說方孟豪又出現在圓環大樓。她趕緊把信物塞進口袋、拎著皮包穿上球鞋出門。
黃添福有些措手不及,他拿著筆記本趕快追上她的腳步,就這樣一路跟到停車場,嚇壞了不少路人。唯獨溫淑菱並不曉得有本筆記本一直跟飄在自己身後。
黃添福跟著她坐進車裡,他在後座看著她開車的背影,想著如何能在不被發現的狀況下,將筆記本放進副駕駛座上的淑女包裡。他等了許久,總算逮到一個機會把本子塞回去。
沒多久,溫淑菱抵達圓環大樓附近。她下車鎖好門,抬在頭人行道上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她一眼認出男人是昨晚爬上陽台上的人,他一樣穿著灰色夾克、頭戴鴨舌帽。
她也終於回想起自己在什麼地方看過這件背上有老鷹圖案的夾克及身材相似的背影。
約莫是兩、三個禮拜前,蔗老大火鍋店。
溫淑菱起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這與其說是聯想,比較像記者嗅出大新聞時的直覺。這男人該不會是來和方孟豪見面的?她心想,如果是的話,那他有沒有可能就是……
太歲案的兇手!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溫淑菱不禁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因為這個想法一點也不牽強,這兩人之間確實有著共同性,一者是去過發生太歲案的火鍋店,另一者則是救災的地點發現太歲案的死者,可說都與太歲案沾上邊。
她一路跟蹤男人,看到他走進圓環大樓時,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想。她沒有貿然地跟進大樓,她在附近找一個視野良好、能保持距離又不被發現的地方,在那裡耐心地等待男人出來。
黃添福離開了。
他不是被排擠回去來生世界,而是跑進圓環大樓裡。他之所以會跟上男人,是因為來程時的路上,溫淑菱曾經和狗仔通過一次電話,因此知道她來這裡是為了方孟豪。
之後,當溫淑菱跟蹤男人,他以為那個男人就是方孟豪。
他心想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自己又有著現實世界的人看不見的優勢,跟上方孟豪說不定能一舉查出太歲案的兇手,所以他將本來要幹的事情拋到九霄雲外、跟著走進圓環大樓裡。
只不過,他進到大樓後就感到心神不寧、焦躁不安,但為了查出兇手是誰,他壓下心中的不安、硬著頭皮尾隨男人穿越寬敞的廳堂,走進一間辦公室。
黃添福進門看到一個年輕人對著房門坐在桌子後面,在方孟豪走進去時,嚴肅地質問他。
「你昨晚為什麼逃跑了?」
姜偉政皺起眉頭,「你跟蹤我?」
「我們的一舉一動皆在主人的注目之下。」方孟豪面不改色地說了個謊,其實昨晚他也在場,暗中注視著姜偉政的一舉一動。
姜偉政對此一無所知,但他聽方孟豪那樣說,本來誤以為被人跟蹤的不滿瞬間消退了。
「我昨晚沒有行動,是因為那名女記者察覺我人在陽台上,所以我才會逃跑。」他說完這句話時,心裡也覺得昨晚的情況有些不太對勁,照理講自己帶著信物,不應該被屋裡溫淑菱發現才對。
「我以為你會闖進屋裡的。」方孟豪的眼中滿是掩飾不住的失望,「太歲案的殺人犯……嘖嘖嘖,看來是名過其實了!」
辦公室的燈突然暗了下來。
姜偉政皺起眉頭,轉身走向牆壁,伸手將不知為何關上的燈光開關重新打開。他並不知道自己的手穿過一個看不到的人,而那人一臉殺氣騰騰地盯著他看。
不論是誰,一旦看到殺害自己家人的兇手站在眼前,肯定有那麼一瞬間,想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黃添福難以免俗地這樣想,不過在他興起「殺死他」的念頭時,他突然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的無形恐懼。
黃添福轉頭看向角落的檔案櫃,危險的感覺就來自櫃子裡。他很好奇裡面究竟裝著了什麼,竟會讓他生出恐懼的情緒。
方孟豪和姜偉政並不知道身旁有個死人的存在,繼續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這讓黃添福知道溫淑菱有危險,究竟該是通知羅傑這件事還是手刃仇人,他心中有些兩難。
這時候,黃添福發現自己的身體漸漸淡化,他可能只剩一分鐘或者是更短的時間就會被現實驅趕回來生。
於是,黃添福做出了選擇。他一個箭步到桌子旁,抄起筆筒裡的鋼筆,然後衝到姜偉政面前,手起筆落。
然而一股無形的力量,在關鍵時刻攫住鋼筆、不讓它刺進姜偉政的眼窩裡。與此同時,黃添福感覺自己的脖頸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給用力掐住。
他被憑空舉起,兩腿不由自主地開始亂晃。他越是掙扎,疼痛就變得更加劇烈。
我要死了,但掐著我的人是誰?黃添福正這麼想著,周圍的場景突然改變了,水泥地板被黑色的磁磚取代,天花板一下子被拔高,簡陋的桌椅也都變成精美的洛克克風家具。
估且不論室內的裝潢有多麼令人嘆為觀止,黃添福都沒那個時間一飽眼福,他的目光全集中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原來是你,田誠!
黃添福臨死前終於知道要殺自己的人是誰,而更多的問題也隨之浮現,只是他已經沒有機會問出答案了。
他眼前一黑,從意識邊緣往下墜,在落入那虛無黑暗的深淵之前,他在這個世界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神……你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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