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動也不動,耐心地等待著。良久,一張寫著「瑜恩姐,對不起」的紙,飄到她的面前。她看完後心情簡直如釋重負。她實在太了解羅傑也知道他有多麼深愛溫淑菱,所以很擔心他會因為溫淑菱的死陷入孤獨絕望的泥沼,開始自憐自艾、不敢面對她。
溫瑜恩走到書桌前,拉出一張椅子坐下,「我在收拾我妹的遺物時,發現了一本筆記本,裡面有一段內容是你的朋友黃添福所寫的,他說了很多關於你的事情以及來生世界、人生淚等等,只可惜我妹她似乎沒有看到這些內容,如果她有看到,並且按照你們的吩咐,大肆宣揚方孟豪的秘密,說不定昨晚就不會出事了。」
羅傑大感意外。他一直以為黃添福失敗了,可結果卻和他想的大相逕庭。但問題是,黃添福既然成功回到了現實,那他為什麼沒有回到來生?羅傑心想,他死了,卻不是因為人生淚而死,那殺死他的人是誰?
他皺眉思索,腦海裡很快就跳出一個名字——田誠。但接下來他就卡住了,因為他想不透對方殺死黃添福的動機是什麼。
溫瑜恩並不知道自己提及的人會讓羅傑憂心忡忡。「我想你回來現實,是為了找出害死我妹的兇手,對吧?」
羅傑暫時將田誠的事擱置一旁,在紙上寫字回答溫瑜恩。
沒錯,我剛才在筆電裡發現那些跟拍的照片,另外一個男人我見過,當初方孟豪害死我就是為了救他。
「所以你懷疑照片裡的男人,就是害死我妹的兇手?」
對!瑜恩姐,淑菱有查出這個男人的住址嗎?
「她查到了。」溫瑜恩微微點頭,「我中午的時候,照著地址去了現場一趟,正好看到這個男的出門。」
他住哪裡?
溫瑜恩看他很用力地寫出那四個字,她沉默了一會兒,最後才開口:「如果你是為了替我妹報仇,那很抱歉,我不能告訴你地址。」
羅傑瞪大雙眼,對她說的話感到不可置信。他在紙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給你地址,你就會去殺了那個男人,對吧?」
是。
「所以我不會給你地址,因為我不希望看到你殺人。」
但是他害死了淑菱!
「我知道……」
那妳還要阻止我?羅傑在紙上迅速地寫字,打斷她的話。
「阿傑……你是一名消防員,生前都以救人為本,即便是死後,我都不希望你拋棄掉原本消防員的那份精神。」溫瑜恩語重心長道:「兇手必須得到應有的法律制裁,讓社會大眾知道,太歲案的殺人魔已經伏法,也讓那些受害者的家屬,能夠得到安慰。」
瑜恩姐……淑菱她……是死在我面前的!妳知道嗎,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我心好痛,我真的沒有辦法饒恕兇手!
「我懂你的感覺。我和你一樣,也很傷心,也很恨兇手!但我們不能為了滿足自己的心靈,就對兇手動用私刑,這樣是錯誤的,你懂嗎?」
瑜恩姐,對不起,但你是阻止不了我的。既然我都已經知道淑菱有查出兇手的地址,那麼我就有辦法在另一個世界將地址找出來。
溫瑜恩一看到他這樣寫,立刻打開抽屜,拿出一本筆記本。她翻開筆記本將其中一頁撕下來,「你的好朋友黃添福,在這本筆記本裡寫了不少關於來生世界的事情。他有提到只要是現實中有的東西,來生也會有,如果是這樣子的話,那我現在這樣……幹的話,你還有辦法在來生找到這張紙條嗎?」她從抽屜裡拿出一隻打火機,不容分說地點燃手中的紙。
羅傑當場傻眼,看著她手上的紙被火燒成灰燼。他露出既無奈又氣憤的表情,在桌上的白紙上寫道:瑜恩姐,妳真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我不能讓你變成殺人犯。」溫瑜恩頓了一會兒,「我妹也不會希望你這麼做的。」
聽完後,羅傑陷入了沉默。
溫瑜恩見他沒有馬上寫字反駁,也就閉上嘴、沒再繼續說下去。
兩人的沉默,讓整個房間瀰漫起一種緊張的氣氛,站在門口旁觀的王誌馬感到十分難受,他很想就這樣轉身離開、去客廳呼吸個新鮮空氣。只是,當他有所動作時,溫瑜恩卻開口叫住他。
「芝麻,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已經一腳跨出門檻的王誌馬,轉頭看向溫瑜恩。
「我記得你老婆是幼稚園的老師,沒錯吧?」
「對。」
「那你能請她幫我一個忙嗎?下禮拜天,麻煩她帶幼稚園的小朋友去一個地方。」
「我可以幫妳問問,不過能先告訴我,為什麼嗎?」
溫瑜恩轉頭,看向眼前的空氣,「我有一個計劃,順利的話,你什麼都不用做,就能看到兇手自己走進警察局自首。」
羅傑第一時間想到了催眠,並且毫不懷疑她是否能辦得到。雖然他不甘心只能當個旁觀者,最後還是妥協讓步。他在紙上寫道:瑜恩姐,我答應妳,絕對不會對兇手動手,但我要在現場親眼看著妳催眠他、將人送進警局裡!
阿傑真的會善罷干休嗎?溫瑜恩遲疑了一、兩秒之後,還是選擇相信他不會被仇恨沖昏了頭。她點頭答應他的要求,並且報了個地點,約好下禮拜五見。
「時間應該差不多快到了吧?」她看了一眼手錶,從王誌馬進門到現在為止,也差不多快半個小時,她知道羅傑只能在現實待三十分鐘,所以把握最後幾分鐘的時間問他:「我妹她……在來生過得好嗎?」
羅傑一聽到這個問題,才想起自己沒有跟她提及田誠的事情。片刻之間,他不知如何是好。是要告訴她真相嗎?說她最愛的妹妹,被一個邪惡的死人奪去人生,成為一個永遠不會再醒來的植物人,他心想,我真要這麼殘忍,讓瑜恩姐再一次心痛、心碎嗎?
羅傑鬆開手,讓筆自然而然地掉落地上,好裝做自己已經離開了。他站在溫瑜恩面前,看她揚起秀氣的眉毛,喃喃自語:「已經三十分鐘了嗎?」
一股罪惡感湧上心頭,令他立即轉過頭、不敢直視她臉。他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地等待著時間到來,幾分鐘後,他終於渡過了這份煎熬,回到來生世界。
一個禮拜後。
羅傑再一次有驚無險地回到現實、跟著溫瑜恩來到一座公園。他站在她的身旁,旁觀整個催眠的過程。在聽見姜偉政敘述自己放火害死溫淑菱的經過時,他竭力忍耐,甚至抬起頭看著天空,深怕自己再看一眼兇手,就會忍不住想撿起磚塊砸爛對方的腦袋。
按約定,他本該在溫瑜恩對姜偉政下完自首的暗示之後,就跟著她離開公園的。但在催眠結束之後,他突然憶起和溫淑菱共度的幸福時光。這些美好的回憶,一幕一幕如跑馬燈般在他腦中閃過,最後畫面停格在溫淑菱死去的那一晚。
等到回過神時,他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坐進一輛車子裡,那害死溫淑菱的兇手就在正前方的路口準備過斑馬線。
這一刻,他將溫瑜恩的話全都拋諸腦後。他不再去壓抑心中的怒火,任由仇恨佔據思緒,然後踩下油門開車撞了上去。
羅傑在現實中不留餘地的殺死了姜偉政,可他沒有就此罷休。他站在原地等待,準備一回到來生,再殺對方一次。
良久之後,人行道上的人全都不見了,榕樹上也不再傳出一絲的蟲鳴鳥叫,周圍變得一片靜默。
羅傑走到一輛靜止不動的汽車旁邊,用磚塊打破車窗。他拾起一片尖銳的玻璃碎片,走回姜偉政的身旁、冷眼等著他醒來。
就在這時,姜雅萍出現在羅傑眼前。
羅傑正訝異她為何會出現,騎著腳踏車來到他面前的她開口就是一句讓人意想不到的話。
「你的女人還有救,只要你不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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