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肉榮拖動著回放，雨衣上的場景回溯到了美食街。
大大小小的移動攤位排列在過道兩旁，顧客們掀開燈簾進進出出，順帶著將白色冷氣帶到外頭，使其染上廣告的顏色。
此刻的視角不再是之前的第一人稱，而是俯視的畫面。這也沒辦法，豬肉榮沒安任何義體，能記錄畫面就只有美食街的高空探頭了。
“快，調下流量活動界面！”
他話音剛落，畫面中便浮出條條射線，分別指向附近聯網的設備。豬肉榮快速瀏覽著，畫面鏡頭也在不同設備上來回切換。
美女吃意麵的影像平行於大樓外牆，下方是由屏幕貼紙縫成的塑料篷，格子般的窗口動畫排列其上，畫面全都是燒鵝身著短裙在扭動。
要說霖天哪裡最容易和“飢餓”沾上邊，除了各類食品作坊，便是這些連名號都沒有的美食街了。而小弟們身上的症狀，更是跟飢餓脫不開關係。
慾望是義體的動力，行為模塊的編譯同樣基於慾望。這就讓義體有了奇怪的特性，針對人類行為總結出的心理學效應，竟然也會出現在義體身上。
例如兩個手掌義體在握手時，其中一隻發現對方手上有戒指，而自己身上沒有，義體甚至會嫉妒，手指畸形地扭作一團，直到戴上戒指。
有的義體和巴普洛夫的狗一樣。主人在滿足其慾望時習慣盯著奶子，於是義眼被慣出毛病了。一看到巨乳，眼中就會模糊一團，以此催促主人滿足慾望。
有了這個發現，以思維誘導為核心的黑客技術便應運而生。
義體普及後的數年裡，將網絡攻擊的邏輯徹底顛覆。原本高門框、依賴奪取權限的技術型入侵一落千丈，心靈入侵瞬間成為主要網絡攻擊手段。
如今，哪怕對編程一竅不通都能發動網絡攻擊。而成熟的黑客甚至能更進一步，連網絡都不用了，直接控制被催眠者接近目標，一個照面就能完成入侵。
這類入侵多以不明所以的對話開始。目的就是讓對象陷入疑惑，從而誘導對方思考，接著就可以編織邏輯陷阱，達到篡改目標思維的目的。
然而，技術總是在發展，相應的防護手段也迅速誕生了。通過屏蔽特定概念，人們就會對用於入侵的語句失去概念，這就不會被語言誘導產生聯想，更不會受到入侵了。
像是某人發動對話入侵：“你準備要到哪裡去啊？”大多聽到這話的人，幾乎都會本能地思考起問題，即便最終不打算回答。
這時候，心靈黑客們會開展細緻的觀察。通過面部的微表情、或是義體上的小動作，他們就得以猜測思維，撕開對方的潛意識防線。
在有了屏蔽防護後，進行入侵的對話就會被智能屏蔽。 “你準備要到哪裡去啊？”就變成“備要裡啊”這類省略主語、名詞破碎的鬼話。
幸虧身上的濕件不算植入體，不然他也難逃一劫。小弟們都裝了幫派的屏蔽防護，對方從技術層面開始下手，才能設法篡改小弟。
可這麼一來，對方的權限就要比他大。可這又怎麼可能？他的靠山可是洛卡爾啊！美食街里權限最高的人。
考慮到這層因素，恐怕就是洛卡爾出了問題。畢竟對方與各大企業都有關聯，敵手很有可能通過敲打他來警示洛卡爾。
重新理出這條線後，豬肉榮繼續看這監控。零星的人影在畫面中閃來閃去，最終，他在三天前的監控內找到了線索。
無數半透明射線從某位路人身上綻放，開花般連向周圍所有的設施，其中就有豬肉榮的那台餐車。
探頭拍攝到那具高大的軀體，他扶著下巴看下去，一直看到那傢伙在餐車面前停下腳步，然後緩緩脫下兜帽。
一顆圓滾滾的金屬光頭暴露出來，神經管在後腦纏繞成束，垂進背部的斗篷中。他看到畫面中的自己驚愕的表情，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經過。
神父好像洞穿了他的內心，不緊不慢地開口：“看來就是這傢伙在搞鬼，一個控制技師？”
“肏他媽的碼農！他是怎麼入侵的？”
聽著豬肉榮的咆哮，飢嗅打開運行記錄，將用戶名為“陸峰”的記錄紛紛排列出來。
“協議篡改，用的方式是轉賬協議，載體是……源？”牧師說完，臉上的慈祥皺出了細紋。沉寂片刻後竟然念起了經文。
“南無饑饉大照神，糞嗅腐食入軀殼，腹中煎熬轉念無，萬般造化借世人……”
他看著那些記錄，心中的驚詫並不比神父來得弱。
“神父！源不是最基本的協議嗎？怎麼還會被篡改！”
“神說，飢餓是眾生本性，不可隨意拋棄，於是機械造物便生出知覺……”飢嗅繼續念叨著，將豬肉榮晾在一邊。
“眾生囿於慾念而不得，神說，我將降下化身，免除世人飢餓之苦……”牧師就跟著了魔一樣，雙手合十，低下眉頭念著經文。
豬肉榮心中一緊，見飢嗅似乎也受到了入侵，便趕忙按下豬皮脖頸處的重啟按鈕，將雨衣上的影響給關閉了。
豬皮瞬間恢復神誌，懵懵懂懂地站起身來。看到身後那排目光呆滯的馬仔，他開口問道：“老大，這是什麼情況——”
沒等他繼續說下去，豬肉榮便打斷著命令道：“你別管了，快檢測附近，給我定位局域網中所有目標！”
透明雨衣上重新亮起影像，他順著一條條以“拉比塔”開頭、後綴是字母序列號的記錄向下翻越。直到最後，用戶名中都沒有出現他媽的“陸峰”，他這才最終鬆了口氣。
“對方沒入侵到這裡來，我們走吧，去找信仔。”豬肉榮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疲憊。因為這趟狗屎般的地下旅行，他的耐心和精力早就所剩無幾。
這種情況下，他和豬皮只能領著小弟們繼續前進。螺旋狀的通道一直向上延伸，圓型洞壁表面出現成排堆疊的鱗狀物。
主人行走產生的氣流激起牆體，暗紅光芒在鱗與鱗的間隙中湧動著。他們來到頂部，一處垂吊著眾多鐵鉤的洞穴，腳下污水已變成淺淺幾股，分別流向四周。
他們搜查遍洞穴，在一處巨型拱門前發現一具人影。那個東西似乎察覺到眾人，向根柱子一樣平移著向他們接近。
豬皮卻伸手指向那個人影，突然大叫起來：“阿信！阿信！”
豬肉榮看到阿信雙臂已錯位到腰部，變成一種奇特的四足直立生物。下巴向下裂開，與被斜拉開雙眼一起，在面部形成了一個“囧”字表情。
“信仔！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豬肉榮發聲問道。對方依舊不理不睬，以直立地姿勢爬行著。
豬肉榮反應過來，掏出腹中的鏈鋸拉動起來。
“快攔住他！”他對小弟們下令，天梯最先反應過來，搖頭晃腦地向阿信投擲起砍刀。下水和肥腸則邁出僵硬的步伐，舉著刀衝鋒上去。
阿信在距離他們三米遠時，身體開始迅速膨大。在膨脹到原本身體的一點五倍後，整個人瞬間就爆炸了。
血肉碎塊混雜著內臟脂肪炸得到處都是，渾濁的溪水染上了血色，繼續流向不知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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