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記］深海魚 - 人所崇拜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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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處傳來撞擊的聲音以及虛微的慘叫，意外的近，茉莉屏息，麻黃等人擺出防備的姿勢，下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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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這是幹嘛？準備攻擊長官嗎？」渝出現在樹後面，輕鬆的歪頭。

一時之間茉莉忍不住，舉起投影紙：『請問、剛剛那是什麼？結束了？』

抓了抓亂糟糟的鳥窩頭，紅髮的軍官理所當然的點點頭，「嗯，收拾點殘局。剛才啊？託桂樹的福，炸個魚池。也多虧了海月不知道哪個天兵，水這種陰柔的東西，在戰場上真不吉利呢。」

⋯⋯把一介女子帶上戰場的人，到底有什麼資格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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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官，其他人還好嗎？」麻黃簡短的發問，茉莉則努力不去想魚池是什麼。

「蔥白和金錢草回去當星星了，願永恆的光照亮他們。」渝平靜的回道，手在胸口劃下祈福之式，「紫蘇的腿不太妙，我把他跟座標光球打包拋射到上風處，希望他爭氣點自己好好落地，晚點鐵樹應該會去撿他。其他人的話——發雷前，稻葉全裝進泡泡裡了，大概在那個方向？」

雙手放在額前，渝忽然做出眺望的姿勢，蹦蹦跳跳。

「墊後的只有你們，一、二、三、四，很好，看來是全員平安。」

……是只有我們沒錯，但差點就沒有我們了。茉莉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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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紅髮的青年忽然往後跑，饒有興趣的拍了拍金屬柱，「不錯。看來，我借給你的小道具派上用場了呢。」

本以為他在說哪個器械或者魔咒之類的，並不關自己的事，茉莉自顧自的走神，卻見渝大老遠又跑了過來，在她面前彎身。

「麻黃，那我拿回去咯。」

「是。對了，說好的，重新給你一個。」鬆手之前，麻黃再次輕拍了下她的頭頂，沈甸甸又溫熱的感覺傳來，茉莉伸手一摸，是新的鋼盔。

很顯然，在雷電降下時，凝練出如此駭人而大量的金屬，又要接著使用能力，對於麻黃來說負擔有些沈重，他低沈的悶哼了聲，抹掉額頭的汗水，卻依然履行了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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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茉莉原本以為只是順口一說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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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倉皇之中，忽然感覺好沈重，她不喜歡欠了別人的，總害怕著沒有機會歸還，尤其在這情景之下，更是加深了記憶中的恐慌，她在渝的拉扯之下，朝著麻黃一鞠躬，努力站好，『祝、祝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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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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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萍水相逢，一會兒前甚至才第一次交談，她卻忽然就害怕起，回頭便是再也不見。無聲咬牙將「再會」碾殺在齒根之間，她恍然意識到，自己許久許久，都沒有跟渝以外的人互動了。

甚至從更早以前就是如此，對於護士的生涯，細想並沒有任何牽掛，也不曾為此做夢，如今會有「渝」這個例外，單單是因為對方強行闖入她的空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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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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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跟不在乎的人來往，要是那是個隨時可以想起討厭之處的惡人就更好了，為什麼不能就這樣保持下去？她並不想認識麻黃，也並不想看見另外兩位無名士兵的笑容。

⋯⋯心碎的再也爬不起來，那種感覺，她說什麼都不願再次體會。

像是自己這般弱小的人，其實，光是避免受傷就用盡了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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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員聚集，報數確認，和渝剛才所說的一樣，少了三人，加上渝和茉莉，總數剩十二位。

「好。那接下來是重頭戲。」

渝淺笑地說，雙手合十，單膝跪著，閉上眼睛，士兵們在這忽然的舉動下，舉眾譁然。

「叫什麼叫什麼？祈禱呀。」

此話一出，掩體之後原本蹲踞著、或靠坐著的眾人們，便恍然地刷拉拉的跪成一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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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在上，吾願以己身奉獻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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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士們的祝禱詞，這還是第一次聽的完整，過去數月，僅僅聽著破碎的默念。

「此路無返亦無悔，唯有神，吾等光明而慈悲的神。」

這雙眼之中，難以容納任何的謊言，她看見了，身邊士兵們，匍匐著，下跪著，熱切的視線中央，是怡然自得的渝。

錯覺，只是身體在危機反應爆發後錯覺，她告訴自己，誰都會對強者的依賴，明知不該產生任何的共鳴，茉莉卻還是在這充滿希望的氛圍之中，感覺心臟逐漸緩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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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出卑微的所有，盼望至高無上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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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驀然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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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壓著鋼盔，自手指的縫隙間，悄悄打量著，金色暮光之中，茉莉一再的縮小自我，深怕如初見那般，再次被發現了視線。

如貓的眼瞳背後，不知在思考些什麼，而時間，卻從不等待她獲得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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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等光明而慈悲的神，請您指引，通往真諦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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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長濃密的睫毛，在顴骨處映下環形棘刺的陰影，神聖之座頭頂的光圈一般，即使在砲火粉塵與血污之下骯髒不堪，也依然耀眼，渝雙手抱胸，背靠著身後的岩石，滿足的喟嘆。

「要是沒有你們啊，我今天就不會在這裡了。」

「哪有！沒有少校，才沒有十一軍才對！」

「星辰在上，護佑我軍。」

「大幹一場吧，在下誓死追隨您。」

「殺光海月人，回去我請客，大家一起喝到爽！」

周圍的士兵們一一起身，低喝碰拳，如此高漲的士氣，驅散了一切身體疲憊似的，渝歪頭，眼中流淌過了平時熟悉的精光，「啊，但是如果你們誰像蔥白那幾個混帳，偷跑去見神明的，可就沒份了，記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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燦爛無瑕的笑意，無畏無懼，這不是虛張聲勢之人能夠做到的，茉莉蹲在地上失神的看著，一時，就像方才強烈後悔沒有更早告知水氣異狀那般，茉莉感受到了強烈的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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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的是，只顧著逃避自保的自己，自我封閉所浪費的時間，明明可以接觸更多人，掌握更多事，卻傻的自我放棄了先機。

恨的是，明明在眼前，自己卻遲到今天才發現，以渝為中心的十一部隊，顯而易見的弔詭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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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可笑，但眼前跪伏的景象，不禁讓她動搖了，茉莉感到懷疑，在這群士兵的心中，渝究竟單純是個值得尊敬的長官，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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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所崇拜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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