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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桌前，遙遠的對角線，全新的徽章在渝的左胸前閃閃發亮。
歸來的隔日早晨，茉莉大清晨便被渝敲窗敲醒，十分鐘，他沒頭沒尾的說——好在茉莉相信自己的直覺，高速梳洗，十分鐘後，渝便從不知道哪裡飛了回來，不容抗議，單手夾著（狹持著）茉莉飛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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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擠哦。」渝這麼說，算炫耀嗎？茉莉偏頭打量——雖然是事實，胸口一整排亮晶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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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校，請問我們什麼時候接收新人？」冷靜的嗓音來自鐵樹軍官，已經全然看不到那晚曾有的放縱與脆弱，茉莉看著他就事論事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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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沒有分配新血給我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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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在場的幾位尉官們一陣譁然，「沒有新的禮物嗎？」
而茉莉聽到這話，心下也停頓了一瞬，卻是為了不同的理由。
軍隊裡的人，至今依舊自然而然的稱之為「禮物」呢，她暗自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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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補充新人了啊⋯⋯是因為停留時間不夠？還是⋯⋯」桂樹喃喃自語，接著提高了音量，率先起身發問，「少校，您說兩週內要再次做好準備出發，我們已經獲得下個任務指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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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沒錯。我想想，準確來說，是十七號那天，十六天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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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腳翹在桌上，手枕在腦後，帽子半滑到臉上，渝歪頭推了推，帽簷之下，露出來的單邊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桂樹，非常之不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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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資上面倒是願意盡量滿足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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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不清楚是什麼情況，軍排及分隊的領袖們依舊騷動不止，她從隻字片語之間推測，地縛之戰損失的戰力如果不補充，可能造成各種各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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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一時顯得撲朔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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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就在乎有沒有新的小菜雞可以調教呀？都沒有人想問任務是什麼嗎？」渝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左右掰晃脖子，終於慢悠悠的坐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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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抱歉，但是少校，鄙人該怎麼說好，無論有沒有補充新血，這樣的指令對我們來說，都有些太過倉促了⋯⋯」麻黃低頭道歉，眉頭深鎖，深色的肌膚讓他的表情顯得陰影更深，更加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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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次不是呢？啊——啊，」渝浮誇的長嘆，一攤手，「誰知道那些勳章明明掛的比我更擠的大傢伙們，為什麼這麼沒有概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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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無從得知渝是否意有所指，卻不免想到了在塔樓頂端時，士兵們八卦碎嘴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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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降，勢力什麼的。鬥爭，什麼的。
真的沒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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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的雙手捉緊了褲管，肩膀繃起，人看起來便塌縮下去，變得更小了；總覺得聽一聽也忍不住擔心了起來，卻來不及多想，隔著帽子，茉莉忽然感覺到超燙的熱度，心想或許是窗外陽光直射，她困惑的伸手去推⋯⋯不對，真的，快要燒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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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地一揮，大動作的不小心打到桌腳，碰地好大一聲，茉莉驚恐的抬頭。
視線瞬間全都集中在她的身上，身為本該毫無資格坐在圓桌前的編外人員，她慌亂的不斷點頭致歉，比劃拜託大家別在意請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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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某隻絕對是亂來的元兇，卻還意猶未盡的憑空握了握。
絕對是手尖，絕對是他點火了對吧！
茉莉又能怎麼辦？只能咬牙切齒的，用眼角餘光瞪人；她咻地蹲到地上，一方面為了撿帽子，另一方面，合理的暫時迴避視線。
氣到忘記緊張，她甚至感覺到一股誘惑⋯⋯把燒出洞洞的帽子砸在渝腳上的誘惑，她——用全力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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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從桌邊冒出來，渝已經不再看著這一側，茉莉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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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們說說這次出發的地點，還有目的，你們會更加『驚喜』的！」渝向前傾，修剪整齊的短髮不再貼著額頭亂翹，輪廓清晰因而沒有一絲陰影，「聖子說，該是時候，去打下幾隻海月的天空支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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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像是成像機器強行按下暫停鍵那般，陷入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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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對吧？」鐵樹緩緩沉聲說到，一字一句都在壓抑著不明的情緒，臉色簡直像冰塊。
「怎麼會呢，要看嗎？隔幾天正式的公文就會發下來嘍，不急不急，到時候還要麻煩你幫我處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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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搞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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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的身側，桂樹圓不可置信地睜著單邊的眼睛，到了暴凸出來的地步，「這是誰的決定？又是哪個老頭在搞？噁心貪得無厭的傢伙，詛咒他們下地獄！聖子年幼，他們就是總仗著這個隨心所欲煽動灌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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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年幼，這麼多年過去，也跟桂樹你的年紀差不多了吧。」條理清晰，渝的指尖敲著桌面，「話說是誰的意思，重要嗎？真是的，怎麼就連桂樹你怎麼沒有抓到重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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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狀若失望似的咋舌嘆氣的，眼睛卻一下子狡猾的亮了起來，「重點是，你們看，多久沒有這——麼大方向自由的任務啊！每次每次都文鄒鄒繁雜的限制，看了眼睛都要爛掉，這次，我們有很多空間可以去做真正有趣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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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是因為您每次都鑽文字漏洞⋯⋯」鐵樹忍不住滴咕，渝照慣例選擇性忽視，笑眼彎彎，對此，總是忙前忙後負責收拾爛攤子的鐵樹，只得重重嘆一口氣，單手抹了抹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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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想搞清楚一件事，您知道，這是幾乎不可能的任務對吧。要是無法達成，我們最終要怎麼交差？還有，危險性是？就算直接放棄，回來會有面對什麼樣的壓力和懲處？您知道的，無論我們中間達成其他戰績，上層對吾等向來嚴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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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呢？」渝卻打斷了他，「不然這樣好了，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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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奮的搓手，臉上的神情，讓人看不出他是認真的，還是輕率，「這如果是你們的願望，我完全沒有意見哦。不如說，在我看來，也是非常有潛力的選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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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其他人一個個卻不是轉頭，就是自個兒沈思，大約，都只當少校又慣性的異想天開，自動否認了這個提案，更沒有心思回應這番荒謬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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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咦，沒有人嗎？」渝的眼睛卻左右張望，並不死心，真正感到可惜似的，「不是默認了破壞支柱不可能的嗎？確定不更換個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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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是很聽話的生物。
沒來由的，這句話在茉莉耳畔響起，記憶中，下跪著燒毀成灰的身影依舊各個鮮明——茉莉追隨著此刻的渝的視線，打量室內的軍人們。
心中踏空似的充滿不確定感，愈是茫然，便愈是焦躁的的想要用雙眼確認個什麼，但偏偏她所不知道的，她所缺失的「訊息」，卻不是單從表情就能看出個所以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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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所有人都面有難色？
——防禦線支柱，是不能夠打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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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辦法，這是聖子的願望，那就只能盡全力⋯⋯」桂樹狂躁的抓著後腦，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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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上囉。」清脆地拍手兩聲，會議就正要這麼地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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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異議對吧，沒有異議一聲，沒有異議兩聲，沒有異議二點五聲——三，好，接下來就為了出發做準備。」渝輕哼，推開椅子站了起來，「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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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在下有一個問題，」鐵樹軍官卻在此時倉促地出聲，「只有一個問題。」
「嗯嗯，請說呀。」
「⋯⋯時間。時間很奇怪，您不覺得嗎？任務內容既然如此⋯⋯不周詳，為什麼卻訂定必須在半個月內出發？還有，您剛才說，指定地點？恕在下多疑有所失敬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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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外型還是冷靜的氣質，黑髮的軍士都和另一端的長官呈現鮮明的對比，他清了清喉嚨，似是在整理思緒，眼神筆直而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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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保留了什麼消息嗎？不長不短的時間，我們既沒辦法真正休養生息，也無法完整做任何軍事上的規劃，除非上面有人預測了什麼，否則根本沒必要抓的這麼精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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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的話語一針見血，室內的氛圍陡然再次轉變，渝停在門邊，一手插在大衣口袋裡，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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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我的左右手，鐵樹，你一直都對數字很敏感呢，」他將雙手舉到空中，比出讚賞的手勢，「這樣好了，地縛一戰至今的時間，你也算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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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未曾，但是大致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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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那現在算算吧，」剛才分明一副全部交代完，準備散會的模樣，面對突然冒出的質疑，渝卻並不顯得驚訝，悠悠轉了回來靠著門框，坦然面對眾人，「身為我的人呢，很遺憾，你們到目前都沒有經驗親手接管打下的城鎮，不過，就算是紙上談兵好了，這段時間啊，怎麼算，無論是打掃戰場，完全掌控一座空城，甚至牽繫附近小鎮的資源等等，都綽綽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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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飽受忌憚的十一部隊，在竊竊私語中的八卦之中，形象更加神秘的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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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非秘密，而是公開的認知，魔咒可是禁忌，所以，不只是高層，茉莉能夠理解，甚至相信只要是人，本能都會害怕。
在被捲入成為一員之前，她對於這傳說中攻勢洶洶、晉升迅速的部隊，也只有遙遠的敬畏，但是當這般尷尬的處境，如今輕輕鬆鬆地從渝口中得到證實，她卻一時感到愕然，甚至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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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輾轉在砲火凶險之地，不只需要壓倒性的力量，光是以她趕鴨子上架的認知，都明白那是何等吃力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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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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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速的摸清地形，擬定計畫，應對海月不斷推陳出新的器械，隊友不斷死亡、自己也隨時可能遭遇不測，而當終於克服了困難，卻根本來不及休息，就又再一次被推到陌生之地，從頭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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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止。根本不單是體力吃不消。
其他的，精神上的，心靈上的，各方面都是！
要不是這幾天下來沈澱，稍微回歸了稍微正常的生活，她遲早會再也無法好好安睡吧，連夢裡，都是遠處轟炸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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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首當其衝的渝，擁有近乎異常的精神力，甚至病態的享受戰鬥，十一部隊從最開始，或許就沒有勝算，對於星辰這個擁有無數資源，效忠部隊的龐然大物來說，從來只是個成功算是賺到，失敗也無所謂的一把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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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本來就是為了捨棄而生的「禮物」，一路廝殺成為星辰依賴的重要部隊，這之間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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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喜歡殺人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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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曾經告訴過自己。茉莉恍然想起，那時在四散的草葉堆之中，他還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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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真的只是我個人的願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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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水順著背脊滑下，茉莉艱難地吞嚥口水。
然而無論如何，她的所思所想，此刻都並不要緊，她思緒紛亂的看著在場軍官們，迅速交換眼色，經驗老練又充滿默契，確認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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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月第十行政區第四城鎮『快要』正式更名為星辰新實驗區了呢，這個消息啊，選一個恰好的良辰吉日公布，趁著我們還在的時候。很有真實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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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談笑間掌握棋局的年輕少校，再次直面交鋒最接近他的想法的人。
在意識朦朧之際，向茉莉傾訴了本意的矛盾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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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有那麼一瞬間，鐵樹口中胡鬧亂來的少年，絲毫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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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週，我們將會是萬眾所愛大英雄哦，哎呀，鐵樹，你在慶祝活動上，是不是特別掃興愛戳破計畫的人啊？本來想製造一點驚喜的，真是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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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渝卻又露出了與平時並無二致的笑容，張揚而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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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徵海月失利的最好宣傳，在此參上。」脫掉帽子，一手擺在腰後，渝姿態端正的一鞠躬，「這一次，我們難得沾到了一點點自己的光呢，各位可要把握機會，好好體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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