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宮的景緻淒美,帶赫菲士王僅有的浪漫。
建造這座宮殿的唯一目的是讓景后快樂。國之絕色,美麗的臉上卻沒有多少愉悅,只有離鄉別井的愁緒。為搏紅顏一笑,國君把前朝留下的這園林大宅傾力打造成內陸城市中突兀地存在的樂園,將景后喜歡的山岳江河複製過來。
只是,還沒等到那小型亞斯特宮建成,景后便抑鬱成疾,駕鶴西去。
景宮範圍正中央有一座小山丘,本名香山,乃小型亞斯特宮的選址。取哥沙爾族的傳統,以四層高的環型塔堡取替,是景后長眠的地方。
「我想念媽媽的時候,就會在這裡住。」希堤亞微笑,坐在床沿。「這裡本來是祈天殿。父皇把它改成我的寢室了。」
「赫菲士王很疼愛你。」瑜勒飛微笑,也坐到床沿,就在她的旁邊。
「他是疼愛我的媽媽。」希堤亞苦笑,呼了一口氣,「你看。這個窗戶面向東方,要不是現在的樓都建得那麼高,或許就能看到斯吾。」
「傻孩子。斯吾離這裡老遠,怎也不會看到的。」
「我知道。」希堤亞笑了,倚在瑜勒飛的肩上說,「我不過是代替媽媽去想念斯吾的一切。真想去看看,媽媽深愛著的地方是怎麼個模樣,有怎樣的人,怎樣的事,讓她如斯掛念。」
「掛念的,從來不只是人和事。」
「或許。」她握起了瑜勒飛的手,輕哼了一聲,「但是我知道,我掛念你。」
不住親吻那脖子,沿著輪廓線游移至耳廓;每一個落下的吻,都帶著強烈的慾望。他側過身來,兩臂將伊人緊擁著,回應以同樣熾熱的吻。吻得有點氣促,有點累,就倒在床上,讓慾望延續。
咚。
窗外傳來鐘聲,兩人才回過神來。依依不捨地落下最後一個吻,二人便從床上起身,整理衣履,拉著手,推開窗戶旁被落地簾子遮掩起來的暗門,走進漆黑的秘道裡,往景宮的會客廳走。
跟隨瑜勒飛給予的提示,找到了通往那寢室的秘道,他來到了深入山丘內的防空區域。雖為景后的陵墓,景宮並非高度設防的建築;沒有皇室人員入住的時候,就只有這個防空區域以及直通十里外軍營和希羅皇宮的秘道設有高科技監控設施。再往前踏一步,便會觸發警報。
「設有監控的地域都舖有黑色魔金地磚。其邊緣位置的牆角會有當年殿下讓人設置的鍵,一塊雕有哥沙爾族族徽的小石頭。踢一下,監控設施便會暫時關閉三十秒,不會為監控室所察覺,也足夠你快步至下一個停歇區。」
依據這方法,他來到通往景后墓室的秘道,與之只差數步和一道石門。
「我不想你冒險。他不可能不設下圈套。」
「足夠把人帶走即可。」
「你的元氣還沒完全恢復。若出了什麼事兒,你⋯⋯」
「死不足懼。」
「是嗎?」瑜勒飛的臉上掛上一絲無奈,苦笑,「你就捨得我了嗎?」
沉默,一如此刻。
深呼吸,推開石門,他走進那偌大的墓室。墓室的四道牆上是瑰麗的壁畫,畫有夕陽西下的碧海和沙灘,以及遊戲裡的孩子。面積最大的牆上有一石碑,刻有景后的生平以及赫菲士王予她的相愛誓詞。牆腳地上是一堆又一堆的陪葬品,過去了這麼多年依舊金光閃閃,映照著置於墓室中央的石棺。
他向石棺半躹躬,便往西邊那牆壁走。這方牆壁有通往守陵室的門,是墓室真正的入口。
走過森冷的通道和陪葬室,攀了好些梯級,便終於來到。守陵室是皇室人員守陵和靜修的地方,佈置去掉了華麗,但不減莊嚴,設施亦應有盡有。房間中央置有大床,床上睡著傾洛,那漂亮而可憐的女孩。
他守在房間的角落好一會兒,環視房間四周好幾遍,才從背後刀鞘裡拔刀,緩慢地往大床走去。來到床邊,他看著傾洛的臉,忽的頓了頓。突然傳來嘶嘶聲,牆壁角落噴出煙霧。他立即以手掩著戴有面罩的臉,卻似是無甚作用。腳步變得很重,軸心不穩,他只是稍移了一步,便跌趴在床邊的几上;舉步為艱,再走一步,人便跪了下去。視線變得糢糊,拿著刀撐著地面的手開始抖動,很快便失去力氣,一滑,刀跌滑到老遠。心知不妙,使力轉移卻動用不到異能,他整個人倒了在地。身體開始變得僵硬,不聽使喚,很快便動不了。聽到開門的聲音、幾個人的腳步聲、浦王的笑聲,他便失去了意識。
「娃娃殺手!」浦王仰天大笑,看著地上躺著的身體,「到了最後,你不還是栽在我手裡嘛!」殺手已失卻意識,沒有回應。浦王冷笑了一聲,臉上滲著殺意,緩慢地來到他的身邊。「花了我那麼多的力,還讓我在父皇面前捱了一頓罵,我可不會讓你好過。」說罷,狠狠地往倒在地上的人的腿踢,卻是自己吃痛地跌坐在地。
「王爺!」親兵立即蹲下想要把人扶起,卻被浦王推開。
「操他媽的!還不給我去看看。」
「是!」
親兵蹲到殺手的身旁,拉起了他褲管,露出其機械左腿。也把另一邊的褲管拉起,是一條普通的腿。
「真有趣!竟然是個傷殘人士!」浦王不禁仰首大笑,往那機械腿踩了一下,「我來幫你把另一條都砍掉,讓你跟你的娃娃女孩們一個模樣!」
「王爺。」其身後一直沉默著的一個白髮男人蹲到地上,查看那條機械腿好一會兒後說,「這人動不得。」
「什麼動不得!」浦王立即氣憤莫名,吐了好幾句髒話,「做了那麼多終於抓到了人,你跟我說動不得?」
「這腿不是普通義肢,比我軍機動部隊最高級別的還要先進。」
「什麼意思?」
「這種技術,只有格蘭堡國君的禁衛軍才有。」
「好樣的!」浦王冷笑,臉上肌肉不住抽動,「這回還不抓到明縈那婆娘的把柄?」
「不能妄動。若不小心,很容易會反過來噬我們一口。明縈這個女人不好惹。」
「我還怕這婆娘?」浦王怒吼,把白髮男人拉開,「把人翻過來!本王來看看明縈這婆娘派個什麼樣的人在我的地盤裡搗亂。」
親兵把人翻過來後,浦王便爬了兩步來到他身邊,狠狠地往那人的臉甩了一巴掌。只見他的臉往一邊甩,根本毫無意識。浦王便笑得張狂,一把抓著那人的面頰,又把臉拉了過來。又再甩了一巴掌,還是沒有回應,他才笑得狡黠地狠力把其面罩扯下,露出其下那張蒼白無力的臉。
「怎⋯⋯怎麼會是⋯⋯」
呼吸稍稍平伏下來,瑜勒飛枕在尤多利懷裡,狼狽地把手伸進褲袋裡,掏出錢包,從裡頭拿出一張黑色的信用卡,塞到萊特的手裡。
「多爾。立刻拿這卡到...到...鎮上的延...延餅店...買一盒火玫瑰...火玫瑰口味的蒙多...蒙多爾蛋糕...」
「這個時候還吃什麼蛋糕!來!我送你去醫院!」正要伸手把人抱起,萊特卻被勒飛一腳踢開。
「叫你去你就去!快點!」
萊特不明就裡,跟尤多利互換了眼色,便無奈起身,把信用卡置進口袋裡。往那張蒼白的臉再看了看,看到尤多利頷首示意,他嘆了一口氣,便頭也不回地離開屋子,驅車趕往鎮上。
屋子裡只剩二人,尤多利靜待瑜勒飛的呼吸穩定下來。待他的情況稍微好轉,她把人扶起,置到沙發上躺著,才急忙往洗手間裡拿來毛巾替他擦汗。只見瑜勒飛雙眼緊閉,眉頭緊鎖,呼吸節奏不斷在穩定和紊亂之間跳躍,狀甚痛苦。該到車子裡拿藥箱,才想起萊特把車子駕走了,便手足無措起來。瑜勒飛緊握著她的手,她才定了下來。
她意會到這大概不是送醫便能解决的事。她只能等待。
好一會兒後,瑜勒飛的呼吸平伏下來,意識亦逐漸恢復,緩慢地睜開眼睛,看著空白一片的天花板。
「勒飛。你醒了?聽到我說話嗎?」
「姿...行。」
「我在。」尤多利一臉擔憂不已地坐到沙發邊,握著勒飛的手,「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了?」
「他⋯⋯。」勉強地把臉側過來,看著尤多利,「恐怕已被浦王逮著。」
「你...」
「姿行。我不能失去他。」尤多利沒意料到瑜勒飛會這麼說,心裡不禁抽痛;看著他那張還是甚為蒼白的臉,不知該說什麼。只見他又閉上雙眼,苦笑。「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了。姿行。我不能讓他出事兒。」
「你和他,是血親?」勒飛吃力地點頭。
「我和他失散了很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到他。我不想讓他再受苦,他沒必要經歷這種磨難。」
話落,瑜勒飛又手按胸口,面容扭曲,身體抖著,痛苦不已。尤多利心裡難受,驚恐不已,把人摟進懷裡安撫;直到他的身體不再抖著,才緩緩鬆開來。
「我和他有感應。他現在一定很痛苦,一定被折磨個體無完膚。我就叫他不要去,我不想他冒險。有什麼事,有我,我可以替他做。他卻不聽我的。所有人都聽我的,唯獨是他,總是那麼倔強。」
「勒飛。我可以做什麼?我可以做什麼幫你?」
「姿行。」他睜開雙眼,柔弱地看著尤多利的臉,「對不起。我一直在騙你,誤導你,只是不想你被扯進來,不想你受傷。無論發生任何事,事情會弄成怎麼樣,你要相信我,我們都不想你受到任何傷害。」
「事到如今你還這麼說?難道我還能全身而退嗎?」尤多利心裡不無憤慨,看著瑜勒飛的臉卻又捨不得說什麼狠話。「我現在就去景宮。我就不相信浦王這麼快就會對他下手。」
「不。姿行。」瑜勒飛抓緊她的手,不放她走,「我答應過他。這事絕對不能把其他人拉進來。尤其是你。」
「不要再說了。」尤多利甩開了他的手,起身,看著他的臉,「就當是為了傾洛。若我再拖延下去,就算是他不殺傾洛,浦王也不會留她。」
說罷,她便往屋外走,任憑勒飛如何呼喚,她依然頭也不回。
找到那家叫延的餅店時已值黃昏,鎮上店舖都要關門了,遊人也在匆匆回家的路上。問了好幾個途人,才找到位處小窄巷內的店,趕在店家關門前闖進。櫃台後站著一個笑容可掬的年輕女子,以甜美的聲線告知店將要關門,問他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萊特有點不好意思地搔抓後腦,緩慢地來到櫃台前;女孩還是笑得燦爛地等著他開口。
「對不起呀。打擾你們關門。」
「沒事。先生。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
「這樣的,說起來奇怪,我的一個朋友指名要吃你們家的一款蛋糕。叫什麼蒙多爾蛋糕?不過呢,我從來沒聽過這款蛋糕,上網找了找也沒找到什麼。不知道,你們可有賣這款蛋糕?」
「蒙多爾蛋糕?」女孩的臉上滿是問號。萊特的心裡不住吐髒話。看。這教授一定是燒壞腦袋了吧!
「沒關係。我看我的朋友是病得腦袋發脹了!打擾你真不好意思。」
「會不會有多點資料,我可以替你問問我們的餅師。」女孩點了點頭,又笑著。
「這個嘛。」他從口袋裡掏出那張信用卡。不就是一張普通的信用卡,寫著瑜勒飛的名字和一堆號碼。「他還說什麼火玫瑰口味,要用這卡來付賬。唉!沒事。我回去問問看再說。」
「我想我知道你的朋友要的是什麼蛋糕了!」女孩笑著彎身躹躬,把萊特弄得有點不知所措。「是我們老闆主理的蛋糕,每天限量訂製的,而且都是須要預付訂金的。不知道你的朋友是不是已經打過電話來預訂了呢?」
「這⋯⋯我不知道啊。」
「要不,先生可以把卡讓我看看嗎?我查一下是否有你朋友的訂單?」
萊特無奈地微笑,把卡遞到女孩手裡。只見她稍稍查看了一下,在下單系統的螢幕上按了好幾個鍵,把卡在刷卡糟裡來回刷了兩下。卡離開刷卡糟的一瞬,店內響起刺耳的提示音;萊特不住雙手掩耳,往後退了兩步。店內的燈通通關掉,櫥窗的玻璃突然失去了透光度,店外街燈也映照不進來;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讓萊特顧不得耳朵,拔出手槍指向櫃台方向。
「你到底是誰?」
提示音忽的全消退,某邊牆壁上的一盞暗燈亮起;燈下的牆壁開出一道門,門後是漆黑一片。
「先生不必緊張。」漆黑裡,女孩的聲音依然甜美,卻也帶冷。
「別耍花樣。」
門後步出一個身穿白色西裝、高高的鼻樑上掛著無框眼鏡的男人,站在燈下向萊特微笑。看來人畜無害,眼神卻凌厲得很,與萊特的視線交織出火花。良久,他才笑著。
「感謝你的傳話。總長先生。」
「你是誰?什麼傳話?」
「瑜教授的意思,我們知道了!」他笑著,以食指輕托眼鏡。「不過,這幾天恐怕要委屈一下總長先生了!」
「什麼意思?」
還沒來得及有任何動作,女孩便往他的後背戳,手裡的電槍發動,萊特便昏了過去。將其雙手反銬在背後,一把將人拉到那房間裡去,與男人一同將人抬上角落的充氣床上。
「哥。現在要做啥?」
「先關店拉閘吧。就說,東主有喜,休息數天。」男人說,蹲下看著萊特的臉,「找兩個有力氣的把這壯漢帶回去吧。」
「然後呢?」
「然後?」男人推了推眼鏡,冷笑,站了起來看向女孩,「不就是我們兄妹倆一展身手的時候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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