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度 - 朋友

迷智計劃的資料戰後便告失落，一直為芳曼心中的刺。資料拿在手裡，對花朗來說，像貓抓住了老鼠的尾巴，好玩多於一切。玩到膩了，送給明縈當禮物，換個爵位不難；送給加東的話，甚至可以改朝換代；送給赫菲士，在他宰掉自己前也能討個幾輩子都花不完的財富，讓花柔退下來，過點好日子。

無條件送予澄王，自然不是他能理解的事。

這個連小小一個調查局也保不住的流放王爺，要謀略沒謀略，要膽色沒膽色；美人未婚妻被軟禁，不單做不出來什麼，連哼個一聲也不敢。這麼厚重而危險的東西落在他手裡，能變出個什麼花來？

洛遙知道了的話，咀臉必然討厭。送禮到他的地頭來已是可笑；送予這樣的一個人便是可恨。順從主子到這個地步，只因其人並無他長；他已能聽到洛遙這般嘲諷，心裡都緊了。

嘆了一聲，他看著螢幕冷笑，覺得一切不可思議得過了火。

對澄王來說，這亦超乎他的預料。被調配到加東將軍的地域裡來，調查局的實權傍落，他已作好當一方悠閒王爺的準備；別說皇位遙遠，父皇內庭的席位也不再屬於他，他已沒有扭轉局勢或重新當個有用王爺的資本。

古瀾的相邀、說及的材料，讓他胸口堵著。

哥達是加東的發跡地，南西北哥達三郡的相滙點，俗稱盲點的地域，是加東軍機總部所在地，是南部權力中心。古瀾的日落行旅，跨國的傳媒集團，能在這個地域興建一座摩天大樓，其地位和靠山似乎用不著明說。

「每次來這裡都覺得事有蹺蹊。」顯平嘖嘖兩聲，笑說。

「怎麼說？」

「有人說，這裡是南部的寨城。」瞇起眼，看了看澄王的臉，便又移開視線。「其實並不。寨城是三不管的九流之地卻住滿了奇人異士；這裡頭都是正常上班的普通人，不受政權規管的只有古瀾一人。」

聽罷，想了想，澄王貼著車窗抬首看去，高聳入雲的日落行旅看不見頂。

如顯平所說，沿途見到的都是普通人，對他是一如其他國民的恭敬。只是，雖然在這些人眼中自己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他卻自覺變得跟他們無異。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37Kd8j3f3

臉上的笑容帶著尷尬的保安人員上前向他躬身行禮，結結巴巴地請求他移步安檢區域，好讓人員能進行檢查。一時反應不過來的澄王滿腦子問號地看著他，他嚇得幾乎想跪下求饒。

「王爺是我相邀的貴客，這些免了。」

說話的便是古瀾。

南部第一美人，古瀾絕對配得起這個稱號。雖說她的個子小，水汪汪的、圓圓的大眼睛讓臉容看起來像個初出茅廬的少女，眉宇間卻帶一絲妖媚的邪氣，玲瓏的身體在火紅連身裙下透著原始的誘惑，毫不青澀。這樣的女人，就算在尤多利身邊也不會被比下去；毫不吝嗇地滲著的霸氣甚至比斯吾郡王更符合皇者的既有形象。

她不是簡單的對手。

「不知道王爺喜歡喝什麼，就挑我喜歡的，以示敬意。」古瀾給澄王送上一杯，笑著。

「你的敬意與別不同。」接過，聞了一下，皺眉。「讓人摸不清。」

「我承認我是個怪人。」笑得更妖媚一些，稍稍瞇眼。「但我相信王爺能明白我的敬意。」

往他舉杯一敬，一飲而盡。她的舉手投足跟纏繞右手中指的龍紋身一樣，時刻警醒澄王，他正朝什麼方向走著。頓了頓，看了看杯裡紅，抬首閉眼，一口氣乾掉。

「王爺好酒量。」古瀾的笑裡多帶不合襯的豪氣，又為二人滿了杯。這回只輕呷一口。

「紅酒這樣喝，本王也是大開眼界。」

「王爺，你看。」

轉身，往窗邊走，兩人沉默地看著眼前壯觀的景色。

他們身處古瀾的辦公室，日落行旅的八十樓，坐擁二百七十度的景觀。映入眼簾的，不單是盲點的全景，也是浩瀚的南部全景。若是薩勒荒漠捲起著名的風沙嘯，千萬哩外，在這裡也能看到。

怎樣的人物才能擁有這麼囂張的眼界？那人便站在旁邊。

「要在南部立足，少不得無畏無懼的豪氣。不得已也得學著點。」

「你是南部的天之驕子，確實能無畏無懼。」

「只是時勢造英雄，有幸成為眾星捧月的對象而已。不敢忘記這刻看到的，都是看不到的八方好友相助造就。」笑著，輕搖手裡的酒，再度一飲而盡。「這回相邀，也是想要交王爺你這位尊貴的朋友。」

轉身走到沙發組前，放下酒杯，拿起几上文件，送到澄王跟前。

花朗目不轉睛地盯著畫面，看到的一如其所料，是嚇得直發愣的澄王。不禁冷笑、搖頭，依然對這個決定感到無比無奈。血淋淋的資料，在這盛世皇子手裡，不過燙手山芋；王牌落在廢人手裡，花朗不禁咬牙切齒。

「王爺應該不會懷疑我的誠意吧。」

「這些……從哪裡來的？」

「希望王爺不要為難古瀾。我不是科班出身，跑新聞依靠的就是人脈；造就我的這些朋友們，我總不能把他們賣了吧。」

「為什麼要給我？」

「就是要交王爺這個朋友嘛。」坐了下來，為自己添酒，呷了一口。

「對你有什麼好處？」

「王爺。我是個小女人。」笑著，那酒窩像陷阱般。「不做投機買賣，只做長遠投資。」

澄王不禁冷笑一聲。

「我每天看著這窗外的景色，不敢忘記幫過我的人。希望他朝王爺坐上那位置，也別忘了我才好喔。」

說著這種話題，臉上卻是少女的腼腆。

澄王失神了一刻，垂頭看那手裡的文件，視線裡似乎多了一絲金色的光芒。透過光芒，他看到了以為失落了的；心裡有什麼在狂號，燃燒著每一滴血。就帶著這股沸騰，和比來時多出的一分傲氣，澄王踏著大步離開。

古瀾目送他離去，臉上的笑容早已在他的背影裡消失掉。

「你真壞。」花朗推門而出，笑著，坐到古瀾身旁，給自己來了一杯。「我還以為你會讓他嚐嚐烈魂釀。嗅到國木喬的氣味時，他的臉刷白快得我以為他會換臉。」

「想要讓他嚐嚐血肉的味道。」

「說得還像是真有。」

「不用真有。腦袋裡有就可以；餘韻更綿長。」

花朗定睛看著她，沒等到回眸，便搖頭笑著，把酒乾掉。

「心裡還是不舒服嗎？」不經意地問，喝著。

「你能想像洛遙會怎麼嘲諷嗎？他一定不會同意的。」

「王爺耍手段，洛遙不是同一檔次。」花朗不禁瞪眼，笑容裡玩味濃重，「這個他也一定不會同意。」

「就算真的重燃了他爭奪皇位的雄心壯志，對救出蒙特有幫助嗎？」

古瀾這才往花朗看過來，一笑，呷著酒，沒有回答。花朗則失了神，緊繃的心在美人的笑意裡放鬆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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