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料，那飽注妖力銳利似銀針的傘尖，在貫穿蟬時雨左胸時，卻如小石頭墜入湖泊般只輕輕盪出一圈漣漪，蟬時雨軀體仿若化作墨跡入水，由濃轉淡，自實成虛，刺擊竟是應聲落空。
六月雪麗眉一蹙，驚道：「這招是『蜃影』？」
「什麼是真實？什麼又是虛妄？妳的恨真的是恨嗎？妳的愛又真的是愛嗎？」蟬時雨躲開殺招後，將墨影般的軀體重新凝聚。「我們此時究竟是為了愛而殺，亦或是為了恨而殺？」
「解答，吾早就不在乎了⋯⋯」
六月雪振傘再攻，蟬時雨則以蜃影閃避，同時揮拳反制，怎知拳頭卻同樣陷入墨濤中，無損血肉，不著筋骨，只似一葉扁舟出渡口掀起淺淺波瀾。
「別忘了，你和吾系出同源。蜃影這招，吾也會。」六月雪輕揚詭魅一笑。
蟬時雨卻不為所動：「那就看誰技高一籌？」
轉瞬間，兩人再開近身纏鬥，竟形成一場揉雜著真和假、虛與實的蜃影肉搏戰！時而落空，時而命中，墨跡的黑、血液的紅雜亂揮灑在雙方軀體上，譜繪出一幅似臨摹自煉獄災景的腥風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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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烈鏖戰，天地動容。
屈身於贔屭內的術者美惠大媽，不禁詠嘆：「偶的天公伯啊，這倆個真的打斷手骨顛倒勇，不分生死誓不休，再看下去，偶慈悲的心腸、翦水的眼睛，都快負荷不了了！」
半晌，鴉雀無聲。
見無人回應，美惠憶起了剛才自己半帶威脅恐嚇所下的封口令。「安靜看了這麼久，應該心理有數了，偶膠帶收起來了，你們可以講話了啦。」
眾人聞言，頓時自緊繃狀態鬆懈下來，肩頸一垂，原提著的一口氣旋即呼了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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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口令撤，慕容淳卻是另開話端，不理會手按心口，閉眼皺眉在東施效顰的美惠大媽。
「持續激戰下，兩者妖氣皆降至六成左右，但依然不是我等能輕易撼動，鷸蚌相爭，可惜要當這漁翁，單憑我們還差得遠了。」
申屠北突然席地而坐，手掌壓在盤腿的兩側膝蓋上：「要是到最後是母妖怪贏了，該不會我們就要當那個小白臉的陪葬品了吧？」
夏七七靈機一動道：「既然如此，我們不如去幫蟬時雨，所有人一起上鐵定能贏！」
和沐凡則投下反對票：「我倒覺得，我們會先被六月雪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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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好過在這邊乾瞪眼吧？何況這個大⋯⋯」美惠回瞪一眼示警，夏七七即刻修飾了用辭。「姐姐，不是零號隊的一員，應該很強才對啊。」
故作姿態卻無人理睬的美惠大媽，悻悻然回答：「要打不早講，偶為了保護你們，叫出贔屭，靈力已然耗損泰半以上。啊，你們又廢成這樣，是要怎麼打？都看偶carry就好了膩？」
慕容淳則問：「小葵，妳覺得呢？」
呼延葵慎重其事道：「史懷哲說：『樂觀者，一路只看到綠燈；悲觀者，一路只看到紅燈。而真正的智者，則是色盲。』」
夏七七一臉茫然，腦袋上問號不斷盤旋：「所以贔屭算是一輛車嗎？」
「她的意思是先靜觀其變，太過樂觀或悲觀，都於事無補。」和沐凡解釋道。
呼延葵點點頭：「等六月雪和蟬時雨分出勝負，再行動不遲。」
緊接著慕容淳將同樣的詢問，拋向尚未發表意見的最後一人：「喂，老頭，那你怎麼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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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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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鬟傾倒，風喉嗚咽，舉手揖魂魄，情與人間俱遠。繡心幽恨，都向戰中訴！雪雨瀟瀟，誰回首？夢裡栩然蝴蝶，依稀見，卻隔重簾。天堂地府皆悵望，福音獄火兩淒迷，歸處無所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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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雪媚笑：「你感覺到吾的力量不減反增了對吧？因為吾已取得這副軀體的完全主導權，也因為『她』已經在你降下鬼鐘後徹底心寒如死灰，『她』對你暗自傾慕的愛意已冰消，對你和她姐間的無暇愛情也視作了謊言，於是終於肯放棄抵抗，放任吾來誅殺你這個背叛者。你背叛了愛情，背叛了她姐，背叛了『她』，合該以死謝罪，用命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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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心的撥弄，短暫的動搖，蟬時雨蜃影連發間頓露空隙，六月雪覷準時機手刀猛擊砍斷蟬時雨的手臂橈骨，再乘勝追擊，用另一手抓住蟬時雨的後頸將頭往下壓，一個膝擊給予重創。
然後再一個、再一個，不斷將被膝蓋打飛的頭顱壓回，再一個、再一個，將滿腔憤恨悉數宣洩！
「吾要將你這俊秀的臉龐給毀了，你這薄倖的負心漢只配擁有醜陋。」
忽然，六月雪猛撞的膝蓋被蟬時雨伸出的手掌擋住。
蟬時雨語調因血而含糊，字句卻是刻骨銘心：「妳若懂愛，一生縈懷，何來悲哀？妳不懂愛，才說情債，所以留白。」
「鬼話連篇，妖言惑眾⋯⋯」六月雪臉上青筋，因憤怒而如地殼龜裂般浮冒。「這種低劣至極的噁心謊話，連幼稚園的小妹妹都騙不過！」
兩人眼神一瞬，再度拳腳互毆，在虛空中震出層層氣圈，不僅是妖力交鋒，還有心緒交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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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烈亂鬥中對擊臉頰的一拳，使得雙方皆被打退數丈拉開了些許距離，此時位置較為不利的六月雪為了避開被折斷的尖銳的路燈殘骸，一個轉身翻閃，卻不慎顯現出了短暫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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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蟬時雨卻洞燭了此乃六月雪順勢而佈的一個誘敵陷阱，縱是巧妙，並未上當。
豈料，一團黑影竟自彼端衝刺而來，焦點所聚正是六月雪那洞開的空門！
「 天無清將裂，地無寧將廢，神無靈將歇，谷無盈將竭。不得於一，萬物無以生恐將滅。故聖人抱一而為——『天下式』！」
血艷在乾癟衰弱的皮囊上，譜寫出奮不顧身以命相殉的奇文符籙，靈力灌體，借諸天地玄黃。
此乃張善不惜將靈魂燃燒殆盡，也要使出的最後一擊，霎時雲濤排闥天寰，風暴毀壞地壤，一股天人合一體的窮霄絕塵之力渾然而聚，盡覆五寶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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