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要去哪？」我開口提問。
「南投。」龐世緣回應。
「去做什麼？」我繼續問。
「封地脈。」龐世緣再次回應。
我皺起眉頭，有些不悅地盯著龐世緣的後腦勺。我覺得，雖然我已經有一點點習慣龐世緣這種問一個問題、給一句答案的應對模式，但難保哪一天，我還是會想要拿起掃把敲他的後腦勺，特別是在緊急危難的時候。再說……我現在可是真的有一把可以幻形成庫洛法杖的掃把呢！
「昨天凌晨，大概二點一十八分，發生了一起大地震，也就是我們一開始在虛空通道裡感覺到的那場震動。理論上來說，地殼變動應該不會對靈界造成影響，但昨天那場地震，破壞了一個靈脈，靈脈出現裂隙，瞬間釋放了原本封印在地底下的巨大靈能量，所以才會造成靈界空間的異常。」李憲解釋。
聽完了李憲的說法，我總覺得好像在魔獸世界裡解過類似的任務。
「所以我們四個人現在要去封地脈？」我感到不可思議，怎麼會想要叫我們這種平凡人去做那種不平凡的事情？雖然龐世緣和李憲可能不是什麼平凡人，但這裡可是現實世界，又不是在打電玩……
「不是喔，」小蓁嚥下一口奶茶，「是妳們三個人要去封地脈，我只是跟著去看戲，順便享受美食的。」小蓁點了點頭。
我轉頭看向窗外，汽車正行駛在高速公路上，還好今天龐世緣沒有超速。我不認為在面對人間的執法人員時，他的將軍身份可以拿出來過關。但話又說回來，龐世緣究竟有幾輛車啊？
「十六台，但是這一台不算，這是他老爸留給他的。妳哪一天有空，真該去參觀一下他的虛空停車場。嘖嘖嘖……那才叫做壯觀啊！」李憲故作驚嘆地搖了搖頭。
龐世緣居然還有虛空停車場？這也太過分了點，我們一般平民老百姓，有個可以放些小東西的虛空倉庫已經很偷笑，他居然有停車場？！看來這個將軍少爺的本事可真的不小。不過話又說回來……十六輛車，都是紙紮的吧？龐世緣有蒐集紙紮車的嗜好嗎？
「所以小鳳凰的爸爸？」小蓁有些遲疑地開口。我能理解，因為李憲說車子是龐爸爸「留」給他的，所以龐爸爸……？
「他老爸和老媽在深圳工作，他是他阿公帶大的。」李憲回答。
嗯……我只能說，還好是這種「留」，而不是那種「留」。
「話說回來，你們倆同居嗎？」小蓁又開口，「怎麼好像有點夫唱婦隨，而且形影不離的感覺？」
「誰跟他同居，他爸為了他在台北唸書，在學校附近買了二層樓給他，他住一層、租一層，我只是剛好不小心倒了十八輩子的楣，租了他的房子……」龐世緣一臉無奈地回答。
「我看這不是倒楣吧？是緣分，緣分！」小蓁輕笑著點了點頭，「而且還是累積了十八輩子的緣分。」
「所以你們兩個才真的是名符其實的『累世情緣』啊！」我竊笑，彷彿又看見李憲好不容易回滿的血條再一次地歸零。
約莫二個多小時的車程，龐世緣將汽車駛進南投一處山上的一間知名土地公廟前的停車場，「先去打聲招呼吧！」龐世緣開口提議。
這是我第一次來到這裡，我好奇地左右張望，廟裡廟外被眾多的香客擠得水洩不通。我覺得十分地納悶，剛才居然能找得到停車位，而且還是最靠近廟前廣場的位子，我們到底能有多幸運？
龐世緣帶頭，領著我們走進廟裡，添了香油錢，拿了幾柱線香，擠進香客之中參拜。我看見神桌上的土地公爺爺笑著對我們點了點頭，我想……龐世緣和李憲應該也都看得到吧？！
參拜完畢之後，我們先去借了洗手間，然後四處逛了一會兒，買了些熟食、飲料和當地名產，接著又坐上了龐世緣的車。
龐世緣沿著土地公廟後方的山路行駛了一段距離之後，突然右轉切進一條只有一輛車身寬的小徑。小徑兩旁的芒草長得比人還高，而且密密麻麻的，完全看不見芒草叢外圍的景色。但我總覺得，這不是一條給車走的路……
忽然間，原本萬里無雲的晴空被一大片黑壓壓的烏雲壟罩，頓時之間狂風呼嘯，一道又一道的閃電，伴隨著一聲又一聲的雷鳴，用「驚天動地」來形容都不為過，看起來就像是有哪一個亂發誓的男人要倒大楣了……
龐世緣踩下剎車，隨意地將汽車停放在路中間。不過雖然說是路中間，這條路的寬度也容不下左邊和右邊。
龐世緣從他的虛空倉庫中掏出一條以黑色編繩吊掛的玉牌交給小蓁，要小蓁掛在胸前不可以拿下來。小蓁接過玉牌後便乖乖地戴上，我注意到玉牌的正面雕刻了一尾栩栩如生的龍。我發誓，那條龍栩栩如生到小蓁戴上時，我還看見龍對著我眨了眨眼睛……
「那我呢？我為什麼沒有？」我不是吃醋或忌妒，我當然知道這是給小蓁防身用的，但為什麼我就不需要防身的物品？
「妳不是有一條我義父給的平安符了？！」龐世緣理所當然地回應。
呃……他為什麼又會知道這種事？算了……也許我該問的是，他到底還有什麼不知道的事？
「好了就走吧！」龐世緣說完，伸手打開車門下了車。
我壓下門把，勉強將車門往外推，果然壓倒了一排芒草，我低聲向芒草道歉。當然，我不是五歲小孩，並不是因為可愛才做這樣的行為。而是……相信我，一草一木皆有靈，我才不要半夜又夢到一大群芒草精靈跑來罵我，問我為什麼要殺了祂們，然後叫我還祂們的命來……
龐世緣領著我們三人走在比人身還高的芒草叢裡，指定了一個位置要小蓁站在原地不動，小蓁看起來有些緊張，右手緊緊地握著龐世緣送給她的玉牌，卻勇敢地點了點頭聽從龐世緣的指示。
龐世緣讓我站在小蓁前方大約十公尺距離的位置，李憲站在我的右側，龐世緣站在我的另一側。四個人站成了一個菱形，我和小蓁是短的那一條對角線，龐世緣和李憲則是長的那一條。
站定之後，我立刻感覺到李憲所謂的靈脈，隱隱約約地在地底下晃動。我的身體像是充滿靜電一樣地汗毛直豎，一股沁涼從腳底上升至頭頂，頭皮微微地發麻，心跳不受控地加速了起來。
「跟著我唸！」昨天的那個男人的聲音在我的腦中響起，「天地無極、乾坤借法、風火雷電聽我令、草木花果皆成兵、四方神獸顯聖行！」
我跟著聲音唸完法咒，雙手本能結起手印，抬頭看見天空的雲彩洶湧地翻騰。緊接著，雲彩中閃耀金光，金光中降下四尾聖獸，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各自盤旋在我們四個人的頭頂，但小蓁的位置上卻多了一尾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銀龍。
「專心！」男人的聲音又響起，「旭日昇、皓月攣、繁星天際開、十方神靈任我喚．去！」
我一樣跟著聲音唸完法咒，雙手再次打出手印，一股強大的能量從地底湧現並貫穿我的身體。一道淡紫色的光束從我右手比劃成的劍指射出，同時，龐世緣、小蓁和李憲站的位置，也分別射出一道金色、銀色和青色的光束。四道光束直擊我們四個人的中心點，緊接著四尾聖獸衝向光束的集中點。一瞬間，強烈的白光四散，我的眼前除了白光什麼都看不見，我以為我就要瞎了……
等我終於恢復視力的時候，我發現我跌坐在芒草叢中，天空一片晴朗無雲，就和我們剛來的時候一樣，地底下的靈脈也已經靜止不動。龐世緣、李憲和小蓁站在我的身旁低下頭盯著我看，小蓁一臉的興奮過度，而且神采飛揚的模樣。
不是啊……我可以理解龐世緣和李憲的靈能力要比我強大得多，所以當然撐得住，但小蓁是怎麼一回事？她不是麻瓜嗎？為什麼看起來狀況比我還好？
「因為小蓁有小泥鰍撐著啊！」龐世緣理所當然地回應，順便伸出一隻手把我從芒草叢裡拉了起來。
「小泥鰍？」我話才剛問完，便看見那尾銀龍在我們四人的身邊竄了竄，緊接著又溜回龐世緣送給小蓁的那塊玉牌裡。
小蓁拿下玉牌打算還給龐世緣，龐世緣搖了搖頭，「送妳的就是妳的了。」
聽了龐世緣的話，小蓁開心地將玉牌再次戴上，「那就謝謝囉……」
我真的不是吃醋或忌妒，但是這禮物也未免太讓人羨慕了一點。不過話又說回來，小蓁那麼可愛，龐世緣會喜歡她，應該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咳……咳咳……」龐世緣突然像是被什麼東西嗆到一樣地咳得漲紅了臉。李憲則是左手捂著嘴，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祂為什麼叫小泥鰍啊？」小蓁拿起玉牌低頭看了看，又抬起頭一臉好奇地看向龐世緣。
「因為祂說祂不是蚯蚓。」龐世緣不置可否地回答。
什麼跟什麼啊？一條銀龍被取名叫小泥鰍，原因是祂說祂不是蚯蚓，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邏輯？這樣一來，龐世緣還有什麼立場說江承恩外公家裡養的懶趴是個不正經的名字啊？！
封印完了地脈的結界，龐世緣領著我們回到車上。一路上，小蓁還是一臉興奮過頭地不停地端詳裡頭承載了一尾銀龍的玉牌。
「對了……我跟妳說喔，剛才是太子爺下來幫我封印地脈的喔……」小蓁打開一袋地瓜薯片，拿出一塊塞裡嘴裡，咬了一口之後口齒不清地說。
我明白她說的是中壇元帥那位太子爺，而不是名下擁有至少兩層樓的、此時正坐在副駕駛座上低頭啜飲黑咖啡的這位太子爺。
「我剛剛也有聽見昨天的那個人在我的腦袋裡頭講話……」但我不解的是，為什麼小蓁會知道幫她的神是太子元帥，而幫我的這一位，卻是廬山不露真面目？
「因為祂們並不在乎妳知道或不知道祂們是誰，」李憲再次回應我的心聲，「反正要不就是像剛剛那樣執行任務，就不就是像昨晚那樣救我們出結界，要不就是教妳什麼、或交待妳什麼，該說的話說了、該做的事做了，妳知道或不知道祂們是誰，並不影響什麼。」
「那妳是怎麼知道祂是太子元帥的？」我看向小蓁，伸手拿了一塊地瓜薯片塞進嘴裡。
「因為祂在說話的時候，我的腦袋裡有看見祂啊！」小蓁回答。
我皺起眉頭，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從小到大在我的腦袋裡跟我說話的「人」，從來也沒讓我看見祂們是誰，莫非小蓁的靈能力其實比我更強，只是她自己不自覺？
「所以你們兩個剛剛也有神明降駕幫忙嗎？」小蓁說完，緊接著又在嘴裡塞進一塊地瓜薯片。
「我不需要。」龐世緣理所當然地回應。
對啦……你最厲害，你都不需要別人……不，是別神的幫忙……
「那太子呢？你也不需要嗎？」小蓁又問。
「我的是我師父，我說過的，九天玄女。」李憲回應。
「所以祂在幫你的時候，也讓你看見祂的樣子嗎？」我好奇地提問。
「我不需要看見，因為祂是我的師父……」李憲再次回應。
「那太子爺是我的師父嗎？」小蓁問。
「不是，祂只是來幫忙客串的。」李憲輕笑著回應。
說到客串，我才突然想到，「那四條聖獸呢？青龍、白虎、朱雀和玄武？去了哪了？」我沒說出口的是，那一道四射的白光，該不會是祂們爆炸了吧？
「祂們是結界的守護聖獸，封印完成後，祂們就得待在那裡守護那個結界，一旦有突發狀況，我們就能即時得知。」李憲回答。
我在想……日復一日地站在結界的位置守護，和保全好像沒有什麼差別，但這樣的日子似乎有些無趣，不知道有祂們有沒有排班制？有沒有勞健保補助？有沒有三節獎金和員工旅行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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