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濕臉，抹上洗面慕斯，一邊按摩臉部肌膚，一邊整理最近這一段時間裡發生的事情……
我有一個活在東漢末年的前世，是我這一世八十幾代前的爺爺的親孫女，也就是說，我是我自己的太太太太太……姑母。
當時爺爺被漢帝冊封為漢壽亭侯，雖然不知道這樣一個爵位的官階高低，但有侯位是事實，我這個親孫女，理所當然地就是鬼差班長祂們口中的郡主殿下。
我洗掉臉上的泡沫，打濕一頭過腰長髮，很多人問我為什麼要留得這麼長。沒辦法，小時候只要一剪頭髮就會發高燒，整整昏睡個三天三夜，看醫生吃藥都沒有用。於是就這樣一直留著不敢剪，但奇怪的是，只要髮長過腰，頭髮就不會再長……
我一邊搓洗頭髮，一邊想著，除了東漢末年的那一世，我目前能回想起來的還有什麼？但事實是，只有一些模模糊糊的畫面，就像是一張又一張泛黃的老照片，雖然能勾起我的一絲情緒，卻無從得知完整的前因後果……
我沖洗掉頭髮上的泡泡，抹上潤髮乳液，把乳液仔細地揉進髮尾。其實每天洗頭髮真的很麻煩，但只要一天不洗，頭皮就會發癢，髮根也會積上一層油，別說旁人覺得噁心，我自己都不舒服。
我沖掉潤髮乳液，拿起一條毛巾包住頭髮，開始洗澡。我突然也有些好奇，我和李憲當時發生過什麼？李憲說我們差一點就兩情相悅，只是半途殺出了一個程咬金……所以，這個程咬金指的是龐世緣的前世嗎？
然後，這一世的龐世緣在我五歲時救了我，我和他之間也被綁上一條紅線，而之前那場夢境裡的婚禮，似乎也不只是一場單純的夢境。我和龐世緣，莫非已經真的舉行過婚禮了？
不行，越想就越多疑問，根本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等我洗完澡穿好衣服走出浴室，我竟然看見李憲和小蓁兩個人蹲在地上做奇怪的事……
「我贏了！」小蓁伸手在李憲的額頭上彈了一下。
李憲瞇著雙眼，一手捂住額頭，「不行，這一隻真的很沒力，我要換一隻！」李憲起身走到床邊，拿起一個紙盒打開，取出裡頭的跳蛋，「換這隻。」
李憲走回小蓁身旁蹲下，把跳蛋放到地上，數到三，和小蓁同時個別按下搖控器開關，兩隻跳蛋同時震動，「啊啊啊啊啊……它怎麼往後跑啦！」
是的，小蓁和李憲兩個人，把跳蛋放在地上玩賽跑遊戲，輸的人得被彈額頭……
我看向落地窗外頭的陽台，龐世緣一個人站在那裡，斜倚著陽台的欄杆抽菸，皺著眉頭看向遠方，像是在思考些什麼。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畫面讓我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我低頭看著右手掌心，這是記號嗎？是的話，這是個什麼樣的記號？當時不過八歲大的龐世緣，為什麼會在我的掌心上留下這樣的記號？是刻意的嗎？還是不過就是安魂定魄的法術留下的後遺症，其實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似乎是察覺到我的思緒，龐世緣轉過頭盯著我看，再一次地四目相對，我的胸口一陣緊縮，我的心臟痛到幾乎無法呼吸……
「冰清玉露映華容，萃染心中一點愁」，浮現在腦海裡的一首詩，帶出了一個男人的臉龐，同樣的轉頭、同樣的皺眉，同樣的眼中寫滿了對我的依戀，彷彿我一直都是他心裡的那一點愁，這……又是我和龐世緣的過去嗎？
「情兒，一起玩啦！這真的很好玩欸……」李憲拉了拉我的衣角，把我的思緒扯回現實。
我接過一顆跳蛋，情願玩這個詭異的遊戲，也不要再沉浸在那些過去的悲傷氛圍裡……
「不玩了，腰好酸，我要去吃東西，」小蓁起身伸了個懶腰，「換你去洗澡，你快臭死了。」
「喔……」李憲收拾了地上的玩具，起身拿了衣物走進浴室。
小蓁看了看床鋪，又轉頭看向一旁沙發前的矮桌，「我想把那個搬過來欸……這樣就可以坐在床上吃東西了。」
聽了小蓁的話，龐世緣起身走向矮桌，一個人將看起來很重的矮桌拖到兩張床的中間。
「嗯，真是個壯漢，本來還想幫你一把的……」小蓁點了點頭，伸手拍了拍龐世緣的肩膀，一臉的滿意。
「沒有正餐，全都是零食，」龐世緣翻了翻幾個袋子裡的名產，拿出幾樣放到矮桌上，「要我出去買飯嗎？」龐世緣遞給我一罐紅茶。
「不用了啦！開了一整天的車，你也累了，」小蓁走向六十吋電視旁的置物櫃，「一般的飯店旅館房間不是都會有泡麵嗎？」小蓁伸手打開置物櫃門，拿出了四碗泡麵，「有欸……我來看看還有什麼，」小蓁關上置物櫃門，又伸手打開一旁的抽屜，「有保險套欸……」
我差點噴出一口紅茶。
「這個用不到……」小蓁關上抽屜，又打開另外一個抽屜，「這裡有一本聖經……」小蓁關上第二個抽屜，走到冰箱前打開冰箱門，「有可樂和礦泉水……」小蓁又接連地在幾個櫃子和抽屜裡東翻西找，「沒了！」小蓁走回我的身旁坐下，「欸……還是妳要跟他睡？」
我和龐世緣同時噴出一口紅茶。
「吼……你們兩個很髒欸！」小蓁拿出背包裡的濕紙巾遞給我和龐世緣。
「如果妳想跟李憲睡，我是不介意……」龐世緣開口。我抬起頭皺起眉頭盯著他，他別開視線不敢看我。
「誰要跟我睡？」李憲從浴室門口探出頭，一臉的興高采烈。
「喂！你也洗太快了吧？」小蓁一臉的驚嚇。
「沒有，我還沒洗好，只是聽到有人說要跟我睡，高興了一下，所以……是誰要跟我睡？」李憲挑了挑眉毛，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態度。
「鬼要跟你睡啦！」我、小蓁和龐世緣異口同聲地開口。
「切！」李憲故意裝作一臉的不悅，把頭縮回浴室並關上門。
四碗泡麵，一桌子的零食飲料，我看著小蓁和李憲像是老夫老妻一樣地互相鬥嘴，享受愉悅的晚餐時光。但龐世緣時不時地看向我，氣氛實在尷尬，我本來就不擅長與人互動，這一來，就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小米酒，小米酒，我要來喝小米酒……」小蓁起身走向置物櫃前，從袋子裡抽出幾瓶玻璃瓶裝的小米酒，李憲跟著起身過去幫忙，順手拿了四個紙杯過來。
「我不喝！」龐世緣開口拒絕李憲遞過來的紙杯。
「喂！你這樣很難相處。」李憲抱怨。
「你知道我的工作內容和你不同，你只要沒有事先接到通知，基本上就不會有突發的狀況發生，可是我得隨時待命，必須保持靈體的清醒。」龐世緣一臉無奈地解釋。
「蛤……這樣你只能看我們喝喔？」小蓁臉上帶著些許的過意不去。
「沒事的，喝吧！玩得盡興一點，難得今天他們兩個不用出任務。」龐世緣對小蓁露出一抹疼愛的微笑。
坦白說，這抹微笑看得我有些羨慕，龐世緣是真的喜歡小蓁吧？
龐世緣深呼吸了一口氣，雙眼直直地盯著我，「妳不是後知後覺欸……我看妳根本就是不知不覺！」龐世緣的表情顯得十分無奈。
小蓁接過李憲遞過來的酒杯，又轉手遞給我，「喝吧！喝吧！所謂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坐……乾了這一杯，就什麼煩惱都沒有囉！」
不是吧？這孩子還沒開喝就已經醉了嗎？
我接過小蓁手上的酒杯，低頭啜了一口。小米香氣裡混和著據說是天然發酵才會有的獨特酒香，微酸中帶點甜，嗯……我喜歡這個，難怪小蓁一路上唸個不停……
幾杯黃湯下肚，我的臉頰發熱，心臟「碰！碰！碰！」地跳個不停，頭有點暈，心情飄飄然的。難怪人家會說：「一醉解千愁」，多好哇……
我拿起酒瓶，又倒了滿滿的一杯，起身走向在陽台抽菸的龐世緣，「喂！龐世緣！」我開口大喊。
龐世緣彷彿嚇了一大跳，轉過頭一臉不解地看著我，順手在陽台圍欄上的菸灰缸裡熄滅菸蒂。
「靠！她的酒量有那麼差？」
「我不知道，我沒看過她喝酒。」
我聽見身後傳來李憲和小蓁的聲音，我不滿地回過頭，「我才沒有醉，你這個臭小孩少胡說八道！」
我看見李憲和小蓁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同時無奈地搖了搖頭，但我才不想理他們。
我走到龐世緣面前，舉起酒杯湊向龐世緣的臉，「喝！」
「妳喝醉了。」龐世緣伸手輕輕地擋下酒杯，語氣溫柔且雙眼帶著濃濃的深情。
「你為什麼……老是拒絕我？」我不滿地嘟起嘴，臉湊近龐世緣，「你是不是討厭我？」
「我沒有拒絕妳，我也不討厭妳，我只是不能喝酒。」龐世緣耐著性子解釋。
「一口，一口就好……」我再次舉起酒杯湊向龐世緣的嘴。
龐世緣低頭就口抿了一下，「一口了，我晚上可能還有工作，不能再喝，妳乖，好嗎？」龐世緣一手貼著我的後背，一手托著我的手腕，像是怕我隨時會跌倒，或者是突然打翻酒杯，「別喝了，我帶妳回去休息了，好不好？」
「不要！你為什麼抱我，你是不是喜歡我？」我一手指著龐世緣的鼻子，手指貼向他鼻樑上那道為了救我而留下的疤痕。
「我不是抱妳，是扶著妳，我怕妳跌倒。」龐世緣回答。
「你喜歡我，對嗎？」我質問。
「對。」龐世緣承認。
「那你為什麼一直讓我難過？」我感覺十分不滿，眼淚就要往下掉。
「我不是故意的，情兒，我從來就不願意讓妳難過。」龐世緣伸手撫著我的臉。
「親下去！親下去！親下去！」房間裡傳來李憲和小蓁異口同聲的鼓噪。
「閉嘴啦！」龐世緣深呼吸了一口氣，語氣不耐地低吼。
「你兇我？」我皺起眉頭盯著龐世緣。
「不是，我兇的是那兩個白痴！」龐世緣回答。
「喔……」我點點頭，沒有想要問的問題了。我舉起酒杯將裡頭的酒一飲而盡。
「別這樣喝，明天早上醒來會很不舒服的……」龐世緣輕聲哄我，接著轉頭怒視房間裡頭的兩個人，「為什麼這樣灌她酒啦！」
「我哪有灌她，她自己要喝的！」
「對呀！而且沒醉的話，她也不可能跟你告白。」
我聽見李憲和小蓁一搭一唱的笑鬧，但我還是懶得理會他們。我舉起雙手摟住龐世緣的肩膀，低頭靠向他的胸膛，我聽著他驟然加快的心跳聲，我……再一次地陷入斷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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