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事者與他養的小鬼 - 2-5 度

「那我們怎麼辦！」它跪地大哭，「我們受到的苦、我們的怨、我們的仇該找誰報？」

「你們已經報了。」阿軍正色，「天道給你們機會上來，讓你們給她教訓，就是你們報仇了。」看著冤親債主們一臉不忿，不服氣的磁場一波接一波撲來，他耐著性子，「好，我問你們。這段時間讓她受苦，看她受罪，你們覺得夠嗎？」

「不夠！永遠都不夠！」

「對，永遠都不會夠。這份執念會步步緊逼，讓你們化為厲鬼。到那時，我即使知道來龍去脈，知道你們曾經受了多少苦，但看到你們的時後也只有一個選擇，就是讓你們神魂俱滅。這就是你們要的？」阿軍起身，厲色揚聲。「上天給你們機會，讓你們了結最後的心願。如果還要繼續抓著執念不放，那就是你們咎由自取。」它抬頭看了阿軍一眼，阿軍承諾，「你們只要此刻願意懺悔，我可以請劉先生作主，從輕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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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它悲淒的伏身。鍊條裡的冤親債主們也跟著紛紛跪地、趴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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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願聽從安排，懇請上天大發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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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軍鬆口氣，背後汗濕一片。

幸好這批講的聽，不用走到用蠻力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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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每批冤親債主都能在聽完道理後乖乖順服的。

有些會不死心地想要報復，也有要當事人做法會、道歉……甚至也有連好好溝通都不願意。如果道理講不聽，賠償的方式喬不攏，無形執意要報復，那阿軍就只能動手了。

而一但動手，最吃虧還是無形們。

他起身，對著劉先生深深一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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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先生，接下來，麻煩您跟城隍老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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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先生帶著它們離開後，黑白兩色旗桿各歸其位，阿軍闢出的場域隨之消失。

他脫力的跌坐在地上，大喘一口氣後，索性向後一倒，在地板上躺平。等他躺下，這才看見房裡除了喂喂，還有一個不請自來的小斌。

小斌興奮的雙眼發亮，好像有一百萬個問題要問。

但是他真的，好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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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拿一下旁邊的水果軟糖。」他聲如蚊蚋的拜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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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斌在喂喂的指引下拿了軟糖給他，看著他一口氣嚼了半包，臉上終於才恢復一點血色。

處理事情很累的。每句話、每個動作都不能出錯。如果你心虛，無形會發現。一旦它們覺得你不值得信賴，或是對你不服氣，那麼，處理起來就會事倍功半。更別說撐起場域需要精力了。

阿軍把整包水果軟糖嗑完，不饜足看了一眼收納櫃裡面的洋芋片。吃完甜的就想吃鹹的。當然，如果這個時候能來一份鹹酥雞或是來根煙就好了。

可惜上面的不准他抽煙。

他想了想，決定把洋芋片留在下一次開場域的時候吃。畢竟現在物價漲得驚人，他快要買不起這些高熱量的零食了。

他舔舔指尖的糖屑，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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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吧。」

「所以你真的不是乩童誒！」

「沒問題就快點回家。」

「有有有，」小斌整理思緒，「所以剛才那些鬼——」

「無形。」

「好，剛才那些無形，就是芝芝的冤親債主？」小斌好奇，「所以芝芝以前這麼壞啊？」

「你記得你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四月三號下午兩點做了什麼嗎？」

「啊？」小斌一臉茫然。

「這些無形講的話不能全信，」阿軍嘆口氣，「很多時候，他們也被自己的記憶騙了。」

「可是……」

「他們能來跟芝芝討要，就是上天允許的。」阿軍鼓起最大的耐心解釋，「表示在某一世他們曾經有過過節，上天覺得芝芝對不起他們。但是程度，也只准他們稍微讓人不舒服而已，這就是討要的『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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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活人都會得意忘形，在看到別人失意落魄時大呼痛快，更何況本來就神識薄弱的無形們？於是，很容易無形們的討要就會過了那個「度」。要是真的把芝芝逼上死路，那雙方就更是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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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上次看到你……處理無形，跟今天不一樣？」

「因為上次黑仔不是被超渡，也沒有神使接引。」阿軍臉色一冷，「是直接被我擊碎神識，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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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判官可以直接發落無形，身為辦事者的阿軍也在一定的權限或能力內，可以決定無形們的去留。所謂「去」，就是擊碎神識，魂飛魄散，連請神尊出面仲裁作主、接引渡化、到地府受刑都沒資格。

那個曾經叫做黑仔的無形，在列軍宇借來的天地靈氣焚燒後，退化成一股單純的能量回到天地之間。運氣好的話，百年千年後，能重新擁有神識，重入六道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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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小斌吞口口水，「樓下彩券行的老闆，是……人嗎？」

「是不是不重要，」阿軍淡淡的說，「你要是看到他開門，也可以跟他買一張刮刮樂，不要給我就好。」

「喔……」小斌想想，「那阿鳳……也是辦事的？」

「沒問題的話就早點回家。」

「你不是說我會來是上天的意思嗎？」小斌火氣上來，「那為什麼我想知道的都不跟我說。」

「該讓你知道的，你已經都看見了。」阿軍慢慢爬起身，「能不能搞懂、什麼時候搞懂，跟我沒關係。至於跟今晚無關的問題，上面的說現在不必讓你知道，所以我不回答，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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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斌悶聲應了一聲。看他不服氣的臉，阿軍冷笑。又怕鬼又想聽，把這裡當成小朋友故事屋嗎？

而且，知道得越多，上天就會認為你想修行、想辦事。

開玩笑，如果也開始辦事，那就是自己的競爭對手。

看見兩人面對對生悶氣，喂喂笑著看向小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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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跟他生氣喔。有些事，他也是身不由己。」看見小斌縮了縮，喂喂苦笑。「還是怕我？」

「對……我就是……怕……」

喂喂轉頭：「你送個東西給他防身吧。」

「不要。」阿軍一臉不開心。「他自己去廟裡請平安符。」

「讓上天覺得你熱心助人有什麼不好？」喂喂橫了他一眼。「為什麼要這麼彆扭的？你還在唸國小嗎？」

「好啦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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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軍想了想，從收納箱裡找出一包白水晶碎石，珍而重之的分裝了一小袋給小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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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著，放在隨身包包裡。」阿軍交代。「有什麼事的話，應該可以擋一下。」

「應該？」

阿軍翻個白眼：「我的道行有限，有些人也不見得買我的帳。所以我說『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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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斌開心地接過，差點沒有拍照打卡上傳標注阿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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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運要收班了，你趕快回去。」阿軍走到門邊，「如果以後你有問題——記住，是你有問題，不是別人——去找樓下的張老闆，張老闆會通知我。」

「真的？」

阿軍冷著臉開門：「再多問就不理你。」

「阿軍哥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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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斌說完衝出門口，小跑步衝向捷運站。關上門，喂喂趴在窗前看著小斌的背影，眼神裡充滿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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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你，有點像喔。」

「哪裡像！」阿軍跳起來。「我什麼時候像他這麼笨！」

「人家不笨啊，」喂喂眨眼，「那是憨。」

「就是笨，只是換句話說而已。」阿軍臭臉，「所以你最近喜歡這一路的？」

「我沒有喜——」喂喂挑眉，「這是吃醋嗎？」

「這是心疼！」阿軍愁眉苦臉，「買白水晶要錢啊。」

「又不是天天送，這種話以後不要說了。被不知道的人聽到，還以為你很窮酸。畢竟是阿軍哥啊。」

「還阿兵哥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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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軍皺眉，最討厭別人這樣叫他。而且，哥什麼？自己頂多就是比小斌大個……呃，十七八歲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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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是答應他可以來找張老闆，但張老闆答不答應、願不願意通知我，那是另外一回事。」阿軍走向浴室，一邊把身上的衣服脫掉，「一身都是汗，我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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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裡傳來嘩嘩的水聲，喂喂雙手抱胸，回想阿軍勸那些冤親債主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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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都記得，卻忘了自己……是嗎？」喂喂有些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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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裡，沈香優雅的味道，靜靜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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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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