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曾云嘉妥協兩人的婚事後,又過了一周的時間。
今日夕陽西下,整片橘紅的天空展示在大片落地窗裡,像一幅巨大的壁畫,季煦茵正佇立窗前,縮成了一個渺小的影子。
在三十樓高的高度上,她單薄的身形像一隻孤鳥飛翔其中,疲累得迷失了方向又努力振翅不想服輸,只想找屬於自己的窩巢。
從會議室出來後,她回到繪畫室,就站在這片落地窗前對著天空發呆,腦海裡還是回放著剛才會議室裡曾云嘉淡漠的表情和聲音。
「雙方律師都已經陪同見證,妳季煦茵,一但成了慕雨時合法妻子後,就自願放棄季氏企業股份及季家財產未來的繼承權,這三間房子我已經過戶給妳,就當是妳的嫁妝,地點、坪數、市值都是上選,算是我當母親的最後一點心意,未來不管妳婚姻幸福與否,都與我無關了。」
季煦茵聽完,默默的把律師手中的放棄繼承切結書拿過來,看也沒看的就簽好名,然後遞回去。
看她毫不猶豫的簽名,曾云嘉繼續補充:「當然,因為對外是慕季兩家聯姻,企業相互合作,婚禮上還是要好好表現出一家人的樣子,我們就彼此配合,不要有太多不合適的情緒,等婚禮結束,非到必要還是不用往來了吧!免得音音心裡不舒服。」
「知道了。」季煦茵終於開口,簡短的三個字。
沒有多看曾云嘉的反應,季煦茵轉頭問律師還有陪同她的慕雨時,確認沒有需要她在場的事情後就退出會議室,一步也沒有遲疑。
落日熔金,那美麗的金色光芒也映入了季煦茵漾著水波的雙眸,像是真的熔化在她眼底,最後化成了金色的水滴滑落。
然後是一截修長白皙的指節接住了那滴金色水珠,清新的木質香氣襲來,季煦茵被人從身後溫柔的擁抱住。那人把下巴輕輕靠在她的頭頂,擁著她的雙手與胸膛太暖和,熱度源源不絕從她單薄的背開始,慢慢傳到全身每個角落,讓她不只感覺人被擁住了,她的脆弱也是。
「雨時……我沒有家了。」她一直以為她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真的走到斷絕親子關係這一步,季煦茵覺得自己很失敗。
她曾經是那麼努力想要融入季家,那麼努力想讓家人稍微喜歡她,即使一次次換來的常是忽視或嘲諷,她其實還是些微懷抱著希望的。
尤其覺得對不起外婆,她如果放棄了慕雨時,就可以繼續待在季家,但又知道,其實不過是維持假象罷了,不管有沒有慕雨時,她永遠也融入不了那個家。
或許每對父母與子女也有所謂緣深緣淺,她只是剛好是和父母緣份淺薄了些,如果真是這樣,她也沒什麼好埋怨的不是嗎?
「妳還有我,我也有妳……我們會一起組成一個最幸福的家。」慕雨時垂頭將臉頰貼上她的,輕柔地在她耳畔細語。
季煦茵帶著淚珠的眼睫輕動,低聲問。「真的嗎?我們可以做到嗎?」
慕雨時將她原本背對的身體轉向自己,他雙手仍停留在她的雙肩兩側,彼此籠罩在一片晚霞餘暉的身軀相對,他好聽的聲音用著最鄭重的語氣說:「當然,相信我。」
她並非第一次聽他這樣說了,季煦茵看著他映著霞光更顯立體而俊美的輪廓,不自覺地抬起手撫上流連其中。
慕雨時感受著她手上的溫度輕觸,不只撫過了他的臉龐,也撫過了他心裡最柔軟的地方。
兩人深情相望,彼此的距離也隨著慕雨時摟住她的腰帶進懷中後越縮越短,最後在他垂頭吻住她的唇那刻縮減為零。
一個月內要完成的豪華婚禮是難事,所以慕雨時交給了專業的婚禮企劃團隊,他先詢問過季煦茵,兩人最後同意,要團隊有問題與王詩霏聯繫,畢竟季煦茵還要完成畫展最後籌備收尾的部分,只會更加忙碌。
慕雨時此刻人已經回去慕明的英國總部,已經累積了一些非要他親自安排確認的事項,他不得不趕在婚前過去處理,畢竟他更不想新婚後就馬上出差放季煦茵一個人。
少了慕總裁三不五時的來打擾,繪畫室裡剛完成一幅作品的季煦茵感覺有些失落,她站起身,脫下工作圍裙,懶洋洋地走到沙發平躺,沒精神的模樣,像一朵蔫了的花。
剛推門走進來的莫儷就是看到這樣的場景,將特地帶來慰問的珍珠奶茶放在沙發旁的小茶几。
「怎麼啦?得了沒見到慕總裁會死的病嗎?」莫儷邊笑著邊一手拉季煦茵起來。
季煦茵也沒掙扎,讓她把自己拉起身坐好,但還是有氣無力的回:「沒死,就是枯萎的感覺。」
「之前是誰還一直躲他的,也沒看妳枯萎啊?」
「那怎麼能一樣……」之前又還沒在一起。
「是是是!現在是未婚夫妻了,當然是不同的!」莫儷一臉牙疼,嘖嘖有聲。
季煦茵被講得有點害羞,推了莫儷一把,推得她哈哈笑,趕緊把珍珠奶茶奉上,讓季煦茵手下留情。
滿足吸了一口飲料後,季煦茵抬起手中的飲料看著,喃喃對著莫儷說:「妳覺得他有喝過這種飲料嗎?」
莫儷知道這個『他』是指慕雨時,她在心底嘆了氣邊想: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熱戀模式嗎?無時無刻想到的都是對方,哪怕在工作、吃飯、喝水、睡覺……
沒在意旁邊的人沒回應她,季煦茵光是想像慕雨時喝這種特色飲料時可能會有的表情就覺得好笑,自問自答說:「一定沒有,我下次要買給他喝喝看。」一雙杏眼笑瞇瞇。
看著好友思念著另一個人的模樣,想了下還是問出口:「煦茵,這個婚禮……妳不在意嗎?」莫儷指的是這一個聯姻目的濃厚的商業形式婚禮。
季煦茵靜默了好幾秒,才低聲說。「我確實不喜歡,但這是我的選擇,在我的解讀,應該這就是我想和他在一起的代價吧!」
莫儷微微蹙眉,有些猶豫。「我看得出來慕雨時是真的很喜歡妳,但這樣有目的性的婚姻,還是讓人有點擔心,就是……就是充滿矛盾。」
「我知道,其實我到現在還是感覺不那麼真實,也有點擔心害怕,但我不想再欺騙自己了,我拒絕不了他。」只要回想到姊姊生日宴會那天,看見姊姊和慕雨時兩個人站在一起的身影,那一刻她心如刀割的痛,她就知道自己拒絕慕雨時根本就是自我欺騙、自找罪受。
「所以,妳以後真的要變成總裁夫人了?」莫儷看著此刻素顏紮著丸子頭,懶散靠在沙發上喝珍珠奶茶的季煦茵,還是感到難以想像。
「別提這四個字,我聽了就頭皮發麻。」或許真的有點逃避吧!其實季煦茵一直在克制自己不要多想,怕自己想多了,就會想逃跑。
莫儷多少猜得出來季煦茵的鴕鳥心態,不是很贊同。「我覺得妳和慕雨時應該好好談談的。」
季煦茵搖搖頭。「先結婚再說吧!這場婚禮對兩個企業很重要,尤其是對季氏,能讓我媽這樣低頭,想必不是小事。」
「換個角度想,這慕雨時還幫妳出了口惡氣呀!還幫妳爭取了三間房,哈哈!」站在莫儷的立場來說,是很解氣的,實在是太看不慣季家人對季煦茵的漠視忽略了。
想到這個季煦茵也是很驚訝,沒想到慕雨時當時說的有個想法竟然是幫她爭取房子。「我媽當時一定很想掐死他……」話是這樣說,嘴角還是忍不住上揚,感到自己被人偏愛保護著,真的很感動。
莫儷看著季煦茵偷偷笑得開心,也跟著笑了,拍拍她的頭感嘆的說:「看在慕總裁能讓我們大畫家那麼開心,我就勉強同意你們的婚事吧!反正有什麼事,我莫儷都讓妳靠!」
「謝謝妳——我的小茉莉!」季煦茵心頭一暖,撲上前抱著好友,心裡由衷欣慰人生裡有這樣一位比親姊妹還要像姊妹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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