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應該是⋯⋯吧?」江瑩眨眨眼,她確實忽然想起有個東西想問顧然。
可她說完這句話,顧然臉色就白了,手還有點抖,呼吸急促了起來。但還是轉過頭去,悶悶地道:「問吧。」
「算了啦,你心情不好,這個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江瑩說完輕輕拉了下顧然沒放置留針的手,還有溫度。這讓她心裡稍微踏實了些。
「沒關係。」顧然搖搖頭。如果,她知道李容說的都是真的,會怎麼看他。
「你是不是真的覺得⋯⋯好啦,我是拖油瓶,不用回答了。」
「你⋯⋯」顧然有點驚訝的看向小姑娘。小姑娘垂著腦袋懨懨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顧然輕輕把她拉過來抱著。「對不起啊,當時我急了點想趕你走是怕你受傷,我沒覺得你是拖油瓶,你只是還沒長大而已,對不起啊。」
江瑩輕輕嗯了聲,往顧然懷裡縮了縮。很暖,還聽得見心跳聲。「我不要你死掉⋯⋯我以後真的不跟你吵架了⋯⋯」
「我真的想跟你吵妳吵得過我啊,笨。」顧然無奈的一笑,拍拍她腦袋。他要真想開罵,這個沒被社會殘害過的小女孩絕對會哭的。
「我不笨。」江瑩抓住他領口,悶悶道。
「好好好,你不笨。」顧然撫著她的頭髮笑,又微微咳了幾聲。「不過⋯⋯為什麼你沒有懷疑我,懷疑我真的對我的家人⋯⋯」
「你是說她讓我看你表情是不是真的那時候?」感覺顧然手開始顫抖,江瑩輕輕握住他的手,疑惑的抬眸。「她是壞人,還是敵人,我幹嘛要理她?我又不笨。」
顧然低下頭,艱澀的問道:「如果我說那是真的呢?我真的害死自己媽媽?」
「⋯⋯」江瑩想了想,她並不覺得顧然會是做出那事的人。「媽媽,是跟我的姨姨很像的那種,但是,是家人。我不會去害我的姨姨,你肯定也不會害媽媽。而且失火也不一定是你做的。」
與其讓她相信顧然殺母,倒不如說發生了什麼事顧然倖存下來後覺得通通是自己的錯。
顧然輕輕抽開她的手,悶聲道:「你怎麼跟他們一樣傻。」
說完後,轉頭看了看江瑩。小姑娘明亮的大眼睛裡寫滿信任,微微歪著頭看他,後面扎了條麻花辮,看上去可愛乖巧,應該是溫如給她扎的。「顧然,你也哭了?」
「對,滿好笑的吧,你想笑就笑。」
她不想笑。江瑩抬起手,放在了他臉上,很輕的拍了拍。好像沒有用,想重新抱抱他,又不確定會不會壓到什麼傷口,不知所措的坐在那。又想了想,手放在顧然臉上輕輕拭淚。「不哭?」
她其實很想問問顧然發生了什麼,但現在她也瞭解讓別人去回憶悲傷的事很痛苦,所以除非顧然想說,她就不要求聽。
顧然側過身,再度抱住她。「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經常造成一些問題,我不怕火焰,而且只要我情緒出現巨大的波動,窗簾,地毯就有可能燒起來。我爸很害怕,我偷聽到他想把我送走。我媽⋯⋯那個時候她只是個普通人,但她不害怕我,她陪我一起尋找控制的方法,後來⋯⋯」
「那次我沒想殺人,我跟她鬧了點脾氣,她讓我回房冷靜,我睡著了後就起火了⋯⋯沒有原因,排除了電線走火⋯⋯那些意外跟蓄意可能⋯⋯最後就⋯⋯整棟樓除了我跟我爸全沒活人⋯⋯」說到最後,顧然聲音都啞得厲害了。「他們也覺得不是我做的,可除了異能者⋯⋯憑空起火,還有多少可能?我自己都不敢想⋯⋯我想知道到底是不是我,殺了那麼多人。」
自從發生那件事後,他父親也不敢要他了,接下來就是親戚們的瘋狂踢皮球,最後一腳踢進社福機構。他還記得有個阿姨對他非打即罵,說他是惡魔,但他壓根恨不了她。因為阿姨家有兩個年幼的孩子,誰都不願讓孩子跟縱火犯住在一起。
「可你當時睡著了,你也沒有故意去殺人。」江瑩不解地問。
顧然搖頭。「不,如果我被人弄死了,他說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沒控制好自己,你可以接受嗎?」
「不可以!」江瑩瞪大眼,仰著臉看顧然。顧然安撫性的拍了拍她。
「那些人也是⋯⋯其實她說我不要自欺欺人了,也沒錯。我一直希望那是意外,又恨自己⋯⋯憑什麼這麼想⋯⋯」
江瑩低下頭不再說話。可突然腦中靈光一閃。「不對呀,為什麼她會知道你小時候的事呢?」
「這事我早跟老師他們說過了,敵對組織探查消息很正常,不過就是以前沒看過這個人,能拿到我這麼久以前的資料要查查看她是從哪來的,拿了要幹嘛。」
這事仔細想想,很刻意,一個素未謀面的敵人居然追查背景到小時候了,連他住哪戶、外人不太了解的詳細情況都知道,彷彿是衝著他去的。但他那天頂多算帶江瑩出去玩,是突然興起的,她手裡剛剛好握著他的秘密,就像有預警一樣。
這事他跟老師、徐若玉他們坦白過,但他們也不會說出去。
「用火的異能者應該不只你,萬一⋯⋯的確是異能者做的,不是你?而且他們還知道你那時候住哪裡。」說到這,顧然已經知道她要說什麼了,想到曾經溫暖的家庭,怒意一下子湧了上來,抓緊了床墊,身體一個踉蹌差點栽下來。
「!」江瑩趕緊扶住他。「那我們到時候去查好不好?如果這事真的是壞蛋故意害人,我們就去把他殺掉!」
顧然情緒還沒緩過來,看她這氣憤的模樣也有點想笑,可還沒笑出來,眼淚又重新落下來。
江瑩趕緊又拿出帕子輕輕點他眼角,另一隻手努力繞到後面拍了拍他的背。「顧然,你還難過嗎?」
「還好。」
江瑩猶豫了一下,小聲問:「以後遇到這種事你可以別罵我拖油瓶了嗎,算了你罵我也不會跑了。」
「我又不傻,同招還想用兩次。」
「那你這是答應了哦?」江瑩展開笑顏,燦爛得宛如一株小花。「那我以後會變厲害,就能幫上忙了!」
「嗯。」顧然勉強點頭。「但你以後不要做那麼危險的事了。拿命去賭一個萬分之一的機率,不值。」
就連徐若玉也說,他還能活著等到救援,是奇蹟。
江瑩安靜的縮成一團,聲音也因為睡意有點軟。「可是你會死掉,水裡很冷很痛,萬分之一也不是沒有機會啊,就算直接拿命⋯⋯換那個機率我覺得可以。」
顧然撥女孩頭髮的手一頓。「你⋯⋯」
江瑩沒力氣回答了,腦子裡卻又重新回想起冰冷的河水和死亡。現在待在溫暖的懷裡,活著的實感才淡化了些恐懼。江瑩安心地把腦袋往顧然胸口靠了靠,閉上眼。
顧然垂眼,看著那張雪白的小臉,恍惚了陣。「算了,笨蛋。」
等回過神來,手指已經輕輕點在女孩臉上,江瑩皺著眉動了動,頭一偏,柔軟的唇瓣直接貼在那根手指上。
「⋯⋯」感受著指尖軟涼的觸感,顧然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想將手收回去時,門開了。
徐若玉推門進來時,愣了一下。「我靠顧然⋯⋯」
「閉嘴。」顧然比了個口型,跟在徐若玉後面的溫如也瞪大了眼,但沒說什麼,輕輕接過江瑩,抱上輪椅後江瑩醒了,輕哼幾聲。
「乖乖,帶你回病房去,明天再來好不好哦?」
「嗯⋯⋯」
「喂,她們出去了,不用臉紅了。」徐若玉忍著笑把兩盒素粥擺在桌上。「怎麼,喜歡人家小姑娘啊?也是,江瑩滿漂亮的。」
「我他媽看起來像變態?她才十五!就是個小孩!」顧然咬著牙回道。
「其實還好,你也就十八,也不算過分。好了我不說了,吃飯吧。」徐若玉遞給顧然支湯匙。「唉,還逍遙不到一年,又要備戰了。」
顧然默默喝著粥。
「那個李容,已經查過她了,應該是沒什麼價值被派來送死的。大概率是要試探我們對江瑩的態度。」徐若玉皺了皺眉。「那群人做實驗是沒有在顧忌實驗品的生命,看那些變形缺手斷腳,或是試藥弄死的就知道了,可她卻養得白白淨淨的。瘦了點,但看得出來還是有在照顧的。可目的絕對不是善心發作。」
「不過比較奇怪的是,那個自以為是的傢伙會留下她。留下這個可能會成為他未來競爭者的人,他可是自稱受命於天啊。千百年來能對天象有直接影響的就是他跟江瑩。」顧然道:「不是該早早弄死嗎?」
「那就代表江瑩身上恐怕不止這點秘密。」徐若玉認真道:「以後可能要帶她回總部幾趟,還有溫先生說可以經過她同意後抽點血化驗。」
「好。」顧然繼續喝粥。
「這次⋯⋯你還要⋯⋯參戰嗎?」徐若玉猶疑了下。
「要,」顧然放下粥碗,眼裡閃動著火光。「放心吧,我不會出現像上次的情況了。」
「你還說呢,這次還不是被影響了。」顧然這次自爆,可以說跟李容那幾句話扯不開關係,之前跟天機組織周旋時差點被拖去看精神科,也和多年前他母親的死有關。
後來顧然父親是再娶了,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打電話問能不能來看顧然,得到的答案很委婉,但就是不行。
幸好人後來慢慢調整過來了,沒到憂鬱症,但心病恐怕不小。
「下次不會發生同樣的事了,我保證。」顧然難得跟徐若玉好聲好氣的對話而不是互嗆。
「鬼才信你。」徐若玉瞥他一眼,但顧然只是自顧自的繼續喝粥。「真的難以想像你會喜歡人欸,就你這脾氣。」
「⋯⋯不要逼我把粥扣你頭上。」
「你想被清潔阿姨扁就試試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