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的靈師生涯 - 卷二：FLOWER 19、雪花蓮與曼陀羅（1）

翌日，第十二組一齊離開山多爾宅邸。

佐不想回到那腌臢的房間，便待在阿蒙的房間，阿蒙雖然怔愣，但也沒有理由不讓他留下，反正他們明日也要起身返回萊薩學院。

同時，索亞還有其他幾個侍者也忙碌著整理大小行囊。

索亞道：「我跟父親打算把事情都處理完之後，再和艾德華絲、皮耶爾（Pierre）還有費奧努拉奶媽一起回到奶奶的家鄉重新生活。」

「皮耶爾？」

「這是我的名字噢！」鬼怪皮耶爾突然佔了索亞跟艾德華絲的意識，開心且得意的說。

艾琳娜笑了起來，如暮春四月的風輕輕吹拂。「真好的名字。」

山多爾侯爵處死了阿萊莎之後，便例行尋訪的時候來到了卡洛琳區的雪白廣場上，公然地在所有人面前雙膝跪地。

卡洛琳區的子民們紛紛表示詫然，但侯爵承認自己多年的隱瞞，縱容鬼怪，縱容自己的愛人，才會導致種種悲慘的遭遇，侯爵說他不冀望得到寬恕，還放下了所有的責任，將治理卡洛琳區的職責交由更可託付之人。

山多爾侯爵下跪謝罪一事不只傳遍了整個北方，也傳遍了全伊利亞王國，許多人都對於這個小小的地方侯爵予以尊敬。

更值得尊敬的是，除了索亞，他也接納了艾德華絲、皮耶爾都是自己的孩子。

「艾琳娜。」侯爵突然叫住了她。

艾琳娜有禮頷首道：「侯爵。」

「謝謝妳，」侯爵攬過索亞的肩頭，向艾琳娜鄭重道：「讓我擁有三個好孩子。」

艾琳娜莞爾，望著眼前一幕美麗的畫面。

到了傍晚，侯爵為第八組招待了精美的道別晚餐，餐桌上的食物很是豐盛美味，其中不少鮮魚料理，而這些鮮魚都是從峽灣裡現撈上來的。

艾德華絲不吃海鮮，所以她有一盤牛排。艾琳娜喝著蛤蠣海鮮濃湯，乳白的湯鮮甜美味，她又咬了幾口麵包，再搭配濃湯十分美味。

佐優雅地用刀叉剔除魚骨刺，一塊鮮紅的魚肉突然遞至艾琳娜的盤中。

艾琳娜詫然抬頭，「佐？」

佐面無波瀾地道：「我想妳會很喜歡這道魚料理。」

艾琳娜迷惑地看著他，半晌眨了眨眼，卻發現盤子裡的那塊魚肉不見了。

她再驀然看另外一邊，那魚肉已經被優雅的遞到某人的嘴邊，品嚐起來。

「哎~我很喜歡噢，敬愛的王子殿下。」奧格斯塔的笑容明明光彩照人，卻有種莫名森寒的疏遠感。

佐用一如平素的漠然皺著眉頭，不再理會他。

「......」

頓時一片悄然，佐跟奧格斯塔隱隱間擺起了醋海翻波的架勢，就連艾德華絲察覺到有異樣。蘇菲亞暗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

宅邸的花園還有些許藍玫瑰的芬芳，不過，在山多爾侯爵他們離開之後，阿萊莎應該長眠至這片玫瑰花園中，阿萊莎雖然生性殘忍，但也是最愛美貌的，葬在這鮮麗之所在，至少他應該不會再怨恨侯爵了。

不過，那也只是艾琳娜的以為。奧格斯塔巍然如散發澄瑩雪光的針葉樹，神色蕭索且凝重。

「艾莉，我有事找妳。」奧格斯塔徑直抓過她的手，悄然走入了墨青色的暮色裡。

艾琳娜被他帶得毫無頭緒，只能任著他一直走。

許久，兩人停下來後，奧格斯塔這才鬆手，他們兩個走到了杳無人跡的角落。

「艾莉，妳相信我嗎？」

艾琳娜道：「奧格斯塔，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奧格斯塔深紅的眼睛看著她，是不容拒絕的神情：「我只要妳告訴我，妳信不信我？」

艾琳娜忙道：「信！信！」

奧格斯塔徑直道：「葛勞是我殺的。」

艾琳娜怔愣，懵然道：「什麼？」她說完，又懵了。「你剛才說什麼？」

奧格斯塔目光一沉，冷聲道：「葛勞那個混帳羔子威脅我們而加害妳，讓妳險些沒命，他下獄後就等待著審判處刑，眼見她們仍像個潑皮無賴死不認錯，全把髒水往別處撒去，為了不讓第十二組死灰復燃，於是我便出入靈師協會那邊打點關係，我便得到機會進到關押葛勞的牢房，藉機動手殺了他。」

艾琳娜仿若驚雷轟頂，愣了許久。

「你糊塗啊！」她低聲道：「葛勞已是罄竹難書，依法處死那都是情理之中，還有卡瑞莎她們都是自甘墮落，又何須你動手？你這樣貿然處死了協會等待審判處置的人犯，稍有差池你就會在這個世間上待不下去了！」

奧格斯塔道：「我顧不了這麼多，在我眼裡，妳比什麼事都重要，而且無比重要。」

艾琳娜很快冷靜下來，片刻道：「那你說，你是如何辦到不遺漏半點靈力躲避靈師協會的耳目？」

「沙。」奧格斯塔清冷的說這麼一個字，仿若冰雪擊在纖弱的花葉上，如此沉甸甸的，那花葉幾乎就要撐不下去。

「沙...？」艾琳娜茫然開口：「你是說你會沙靈力？」

奧格斯塔道：「是。」

艾琳娜依舊不願相信的睜大眼睛：「你連我都瞞著。」

「唯有這麼做，妳就不會阻止我了。」奧格斯塔低低的沉聲道：「葛勞他早該死了，只是在於早死跟晚死的差別...」

話音未落，清脆的「啪！」一聲響徹整個夜晚，奧格斯塔被打得踉蹌跌坐下來。

艾琳娜搧完巴掌後，便痛心的抱著奧格斯塔。

「我知道我錯了，」奧格斯塔緊緊抱住她，好像迷霧裡迷路的狐狸，依偎到艾琳娜的懷裡。「我知道錯了，艾莉，再打我一下，再打一下...」

艾琳娜啜泣起來：「你太糊塗了...奧格斯塔！」

奧格斯塔撫摸她的臉頰，此時她的臉瘦了一圈，臉色還蒼白如紙，便心疼不已，「艾莉，我不後悔，是我對不起妳。」

艾琳娜吸了吸鼻子，道：「疼嗎？」

奧格斯塔沉鬱中綻放笑容：「不疼。」

艾琳娜又甩了他一記巴掌，不過這一下並沒有帶著厲響。

奧格斯塔安分的捂著臉：「妳打的好，再多打一點，讓我知道疼。」

艾琳娜不想接應他的玩笑，爾後正色道：「這件事情除了你我之外，絕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

奧格斯塔的聲音仿如夢囈，響在幽靜茫茫的暗夜：「知道。」

北風吹落了幾縷寒霜。

艾琳娜他們一回到學院，是以全校最高分且第一名之姿通過瑪莎的測驗。

但這並不是讓他們備受矚目的地方。他們沒想到，卡瑞莎的動作比艾琳娜他們預想得要快：卡瑞莎四處哭的梨花帶雨，身影破碎斑駁，顯得格外嬌弱可憐。

她堅持稱，佐那天深夜在山多爾侯爵宅邸的澡堂，還有被逼迫來到佐的房間，逼迫自己與他有不正當的關係。

於是，萊薩學院與潘史塔曼當家胡果與海德為了親自確認是否屬實，展開嚴正的審判庭，由赤楊與第二次測驗的主考官瑪莎為審判長。

學院的審判庭就位在一個大禮堂裡，這個禮堂四座皆坐滿了學員，頭頂上方的琉璃花窗隨著日光緩緩綻放色彩，使得四周矗立奪目，光輝燦爛。

坐在高座的赤楊好像一個貪睡的老者，靜靜地垂頭，安靜不語，仿若事不關己，讓艾琳娜頓時覺得他跟當初入學考二試的考官泰馬克斯如出一轍。

佐跟卡瑞莎分別立在左右兩席，四下一片凝滯，窸窣低語。胡果與海德坐在高座的側面，目光冷厲盯著佐，不容他有喘息之機。

赤楊以沉靜的眼神示意胡果稍安勿躁。「先前吾等已經聽過潘史塔曼同學的說詞，但吾等定不會偏袒誰，現在，你有什麼話說呢？敬愛的二王子殿下。」

佐眼睛一瞅楚楚可憐的卡瑞莎，漠然道：「汝等想聽什麼？」

赤楊微微抬眼：「嗯？你說什麼？」

佐漠然道：「以這種骯髒低能的手段讓我墜入深淵，讓我一蹶不振，好得到他們自己想要的結果，如果汝等問我，有沒有在侯爵家的澡堂還有房間見過潘史塔曼，是的，我見過她。」

四下頓時響起一片譁然，引起轟動。

「天啊！這未免也太...」

「他這是什麼意思？」

迪亞斯一副禍害為樂的心態道：「哎呀~他這是承認自己和卡瑞莎同學有...」

伊澤卡立馬喝道：「喂！沒憑沒據的事休要瞎說！」他如是這麼說，其實就是不想承認卡瑞莎跟佐有不正當關係。

「我瞎說？真叫人無語，」迪亞斯瞇起翠綠的眼瞳幽幽道：「堂堂二王子，人又長得英俊無比，試問有哪個懷春少女不想爬到他的身邊，以早日懷上血統尊貴的孩子？」

伊澤卡頓時語塞起來。

「不過，」佐一開口，所有人倏地安靜下來。「我並沒有像傳聞中的那樣，與潘史塔曼有發生半點關係，甚至可以說，我根本一點也不想和她有任何關係。」

四周紛紛驚噓一口氣，蓋爾鄙笑出聲，帶著鄙視瞅向卡瑞莎。卡瑞莎被他瞪著，一臉驚恐的模樣，卻仍然站著紋絲不動。

赤楊道：「那麼，你為何要選在半夜三更到澡堂呢？」

佐看向艾琳娜，而後道：「我那幾天發著高燒不退，我的同伴以及山多爾家都可以對此證明，直到深夜好不容易好些了才起身去洗潄的。」說完，他看向審判席，「請問我可以向潘史塔曼提問嗎？」

赤楊點頭，「嗯，可以。」

佐陡然冷冷瞪向卡瑞莎，「妳記得侯爵家的女澡堂，使用的澡盆是黑胡桃木嗎？」

卡瑞莎一怔，道：「我...這種事我怎麼會記得。」

佐垂下眼瞼道：「可是我卻記得噢，我跑到女澡堂時，曾經在妳面前拿過黑胡桃木的澡盆往自己身上一灌...」

胡果霍然站起，激怒道：「二王子殿下！」

上方接近佐下方位置的蘇菲亞開口道：「哼，這種事情只要有來過女澡堂的就會知道，女澡堂哪有什麼黑胡桃木澡盆，沐浴乳倒是非常多種，我和艾莉最喜歡的就是侯爵家的甜橙香味的沐浴乳。」

艾琳娜忙附和道：「對呀對呀！」

接著，第八組便逕自聊起天來。

奧格斯塔笑咪咪地說道：「欸~女澡堂真好，不像男澡堂，只有三個浴池。」

阿蒙道：「蘇菲亞，聽說女澡堂有八個浴池是真的嗎？」

「嗯，真的。」蘇菲亞直直望向被告席的佐，「我相信二王子殿下一定有每個浴池都泡過一遍吧？」

「嗯，」佐冷然如霜，向卡瑞莎提問道：「妳還記得我是在哪一個浴池裡遇到妳的？」

蘇菲亞道：「還有，妳既待在那裡應該會用沐浴乳吧？妳是用什麼味道的？」

阿蒙道：「那個澡盆到底是不是黑胡桃木呢？」

此起彼落地完美應話，讓卡瑞莎沉著臉。「你們問的這些，我都不記得了......」

附近傳來蓋爾的嗤笑聲：「呵，只顧著享受歡愉，就什麼都忘了？」

卡瑞莎狠瞪著蓋爾一眼。

「嗯......」赤楊沉吟半晌後，道：「那麼，潘史塔曼同學，妳說妳當時被王子殿下帶進房中一事，如何說明？需不需要眾人都迴避一下呢？」

卡瑞莎羞赧低頭，道：「我知道，我在這裡開口說這些，一定非常難為情，學務官大人，請問也能否讓我問王子一下？」

赤楊道：「嗯，請吧。」

卡瑞莎紅著臉，片刻嚅囁道：「佐，莫不是你喜歡我？」

佐見她如此自作多情，便漠然道：「莫名其妙地胡說些什麼？」

「難道不是嗎？」卡瑞莎狀似無辜的眨眼，有些羞答答地開口：「你不僅把我帶到你房中，還扳開我的腳......」她說得越來越小聲，仿若蚊蚋：「你，你不是還聞了...聞了我貼身的衣褲嗎？我看你當時聞得還起勁啊！」

她一語剛落，所有人臉上都遽然結霜。莉莉安娜當場啐道：「她這是有病吧？！」

見卡瑞莎矯情立異，愈發像佐侵犯了她似的，使得她格外純潔無辜，佐便急怒道：「一派胡言，這根本子虛烏有！」他向學務官等人舉手起誓，「學務官，我以伊利亞王族之名起誓，我從來沒有做過這種傷陰騭的事情！」

卡瑞莎道：「你說你從未做過這種事，你就這麼推諉？」

佐勃然大怒道：「從頭至尾都是妳一人所為，還滿口謊言，污衊我的清白，妳還有臉說妳無辜受害？我才是被妳受害的那個！」

蓋爾「噗哧」一笑，「誰都不必急躁，」她雙手抱胸，聲音幽幽揚起：「想知道一個女人是否清白之身，請修女們查看一下便知。」

簡妮向著艾琳娜跟蘇菲亞竊聲低語：「不愧是深諳此術的蓋爾...」

胡果猛然站起，道：「萬萬不可！」

赤楊肅然道：「潘史塔曼大人請鎮定。」

胡果道：「這件事非同小可，又關乎著小女以後的名聲...」

海德神色凜然，有頃道：「不，我也認為有必要證明卡米的清白。」

卡瑞莎明豔動人的麗容瞬間失色，顫顫搖頭道：「不...不...媽媽，若真的那麼做，我往後就沒法做人了！」

佐冷哼道：「還有餘力關心妳自己嗎？妳莫要說，妳其實早就沒了清白了？」

他話剛說完，卡瑞莎立刻全身一抖，每一寸呼吸幾乎要被衝擊所紊亂，「你不要含血噴人！明明就是你先瞧上我的！」

露絲道：「哎呀哎呀，卡瑞莎說的不會是真的吧？」她隱隱看向莉莉安娜。

「是真的，」莉莉安娜小聲開口：「因為我親眼見過。」

薰跟露絲聞言，雙雙一片惡寒。

佐目光一如寒潭，聲色俱厲道：「妳沒把正事當作事，倒是三天兩頭地胡思亂想，我對妳毫無半點興趣，說什麼我找妳，還與妳共度春宵，哼！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何必推託得咄咄凌人？」卡瑞莎嗚咽道：「我只不過是說出實情，你若是要生氣，就好好說話嘛！」

佐蹙眉，十分受不了這樣的狐媚手段。「妳好得也是個名門貴女，妳怎能這樣張口閉口都是黑白顛倒，自輕自賤呢？」

卡瑞莎道：「照你這麼說，你強要了我，就是自愛了？」

眼瞅著四周愈來愈激烈，佐目光激盪，厲聲道：「我都要被妳給糟踐了！」

卡瑞莎的眼睛睜得異常雪亮，「你是說我糟踐敬愛的王子你嗎？」她幽然笑了起來，「我哪有這麼大的膽子，甚至根本不敢妄想和你在一起，你難道忘了茱爾‧勞倫斯還有玉蘭‧馬汀的前車之鑑嗎？」她眸中的冷光泠然閃爍。「你口口聲聲說你無辜你冤枉？那我呢？明明就是你先動手的！那晚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只能這麼沉默，順勢而為，唯有這樣，你我都還能和和美美的呀。」

「妳到底在胡說什麼！」佐激怒到快要失心瘋，「那天晚上，明明就是妳對我非禮！不要睜眼說瞎話了！！！」

佐無奈是翩翩正直的少年，被厚顏無恥的卡瑞莎這麼顛倒黑白，血口噴濺，一下子氣極發瘋，腦子全是一團亂麻。

「喲喲...」蓋爾露出仿若發現新大陸的表情，「居然頭一次看到王子手腳無措的樣子。」

「真毒啊......」艾琳娜搖頭的嘆為觀止：「雪花蓮跟曼陀羅怎能一樣呢。」

眼下這麼僵持不是辦法，瑪莎沉聲如水道：「沒辦法了，看來老身只能使用最後手段了。」

胡果道：「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瑪莎老目一沉，嚴肅道：「胡果老爺不會不知道『真實之眼』是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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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FLOWER 19、雪花蓮與曼陀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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