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跟奧格斯塔逃得遠遠的,這才鬆了口氣。艾琳娜問道:「你現在想去哪裡?」
奧格斯塔深紅的眼眸一轉,笑道:「我正好想回去看看師傅,艾莉要一起來嗎?」
艾琳娜點頭,道:「嗯,好啊!」
當下兩人遠離熱鬧的小鎮,穿梭在流盪溫暖陽光的林間,他們來到一間林間深處的矮木房。
「師傅,我回來了,艾莉也一起過來看望您了。」
溫特爺爺年事已高,頭早已斑黃圓禿,長年因為痛風疾病而只能倒在病床上,若不是奧格斯塔時刻陪伴其側,溫特爺爺恐怕撒手人寰,回到天神的懷抱了。
溫特爺爺嘶嘶抖著嗓音:「哦,這麼晚才回來啊,小瑪琳(Marlene)。」
奧格斯塔不由吐槽道:「瑪琳又是誰?」
溫特爺爺道:「咦?瑪琳就是鎮上最有名的娼妓啊。」
艾琳娜道:「爺爺,現在最年輕且知名的是艾美(Amy)喔。」
溫特爺爺甩手道:「這我當然知道,不用你們提醒我。」
溫特爺爺就是奧格斯塔的師傅兼養父,當時就是他在極北地砍柴的時候,收留了幼小無助的奧格斯塔,並讓他跟在自己身邊教導,如今他不僅老邁多病,還失智昏聵,如今快要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
「我給您煮好了湯,我扶您起身用點吧。」奧格斯塔慢慢扶他起來,端著溫熱的蘑菇濃湯,湯匙一杓一杓遞至溫特爺爺嘴邊,溫特爺爺嚼著嘴,嚅嚅道:「用這小杓子能滿足那些妓女們的香口嗎?我告訴你,我胯下間的金根子雄武到每個女人都痴狂不已,我至今都記得她們都喊『不要不要──』『我們都快含不住了──』」
奧格斯塔打斷道:「師傅,您注意措辭,在旁還有黃花閨女呢!聽不得這些...」
「女孩?」溫特爺爺睜大眼看著艾琳娜,仿彿是剛剛才知曉她的存在,「既然這樣,那就算了。」
奧格斯塔釋然哼一口氣:「師傅,您還記得艾莉嗎?她上次和我一起去參加萊薩的入學考,我們倆還同時考上喔。」
「萊薩學院?」溫特爺爺搖頭晃腦,仿若意識清晰,但又好像迷糊:「妳是什麼靈力者?」
艾琳娜道:「火靈。」
溫特爺爺恍然道:「啊,艾菈梅也是火靈力者呢!」
艾琳娜猛然點頭道:「對,我和我媽媽都是火靈力者。」
溫特爺爺的迷濛神情彷彿回憶至夢境中:「啊,我記得了,艾菈梅有著和妳一樣的火紅頭髮,這麼說起來,妳和她可真像啊...」
艾琳娜眼眶含淚,欣慰喃喃:「溫特爺爺...」
溫特爺爺道:「如今的火神是誰啊?」
艾琳娜道:「好像是在西境一帶活動的靈師協會西方分部部長緹爾。」
「咦──怎麼是那個小私生女?」溫特爺爺突然大聲道:「火神不是艾菈梅嗎?」
奧格斯塔忙道:「火神確實就是緹勒大人,師傅,您該喝藥躺下了。」
「睡覺...睡覺...」溫特爺爺好不容易躺了下來,又絮絮道:「亞瑪莉(Amari),妳知道嗎?我曾經在睡夢中夢見了妳媽媽的美臀,我跟妳說,其實我不是胸部愛好者,我喜歡看女人的臀部,尤其是美女豐厚的臀。」
艾琳娜糾正道:「我是艾琳娜,溫特爺爺。」
溫特爺爺有點不耐煩:「叫什麼不都一樣嗎?」
奧格斯塔連忙安撫他入睡,過了半天,失笑道:「艾莉,妳別見怪,師傅以前不是這樣浮躁的人。」
艾琳娜並無生氣,只是覺得有些悲憫:「我知道,爺爺的情況不大樂觀啊...」
奧格斯塔走過來,輕拍艾琳娜的肩膀,低聲道:「師傅現在睡著了,我們到鎮上採買點東西吧。」
隨著風笛聲跟歡樂聲一直起舞,沿路跳到無際的暮色。暮色熠熠中,數千盞月靈石所製的燈籠照亮整個大熊鎮,綻放五彩繽紛的珠光色彩,散落在北方的每一個角落。
廣場上也聚集了許多特技表演者,其中一個藝者自吹自己能對著一張白紙吹氣,就能吹出一束鮮花,所以堅持要看表演的先付二十銀幣,但艾琳娜不信,悠悠地一吹氣,瞬間紙張燃起火焰。不只如此,原來所謂變出的鮮花就藏在藝者的背後。
大夥兒們一瞧,都哈哈笑了起來。
隨著夜色愈晚,空氣也愈加寂寥寒冷,路上的行人開始戴起披風後的遮帽,奧格斯塔裹好圍巾,呼出一團蒸騰雪白的空氣。「似乎就要下雪了,我們趕緊回去吧。」
艾琳娜有點不捨道:「不多玩一會兒嗎?」
奧格斯塔撫摸了摸艾琳娜有點凌亂的紅髮,「時間也不早了,還有卡瑞莎她們也會擔心妳吧。」
艾琳娜幽幽轉著金燦燦的眼瞳,道:「今天難得是盛夏祭,奧格斯塔為了要照顧爺爺,你自己也沒玩到什麼...」
奧格斯塔心下莞爾道:「妳信守承諾,陪伴我一整天,那便是我快樂的時光。」
艾琳娜的嘴角慢慢勾起微笑,奧格斯塔道:「我送妳回去吧。」他悠悠伸出手臂,艾琳娜挽著他的手臂,呵呵笑道:「你真貼心。」
奧格斯塔輕鬆一笑,道:「紳士就是要負責護送美女平安回家噢。」
回到潘史塔曼宅邸,與奧格斯塔道別後,卻驚覺整個宅邸戾氣沉沉,傳來一聲聲響亮至極的鞭響,緊接著是一陣陣淒厲的哭嚎,宛若夜林裡長嘯不止的孤梟。
艾琳娜忽覺忐忑不安,吞嚥了嚥口水,戰戰兢兢低頭進去。大廳裡,所有侍者如履薄冰的站著不動,艾琳娜也無聲站在亞柔旁邊,觀望眼前──胡果肅穆沉沉端坐在首席,瞪視一切;羅山心驚肉跳地坐在側邊八風不動;卡瑞莎死死蜷縮一團,動也不敢妄動,平素秀麗的面容像是突然凋謝的雪白薔薇,如此蒼白而驚懼。
海德夫人此刻顧不上艾琳娜,青蓮紫的美目死死瞪著凱亞,凱亞已經被五花大綁起來,整張臉已經被鞭子抽打得血肉模糊,淚如雨落,墨跟卡特蘭盈然站在凱亞後方,始終用鄙夷的目光看著。
海德夫人持起鞭子又狠狠抽到凱亞臉上,怒不可遏道:「好一個賤人胚子!我當妳是個人,妳竟敢糟踐起我的女兒!到底是哪位天神給妳們的膽量跟庇佑!」
凱亞被抽得滿臉是血,又是一陣淒厲的慘叫。海德夫人又是狠狠抽了她幾下鞭子,對著胡果破口怒罵道:「你看看,你看看,我們家裡養出來的好侍女竟敢一心想攀高枝,拉著我卡米的名聲給這些賤奴下葬!」
法蘭制止道:「妹妹,別動怒氣啊...」
海德夫人轉頭喝道:「陰溝裡爬出來的妓女,這哪有妳說話的地兒!」
法蘭心頭一惱,面上卻鎮定如常道:「好妹妹,關於這侍女的事,我有話想說...」
海德夫人冷哼道:「我倒是要聽聽,妳們一窩子賤貨還能編排出多少戲來。」
法蘭道:「妹妹,這凱亞利慾薰心,本就罪不可恕,但莫忘了還有人參與此事啊。」
海德夫人的目光變得狠厲,「誰!」
法蘭徐徐道:「自然是遠離卡瑞莎她們的布魯曼啊。」
卡特蘭猛力點頭:「對!對!艾琳娜與我們分別後不久,卡米小姐便出了事,此時想想也不對,為何這前後挨得這麼巧,想來艾琳娜定是知情的!」
艾琳娜本就不與這事相干,卻無端受此牽連,見海德夫人投射的目光萬箭穿身,只得道:「我確實是方才才知曉小姐白日裡發生的事情,那安迪簡直吃了熊心豹子膽,光天化日下竟然行齷齪之事,但幸好未果,而且當下也杳無人煙,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而失了名節。」
「唱戲是不是?腌臢女!」海德夫人面容陰鷙,怒喝道:「早知道妳貪求富貴,心不安分,就該拿妳去餵狼!一定是妳禍害我的卡米,蠱惑慫恿里德家的小少爺,再好換妳嫁到迪亞斯家了是不是!」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tVN612yvP
「夫人,這前後說詞對不上,」艾琳娜噎下這口氣,鎮定地道:「在班奈特學校,大家都知道安迪極其看不起我而異常愛慕卡瑞莎,對此,墨定是知道的,」她悠悠轉向墨,繼續道:「如果說我為了榮華富貴,而陷害卡瑞莎,好讓我有機會嫁給迪亞斯家,這根本就不是我處事風格,我不會把心思用在這陰險伎倆上,若我真想嫁給什麼貴族,我直向叔叔撒個嬌便是了。」
艾琳娜最後一句話格外輕悠,海德夫人卻是氣得直發抖,尤其艾琳娜說得有理後,便更怒了。
彷彿老僧入定的胡果緩緩睜開雙眼,清冷的雪光將那雙深海藍映照幽深:「由此看來,艾莉確實不必委屈自己陷害卡米。」
羅山拭汗忙道:「那,這不安分的侍女該如何處置?」
凱亞這時用力抬頭,她自知無望,也難以言語,便死死瞪住法蘭,法蘭立刻撇清道:「妳一個下賤胚子!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羅山亦急慌慌地站起來,喝道:「哎呀!我的好弟弟,這賤胚子心腸忒壞,又貪婪無恥,你一定要處置了她!叫別人也莫要生了攀附貴族的野心!」
胡果淡漠道:「既然無法開口說話,那就把她拉下去餵狼吧。」
一聲尖銳的哭嚎響徹整個大廳,凱亞也被兩個守衛拖了出去,法蘭與羅山雙雙釋然吐息。
墨道:「叔叔,那色鬼安迪怎麼辦?」
「艾莉!艾莉!」卡瑞莎縮進艾琳娜的懷中哭得淒厲,淚如泉湧而出:「好可怕!好可怕!這往後我要怎麼活啊......」
海德夫人早已憤恨不已,厲聲喝令道:「將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給我抓來!」
胡果蹙眉道:「海德,妳冷靜一點!」
海德夫人凜起一股戾氣,整張秀麗面容搐起青筋般的猙獰,暴怒道:「你腦子裡都是裝屎嗎?你是沒看到卡米變成什麼樣子!居然還叫我冷靜?!信不信我立馬出動普瑞斯頓的傭兵,將里德家的那個垃圾碎屍萬段!」
確實,若不積極處置,只怕卡瑞莎曾被蛇咬,後怕井繩,一聽到狗吠聲就連門都不敢出了。
海德夫人的話仍餘音入耳,果然逕自派了殺手將安迪捆綁起來,不只割下他的雙眼跟舌頭,還把男人最重要的命根子切斷,安迪淒厲尖銳的聲音響徹整個北方。
北方貴族的兒子遭人暗害,自然沸騰如起鍋的熱水,里德子爵卻出面表示,安迪只不過是個自己從一個農婦身上播種而生的私生子,並交由沒有兒子的里德夫人扶養長大。里德子爵如此撇責,只不過是因為自己是個渺渺落魄的小貴族,加上深知自己的私生子安迪玩性不恭,冥冥中得罪了什麼貴族,他倏然想起極有可能就是潘史塔曼家的卡瑞莎!
當他再次拜訪潘史塔曼家,胡果依然一片淡然,但蒙上更多的陰翳,海德夫人則是發自心底的憤怒,尤其那雙眼睛,簡直就是要剜了對方。
所以里德子爵明白,是潘史塔曼家暗害了安迪,但眼下實在沒有證據證明是潘史塔曼家所為,再加上,與其他貴族發生爭議的時候,貴族之間理應站在地位比較高的貴族這邊。
蕨道:「有設想到里德子爵家可能會出事,但真沒想到他的私生兒子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強要了潘史塔曼小姐。凱爾,那位小姐如何了?」
凱爾道:「幸虧那林子杳無人跡,而且安迪馬上就被分家的墨小姐打倒在地,所以卡瑞莎小姐平安無事。」
蕨道:「那就送點東西過去,以示寬慰。」
凱爾道:「好,那里德子爵家的私生子如何處置?」
蕨望著清泠的月光,側頭一瞟向凱爾,冷冷道:「里德子爵並非靈師協會的會員,而且那玩世不恭的兒子又非萊薩學院的準新生,我等何必摻和貴族間的糾紛?」
凱爾頷首道:「是,大人。」他後撤一步時,蕨突然道:「等等!」
凱爾回頭,蕨道:「在那之後晝夜團的動靜如何了?」
凱爾道:「稟大人,根據萊薩學院的回報,目前一切無常。」
蕨不可置信地蹙眉:「無常嗎...」
「是,無常。」凱爾說這句分外輕而悠長。
蕨望向手上的黃寶石,黃寶石隨著月華閃爍著縷縷金光:「西邊的情形呢?」
凱爾道:「小的調查西境礦石的輸送,確實發現了今年新一批的黃寶石中足足少了幾斤,但這從採集、挑揀、輸送,過程人多手雜,實在不知道是哪些人插手了。」
蕨「嗯」地瞭然,繼而問道:「蒙德家族那邊呢?」
凱爾道:「倒是沒什麼動靜,不過聽說蒙德本家的小姐也錄取了萊薩學院,所以,我們協會跟萊薩學院一起秘密調查晝夜團的事情萬萬不能讓他們知情。」
蕨肅然道:「有人有本事在靈師界一手遮天,寫封信告訴赤楊(Alder),暫停中止秘密調查。」
凱爾鞠躬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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