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史塔曼家族座落於伊利亞王國北方開拓區,相比其他北方家族,潘史塔曼家已經算全開拓區有名的貴族,當然無法與其他地區的名門望族相提並論。
一座昏暝巍峨的大宅邸立在一片無數冰寒覆蓋,又夏日消融成黑泥的大地上,宅邸後方種植一片蒼灰墨綠的針葉樹跟橡樹,一大片嫣紅的花蔓爬滿了大宅邸的整片石牆,好幾朵紅花還爬在窗櫺上,煞是妖嬈。
此時,薄雪從昏暝的天空落下。
伊利亞王國整片北方一年大約會有九個月的時間在降雪,剩餘的三個月雖是夏季,但偶爾還是會降下細小的霜雪還有冰雹。
艾琳娜與卡瑞莎一同回到大宅邸,眾多僕人理當迎接本家小姐的卡瑞莎,而艾琳娜自己只能默默遠離主門,因為那裡有一道凌厲的身影佇立在樓梯間上。
艾琳娜的生活從未有歡迎接送這檔事,她也要和家中所有僕人一樣在一間後院的木屋打理一切。她徑直奔上最頂樓的小房間,那裡便是她安棲的所在。
她隨手一扔沉重的課本、斧頭,脫了靴襪,直接仰倒在床上放鬆,她喜歡軟綿綿且能包裹住整個身體的床被,因此潘史塔曼家的當家特別為她準備一套舒適的寢具。
那會是什麼樣的夢呢?艾琳娜始終都在憶著冰寒的夢境。她自小在這樣的冰天雪地中長大,對北方人而言,生於冰雪,死於冰雪,冰雪與嚴寒就是他們的一生。
只不過,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在冰寒裡哭泣呢?
是為誰而哭泣呢?
在逐漸進入睡意,突然,門外傳來陣陣不耐煩的敲擊聲。
「喂,紅毛怪。」如此不客氣且粗俗的問法,首先想到的是侍女凱亞(Kaia)。
艾琳娜悻悻然爬起來,片刻向門邊道:「有什麼事需要我去做的嗎?」
凱亞道:「不知道,老爺正找著妳。」
「好的,我知道了。」艾琳娜隨即起身換了套得體的衣裳。
潘史塔曼家的當家是卡瑞莎的父親胡果(Hugo),胡果‧潘史塔曼即便在早年時已經在萊薩學院考取靈師資格,日子理應順風富庶,但他卻執意投入學士的行列,鑽研一些古代知識,平素裡也喜歡蒐集不少各處光怪陸離和妖魔鬼怪的離奇故事。
「胡果叔叔,是我,艾莉。」在這個家族裡,除了他的妻女和親戚,只有艾琳娜敢親暱的叫喚當家家主,而且這份特殊還是他親自授予的。
當她一開門,映入眼中的是一個如柳樹般的斯文男子,「艾莉妳來啦。」
胡果有著和卡瑞莎一樣的烏黑長髮和一雙深海藍色的湛然雙眸,如此清俊的面龐再配上一個單片眼鏡還有學士袍,儼然有學士的模樣。
「艾莉來得正好,妳看,」胡果向她展示關於鬼怪的報紙,上頭還有一張尤為清晰的鬼怪圖,「最近又有人在卡洛琳區(Caroline)發現了鬼怪的蹤跡,目擊者說它們從地底下爬出來,那鬼怪膚色蒼白,宛若霜雪,又瘦如蘆葦,它向居民們要了份濃湯,趁其不備襲殺了數人,還會異術變作人類混在我們人群當中!艾莉,妳們往後千萬要留意周邊的人群啊!」
艾琳娜見胡果愈說愈激動,便道:「叔叔,就算你要我們小心,可是我們怎麼知道誰才是偽裝下的鬼呢?」
「妳這麼說有道理...」胡果一時也道不出個所以然,思忖半晌之後道:「總之,不管怎樣,凡事都要留心。」
艾琳娜隨即應聲「是。」
胡果整理了他凌亂的大桌,桌上也堆砌著沉重的書和紙絹,他試圖騰出空位,卻翻倒了幾本書,飛起一團灰塵。
「艾莉,麻煩幫我把《伊利亞戰爭史》拿過來,不過要輕點,它們可都是珍貴的白鹿皮撰寫而成的。」
能夠用白鹿皮製成書卷,肯定是來自於王室的著作,艾琳娜翻翻鹿皮書卷的內容,簡直就是讓人想打瞌睡,她在班奈特學校也多少聽過關於伊利亞王國的發展史:世間上最偉大的靈師萊薩將六大靈力交給最強的六人,也就是後世所稱呼的「六聖賢」,六聖賢中唯獨一人沒有救世除惡之心,卻有想當人間之王的野心,他自有靈力後,便帶領各方的軍隊越境攻打其他國家,讓這些國家一一降伏,作為勝者的他以他之名「伊利亞」建立一個強大的王國,而現在的王族們也都是伊利亞王的後代。
艾琳娜經常不解究竟為何要了解整個國家的歷史,畢竟那對於生來就是為了服侍主人的僕役來說沒什麼意義,而且也與自己無關,光是在一天當中能不惹主人生氣就已經算人間之幸了。
艾琳娜自認自己很幸運了,她曾去過別的貴族的宅邸,那些僕役成天裡被貴族老爺又是鞭打又是罵,又是餵食廚餘跟糞便,以供貴族們取樂,尤有甚者,有些年輕侍女還被紈褲少爺抓來應急解火,等到她們懷上孩子時,又是貴族之間茶餘飯後的笑話。
她把書卷遞給他,然後道:「叔叔,不瞞你說,今日下午我做了一個夢。」
此言一出,果然引起胡果的好奇心,他霍然抬首。「妳說說,是什麼樣的夢?」
「我夢見我自己身在極北的冰寒,我跪坐在地,哭著。」
「妳能否想想,是在什麼情況下導致讓你出現在極寒之地?」
「嗯......好像是有一隻鬼怪出現了。」
胡果登時變得肅穆起來,「那麼,妳還記得妳在夢裡為什麼哭嗎?」
艾琳娜捻著下頷沉思,「嗯......我雖然記不得了,但如果是我,我一定是為了卡瑞莎、為了朋友、為了心愛之人而哭泣。」
「是啊,我們艾莉向來都是很堅強的。」胡果心疼且憐憫的看著她。「妳的母親艾菈(Ella)也經常做各種稀奇古怪的夢,而且大部份都荒誕無稽,但卻有幾次幾乎可以說預知夢了。」
「真的?」艾琳娜突地不可思議的看著胡果。「叔叔是說,未來有一天我會在極北寒地為一個失去的人哭泣嗎?」
胡果道:「或許,但我不敢保證。」
艾琳娜道:「媽媽也有這麼厲害的預知能力?」
胡果眼底緩緩泛起一波春曦,柔柔道:「是啊,妳母親是個相當了不起的人。」
她雖然對母親艾菈梅(Ellamay,Ella是艾菈梅小名)沒什麼深刻的印象,但根據別人還有胡格描述,她是一個很有實力且非常美麗,還有著和自己一樣如火焰般紅髮的火靈師,但不知為何,就在艾琳娜六歲的時候消失無蹤了,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就連作為她青梅竹馬的胡果也毫無半點她的信息。
漸漸地,艾菈梅便成了眾所未知的謎團。雖然不曉得艾菈梅的去向,但艾琳娜並沒有因此而傷悲,因為她在這個世間上也有真心愛她的人們,她悄然笑著看胡果,胡果也給她一個微笑。
「餓了嗎?去用晚飯吧,聽瑪爾瓦(Malva)女士說今晚有雞和魚。」
「叔叔不吃飯了嗎?」
「妳先吃吧,我還有些資料需要整理。」
「喔...」艾琳娜隱隱露著為難的神色,「那我先去吃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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