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涵與以宸倆人皆低著頭,裝作一副沒有看見晨樺似地繼續吃著滷味。此時晨樺已經走到他們倆的桌旁,隨手從隔壁桌拉了一張空椅過來,毫不客氣地就坐在芷涵的身旁。
芷涵皺著眉頭,斜眼瞥了下晨樺,顯然對於這個舉動感到相當不適,悄悄地將自己的椅子往旁邊挪了些空間,打算與晨樺保持距離。
「駱哥,這兒已經客滿了,我們找別家餐館吃飯吧……」寶棋站在晨樺身旁,對於晨樺不斷想要找芷涵與以宸倆人的麻煩感到萬般無奈,不過晨樺下定決心似的不打算善罷干休,他指向隔壁桌的另外一張空椅,示意寶棋也過來這兒坐下。
經不住晨樺的強勢態度,寶棋只能乖乖照做,拉過來一張空椅,低聲地向身邊的以宸說了句:「不好意思,打擾你們用餐了。」之後便坐了下來。
「真是巧啊!雖然我昨天說過『希望今後不要再因此見面』,沒想到我們居然又以其他形式碰面了。哈哈,或許這正是所謂的『孽緣』吧。」晨樺陰陽怪氣地說道,並且不斷地大聲拍掌,此舉惹得以宸眉頭一皺,似乎不是很愉快,芷涵則是繼續面無表情地吃著滷味,彷彿沒有聽見這段話似的。
突然,晨樺徒手就從桌上的滷味盤中拿了一塊滷豆腐,直接放進嘴裡咀嚼,以宸忍不住「喂」了一聲,對於這個失禮的舉止相當不悅。坐在正對面的寶棋則不斷用眼神暗示晨樺的態度要收斂些。
「吃了一塊滷豆腐怎麼了?你們昨晚可是把我的獨家報導給整碗端走呢。」晨樺突然提高聲量,對著以宸喊道。原先周遭熱絡的用餐氣氛瞬間安靜下來,四周的客人目光皆投向他們這桌。
氣氛逐漸緊繃起來,芷涵終於無法按捺住情緒,放下手中的筷子,轉過頭對著晨樺說道:「這裡是公眾場合,請你控制一下自己的音量與情緒。」語氣雖然平靜,卻隱藏著一絲的慍怒。
「笑話!妳執法過當反倒還來威脅我,現在的警察都是這樣欺壓無辜老百姓的嗎?」語罷,晨樺用力地拍了下桌面,杯盤劇烈撞擊的聲音讓周遭眾人的情緒為之一顫,而晨樺大聲嚷嚷的音量,則嚇得鄰桌的小女孩不禁放聲嚎啕大哭,以宸與寶棋見狀趕緊過去安撫小女孩的情緒。
「你昨晚交通違規在先,如果當時不將你攔下,只怕你魯莽的駕駛行為會造成更大的傷害,因此並不存在你所謂的『執法過當』。如果你有任何意見,可以向有關單位申訴,沒必要在這裡大小聲,影響在場所有人用餐的情緒。」芷涵表情嚴厲冷峻,帶著不容置喙的語氣對著晨樺說道。
晨樺頓時無語,只能眼巴巴地乾瞪著芷涵的容貌,儘管她面有慍色,卻絲毫不減損其美麗動人的外表,冷冽的雙眼與自信的態度,與此刻狼狽不堪,胡攪蠻纏的他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他此刻心情感到極度的低落與挫敗,作為國內頂尖八卦雜誌《天星週刊》的王牌記者,竟然連續兩天都在眼前這位女警下徹底吃癟。
心有不甘的晨樺,語氣不屑地說道:「妳的工作也只不過就是抓幾個交通違規,開幾張罰單罷了,真以為自己是有多了不起啊?」緊接著又補上一句:「我寧可將納稅錢給那些優秀傑出的菁英刑警,也不屑給妳這種底層的交通警察。」
一記清脆的聲響霎時迴盪在整間餐館,在場的眾人目睹此景,不禁都倒吸一口涼氣。
原先在內場忙得不可開交的老闆娘,耳聞外頭傳來爭執與喧嘩聲,還夾雜著孩童的哭泣聲,深怕發生嚴重衝突,趕緊擦乾雙手,跑出來察看狀況。
掀開門簾後,在她眼前的景象彷彿時間暫停似的,有客人停下手中的筷子,上頭本來夾著的滷蛋已經滾到地上,也有客人麵條吸到一半便懸在嘴邊,一動也不動,而原先大哭的小女孩,此時也停止哭泣,微張雙唇,瞪大雙眼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幕。
只見晨樺的臉頰上,浮現出清晰鮮明的血紅掌印,而一旁的芷涵,無法相信自己竟然會情緒失控,動手賞了晨樺一記耳光,呆呆地望著晨樺的臉龐,帶著震驚失措的表情,半晌說不出任何話來。
以宸和寶棋也被這個突如其來的狀況震撼到。與芷涵形同姊妹的以宸,自認最是了解芷涵的個性與情緒,卻未曾想到平日冷靜穩重的她竟然會在公共場合動手。
面對現場尷尬而凝重的氣氛,寶棋也不知道該怎麼化解才好,竟突然轉身脫口向老闆娘說道:「老闆娘,麻煩一盤滷味和二十顆韭菜水餃,謝謝。」
耳聞這句話的以宸,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朝著寶棋的肚子輕輕地架了一記拐子,低聲斥責:「什麼狀況你還在想著吃?是讀不懂空氣喔!」
芷涵正打算開口,為自己剛才的失控行為向晨樺致歉時,卻見他突然眼眶泛紅,淚水撲簌簌的流出,聲音顫抖地喃喃自語:「妳竟然打我……連我媽媽都從來沒有打過我,妳卻竟敢打我巴掌…」
語畢,晨樺情緒崩潰,猛然起身,毫不猶豫地奔出餐館,寶棋見狀驚呼著「駱哥!」後,也跟隨晨樺的腳步衝出店外。留下店裡錯愕不已,面面相覷的眾人。
低頭看著自己略微紅腫刺痛的右手掌心,芷涵對自己突如其來的失控舉動既感到訝異,更感到後悔。餐館隨著晨樺與寶棋倆人的離開,氣氛漸漸又活絡起來,然而芷涵卻彷彿被隔絕於世,內心的愧疚讓她難以融入現場的環境。
當芷涵正打算要跑出餐館,追上晨樺時,以宸立即拉住她的手臂,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此時無論如何解釋或道歉,想必他肯定是聽不進去,無法接受,不如你們都先讓彼此冷靜下來吧。」說完後以宸將芷涵的右手拉來,緩緩地為她按摩掌心,試圖減緩她的不適感。
「況且這也是他咎由自取,活該!」以宸刻意以輕鬆的語調說著,並朝向晨樺離開的店門口方向,吐出舌頭扮出一張鬼臉,不過這些安慰的話,卻都無法進入芷涵混亂無比的思緒裡。
她愣愣地看著門外的街頭,細雨不知何時開始飄下。儘管是晨樺出言不遜在先,導致她一時失控,但是此刻的胸口卻感到隱隱作痛,無法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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