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不同色 - 第一章　芋頭是戰爭的開始

　　夜風走在濕滑的青石小路上，幽夢閣的燈火隱藏在迷霧深處。雨已經停了，濃重的雨氣尚未散去，空氣中夾雜著苔蘚與冷木的氣味。

　　他的長刀已妥善包裹，隨著步伐輕輕晃動，劍身上的血跡卻像影子般揮之不去。

　　「任務完成。」夜風低語，語調平淡。

　　四周無人應聲，唯有一片靜默的黑暗。

　　幽夢閣逐漸映入夜風的視野。

　　整棟建築孤獨自矗立在山腰，被濃霧環繞著，背後是一片陰沉的紫色天空。

　　雲霧遮蔽了夕陽，天地間只剩濕潤的冷意。

　　他推開厚重的大門，一道暖黃的光從門縫間灑出，將他濕漉漉的靴子映上一層金邊。伴隨光線而來的，還有隱約的湯香與喧鬧，將外界的冷意隔絕。

　　笑聲、歡樂聲、吵雜的聊天聲，彷彿這裡不是冷酷的殺手公會，而是哪家人煙鼎盛的小酒館。

　　今天是除夕，沒有接任務的部分殺手們聚集在一樓。靠近中央的櫃檯處，二名女子正忙碌著準備火鍋。

　　一位留著平瀏海，頭上二條俏皮的小辮子環成圈，穿著碎花襯衫和短裙。她叫春柳，是櫃檯常駐人員之一，也是大廳中最活躍的靈魂。

　　春柳手上正拿著一片肉，用筷子輕輕撥進鍋裡，熱氣升騰讓她的笑容看起來更加燦爛。

　　「夜風！要不要吃火鍋？我準備了很多好料！」

　　夜風還來不及回應，另一位女子的聲音便懶洋洋地響起：「他剛完成任務，一身的血腥味，還是先去洗個澡吧。哪像妳，天天就知道吃。」

　　說話的人是秋葦，是另一名櫃檯人員。

　　她與春柳截然不同，烏黑柔順的長髮在腦後編成精緻的髮髻，穿著剪裁得體的連身長裙，外搭一件設計感十足的小外套，身姿優雅且從容。

　　這輕鬆的氛圍讓夜風不由得放鬆了神經，笑著回道：「難得兩位一起在這。」

　　「過年嘛，不然誰想看到她。」春柳嘟著嘴嚷嚷。

　　「我先去梳洗，晚點再來吃。」

　　夜風說完，邁步朝樓梯走去。

　　經過大廳一角時，他瞥見一人正攤在沙發上，手裡拿著平板，目光牢牢盯著螢幕。

　　這人幾乎和角落融為一體，大廳的喧鬧聲似乎與他無關，沒有人特意注意他，也沒有人敢打擾他。

　　自夜風注意到他時，這人似乎就沒有離開過這個角落。一個月了？還是三個月了？

　　他始終保持著同樣的姿勢，身邊沒有半點變化，就像時間在他身上停滯了一般。

　　然而這人並不是普通的閒人，他也是幽夢閣殺手，排行第九。

　　這樣的存在理應讓人肅然起敬，但他的舉止卻和他的排名形成了莫名的違和感。

　　夜風輕輕搖了搖頭，心中感嘆：「天下奇怪的事情多得很，幽夢閣的殺手也不差這一兩件。」

　　他沒有多做停留，轉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畢竟，對他而言，此刻最重要的事情，無非是洗澡，然後享受那熱騰騰的火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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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風梳洗完畢，換上一身乾淨的深色衣服。

　　踏出房門，夜裡濕潤的風從敞開的窗戶中滲進走廊，帶著一絲微涼。他順著長廊走向盡頭，步伐輕快，腳步聲幾乎隱沒在厚實的木質地板上。

　　走廊最角落的房間門前，他停下腳步，抬手輕敲了兩下門，節奏輕而穩。

　　「酉時，要下去大廳吃火鍋嗎？」他的聲音輕快，像是過年的尋常問候。

　　門內安靜了一瞬，隨即傳來一聲悶悶的回應：「不要。」

　　夜風輕笑，似乎早已料到這個答案，像是自言自語般說著：「我就知道。」

　　他並未多做停留，轉身順著來時的路走回樓梯間。走廊的燈光微微晃動，牆面上投下柔和的陰影，伴隨著他的腳步輕輕移動。

　　緩緩步下樓梯時，大廳的聲響逐漸清晰起來——餐具碰撞的叮噹聲、春柳活潑的喊聲、隱約的笑聲與打趣聲層層堆疊。

　　他走到半途，剛好看見有人從另一側樓梯過來。

　　兩人並肩而行，一位衣著略顯隨性，另一位穿著白袍。這兩人並不是殺手，而是幽夢閣的工程師與醫生。

　　工程師先注意到夜風，揚起手臂朝他招呼，語氣中透著一點調侃：「嘿，夜風，任務很順利啊？」

　　「嗨。」醫生微微抬頭，簡單地伸手揮了揮，語氣不算熱情，卻也不失友好

　　夜風停下腳步，笑了笑：「跟平常差不多吧。」

　　這樣的日常對他而言已經習以為常。

　　工程師聳了聳肩，似乎早已知道這個答案。他可以透過幽夢閣的記錄系統看見每位殺手的任務接取時間和完成情況，對夜風的表現並不感到意外。

　　「還真是毫無挑戰感的回答啊，你說是不是？」工程師邊說邊伸手搭上醫生的肩膀，動作很是熟稔。

　　醫生卻皺起眉，雙手抱胸，一副嫌棄的模樣：「你就不能放尊重點？」

　　語氣裡的責備像是一種習慣性的反應，終究是沒有推開他。

　　夜風看著兩人的互動，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他重新邁開步伐，與兩人並肩而行，朝大廳的方向走去。

　　突然，一聲尖叫劃破了整個幽夢閣。

　　「為什麼有芋頭！！！」

　　那聲音尖銳而憤怒，穿透了挑高的建築空間，餘音繚繞，彷彿連牆壁都為之顫抖。

　　三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覷了幾秒後，工程師突然笑得前仰後合，甚至笑到直接掛在醫生的肩上。

　　醫生皺著眉想推開他，卻被工程師拉得東倒西歪，最終只能無奈地任由他笑個夠。

　　夜風搖了搖頭，揚起嘴角，腳步不由自主地加快，想看看大廳裡到底在發生什麼事。

　　當三人進入大廳時，果然一片吵鬧聲正此起彼伏，各種聲音交錯混雜，讓人無法辨清誰在說話。

　　「芋頭要下火鍋煮爛才好吃啊！」

　　「胡說！芋頭進火鍋是災難你懂嗎！」

　　「我勉強同意芋頭可以放火鍋，但絕不能煮爛！」

　　「芋頭根本是惡魔的化身，丟進火鍋裡簡直侮辱了整鍋湯！」

　　「火鍋裡煮芋頭有那麼嚴重？」

　　「會吃芋頭的根本是反社會人格……不過我們這裡都是殺手，吃不吃芋頭其實都不正常吧？」

　　看著殺手們吵得面紅耳赤，夜風直接笑出聲來。

　　若不是幽夢閣內有規定，禁止殺手在建築內打鬥，這屋頂可能早就被掀翻了。

　　——也或許掀不動，因為幽夢閣的建築經過特殊加強，設計時就考慮過這些人的暴力傾向。

　　醫生雙手抱胸，一臉無奈地看著這場鬧劇，冷冷地說：「真是讓人懷疑，這些人平時是怎麼完成任務的。」

　　「可能是因為他們不需要跟芋頭打交道。」夜風笑著回應，語氣輕快，目光則落在那些還在爭論不休的殺手身上。

　　醫生微微抬起眉毛，語氣淡淡：「那他們得感謝客戶，從來不點火鍋裡加芋頭這種要求。」

　　這時，秋葦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過來，手中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茶。

　　輕輕啜了一口後，悠悠開口：「話說得這麼毒，也不怕他們聽到後過來找你算賬？」

　　醫生嘴角微微揚起，懶洋洋地回了一句：「有本事就來。正好，我還沒研究過芋頭能不能當解毒劑。」

　　這話直接把工程師逗得笑到蹲下。

　　秋葦聞言嘖差點被嘴裡的茶嗆住，她掩唇輕笑：「不愧是幽夢閣的醫生，連芋頭都不放過。」

　　此時，站在櫃檯後的春柳忍無可忍，她放下手中的湯勺，叉著腰大聲喊道：「吵什麼吵！再吵就去決鬥啊！」

　　大廳頓時安靜了一秒，隨即有人站起來。

　　「好啊！誰怕誰！我要申請與他決鬥！」聲音中透著挑釁，手一指，直指對面的另一名殺手。

　　幽夢閣禁止殺手之間在建築範圍內隨意打鬥，但允許通過正式程序申請決鬥。一旦批准，決鬥便會在挑高大廳之上的平台與錯綜複雜的樓梯之間進行，既考驗身手也考驗策略。

　　「記住，決鬥只有五分鐘，分不出勝負就算平局！」春柳毫不客氣地補充道，語氣裡帶著濃濃的不耐煩。

　　大廳裡的氣氛頓時劍拔弩張起來，火鍋的香氣不和諧地混雜著濃烈的緊張感。那原本溫暖的熱氣，彷彿也因這股對峙而變得炙熱起來。

　　隨著決鬥即將開始，大廳的角落裡竟然有人悄悄擺起了賭盤。

　　幾個平時最精於算計的殺手，正熟練地分發著籌碼，低聲吆喝著：「來下注啊！芋頭派還是正義派？壓大壓小都可以，賠率公平公開！」

　　短短幾分鐘，參與賭博的人數竟然越來越多，殺手們紛紛圍上去，討論得熱火朝天。

　　下注的內容五花八門，甚至有人直接壓「雙方平局」或「火鍋被掀翻」。

　　工程師忍不住拍了拍夜風的肩膀，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這幫人真是絕了。」

　　然後快步走向賭盤，豪不猶豫地壓了「火鍋被掀翻」。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A1TPq5ng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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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芋頭是戰爭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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