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不同色 - 第七章　幻焰現殺機

　　當轎車終於駛出山區，路面逐漸變得平緩，顛簸感也隨之消失。山道的曲折與危機被甩在身後，車內氣氛卻未見輕鬆。

　　前方的公路筆直而寂靜，夜色沉重，路燈稀疏，偶有車輛掠過，燈光在黑暗中閃逝。

　　「不去高鐵站了。」

　　李秘書開口，語氣平靜，視線落在窗外。

　　蘿蔓輕微一頓，側眸看向他，卻沒多問，手中的方向盤仍穩穩地握著。

　　「直接去寒燈亭。」李秘書轉過頭，看向蘿蔓，目光審視：「妳有精神嗎？」

　　蘿蔓短暫地遲疑了一下，彷彿在權衡什麼，然後輕聲回道：「您的意思是……不休息，直奔中都？」

　　李秘書點了點頭：「如果妳累了，也可以把車讓給我，我自己去。」

　　蘿蔓聞言，抿了抿唇，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李秘書負傷在身，連調息時間都不給自己嗎？」

　　話語間，她看了眼後視鏡，確認後方無車，才輕輕轉動方向盤，讓車輛平穩地駛入高速公路的匝道。

　　「從北市至中都……今日夜裡車很少。」她目光專注地望向前方，語調悠然：「我想，黎明前會到。」

　　窗外的景色飛快向後掠去，高速公路筆直而空蕩，四周寂靜得仿若無人。

　　團圓之夜，該回家的人早已與家人相聚，無法回家的人也早已找到落腳之處。整座城市沉浸在除夕的靜謐之中，唯有極少數的車輛仍在這條道路上行駛。

　　蘿蔓不禁想起幽夢閣的大廳，此刻那場「芋頭大戰」是否還在持續？那群殺手們是否仍在為火鍋爭得面紅耳赤？她忍不住輕笑了一聲，思緒卻又很快收回。

　　「您可以趁這時候休息。」她輕輕說著，像是隨口一提。

　　李秘書「嗯」了一聲，沒有多言，但他並未閉上眼睛，而是仍舊注視著窗外漆黑的夜色。

　　車內沉默了一會兒，只有儀表板的微光映照著兩人淡漠的神色。

　　蘿蔓心下了然，不再多勸，專注於駕駛。

　　此刻已近午夜，高速公路上幾近無車，唯有遠方零星的車燈點綴在夜色中。

　　車內氣氛靜謐，李秘書側頭望向窗外，沉默不語，像是在思索著什麼，又像是單純地放空。

　　忽然，一輛貨車從側道猛然竄出，速度極快，幾乎是在瞬間橫擋在前方的車道上，與轎車之間的距離驟縮。

　　蘿蔓眉頭微蹙，本能地腳踩煞車，雙手穩穩握住方向盤。

　　「繞過。」李秘書的聲音不疾不徐，那平靜彷彿這不過是普通的變道指令。

　　「是。」

　　蘿蔓立刻轉動方向盤，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響，車身一陣晃動，車尾險些擦過貨車側身，但終究毫髮無傷地閃過。

　　車輛回到正軌，夜色重新包圍了一切。

　　李秘書仍是神色淡漠，雙眼直視前方，連餘光都未曾投向剛才的突發狀況，似乎那輛橫擋的貨車只是一道無關緊要的風景。

　　蘿蔓從後視鏡看了一眼，貨車停在原地，一動不動，像是失去了存在感，與黑暗融為一體。

　　而路旁的陰影裡，似有火光輕微顫動。

　　或許是錯覺，或許不是。

　　他來了，排行第十。

　　他或許不知道自己在車內，或許知道，但不在意。

　　殺手執行任務時，比起同伴的安全，他們更在意目標是否確實死亡。

　　這是一場博弈，她不介意成為餌，但她更想知道——李秘書，會是怎樣的獵物？

　　若是在這場較量中死了，那只能證明自己也不過如此。

　　而目前為止的行動，李秘書並沒有顯現對她的反感。

　　這點讓蘿蔓的內心暗暗勾起一抹笑意。

　　即使他冷漠，即使他警惕，但至少，他還願意利用她。

　　這場遊戲便可以繼續下去。

　　下一刻，兩道火焰猛然竄起，沿著筆直的高速公路向前延伸，直衝天際，將整條道路映得鮮豔。

　　夜色瞬間被炙熱的火光撕裂，燃燒的火焰扭曲了空氣，波動在擋風玻璃上映出跳動的光影。

　　如同一道無法跨越的火焰之牆。

　　但李秘書卻渾然未覺，甚至連眉頭都未皺一下。

　　蘿蔓雙手握緊方向盤，佯裝恰到好處的鎮定：「我想是排行十來了。」

　　「不用管。」李秘書輕描淡寫地回道：「不過是幻術。」

　　但這場幻術極其真實。

　　火舌沿著公路狂舞，彷彿一條炙熱的長龍。

　　擋風玻璃上映出的不是路，而是烈焰翻騰的煉獄，熱氣滲入車內，帶來真實的壓迫感，令人無法分辨幻境與現實的界線。

　　汗水自蘿蔓的額際緩緩滲出，她下意識將方向盤握地更緊，手心卻微微發涼。

　　李秘書平靜地道：「衝過去。」

　　蘿蔓剛要應聲，驟然間，一道火舌如長鞭般猛地抽來，直擊擋風玻璃！

　　彷彿能一瞬間將車體吞噬，熔穿玻璃，將他們困入火獄之中。

　　蘿蔓身體猛然一震，手中的方向盤險些脫手，本能地踩下煞車——

　　然而，預想中的搖晃沒有傳來，車輛並未有絲毫震盪。

　　一隻手，穩穩地按住了方向盤。

　　李秘書的手指輕輕搭在她的手背上，力道不重，卻穩若磐石。

　　蘿蔓頓時一愣，還未反應過來，便聽見耳邊傳來李秘書低沉的嗓音。

　　「靜心。」

　　這聲音近得異常，甚至帶著微微的冷意，與周圍炙熱的環境形成鮮明對比。

　　李秘書的臉近在咫尺，距離她的側臉僅有半分之遙。

　　失血的關係，他的指尖透著微涼，卻讓她在瞬間找回了一絲清明。

　　「它困不住我們。」

　　語氣平靜而篤定。

　　蘿蔓心神一震，原本因烈焰逼近而升起的遲疑與不安，瞬間消散。

　　連排行第七的她都有如此反應，也難怪排行第十的會被譽為交通事故殺手。

　　只要讓目標見到這漫天的火焰，誰能不驚慌？

　　其實她並不擅長應對這種大範圍的單一元素幻術，她所擅長的是更細微、更精巧的操縱。

　　剛才那一瞬間，她確實有過動容。

　　是不是栽得太深？是不是獵物未捕獲，自己便已身先死？

　　但李秘書的反應，讓她鎮定了下來。

　　這場驚險，值得。

　　蘿蔓微微吸氣，手指重新穩穩握住方向盤，腳掌緩緩踩下油門，車速瞬間提升，直直朝著前方火海衝去。

　　如同闖入烈焰煉獄。

　　「砰——！」

　　車頂驟然一沉，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有重物自天而降，落在車頂之上。

　　車輛猛地晃動了一瞬，蘿蔓下意識地繃緊雙臂，雙手穩穩扣住方向盤，硬是將車身的晃動壓制回穩。

　　那不是普通的撞擊。

　　「他在上面。」她語氣低沉，眼神銳利地掃過後視鏡，但那面鏡無法映照車頂，唯有一片火光。

　　蘿蔓的肩膀不自覺地繃緊了一瞬，但隨即，她深吸了一口氣，迅速調整自己的節奏，臉上的表情轉為慣有的冷靜與自信，甚至染上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排行十的，果然親自動手了嗎？

　　聽說他不只擅長火焰幻術，刀法也是精妙。

　　她的餘光瞥向副駕駛座的李秘書，不知何時，他的手中已多了一口劍。

　　瑩白的劍身映著火光，寒意隨著車內氣流浮動，散發出一種異常銳利的危險感。

　　他靜靜地反手握劍，劍尖豎直抵在車窗邊，一語未發。

　　蘿蔓凝視著這一幕，心底微微顫動了一下。

　　夜風、排行十三的暗器客、甚至是方才的火焰術法，都沒有讓他表情有絲毫變化。

　　甚至讓人懷疑，是否一切早在他的計算之中。

　　而現在，他的神情依舊冷淡，甚至連呼吸頻率都沒有改變，像是絲毫不將這突如其來的威脅放在眼裡。

　　火光閃耀間，他的側顏半隱在明暗交錯的光線裡，一邊是炙熱灼燒的烈焰，一邊是冷硬不變的沉靜。

　　「在我允許之前，不要隨意停下。」

　　他的聲音仍舊平穩。

　　蘿蔓沒有轉頭，但她唇角微微勾起，眼底閃過一抹興味深長的笑意。

　　「我明白了。」

　　她沒有猶豫，雙手穩穩扣住方向盤，讓車速和自己保持在最理想的狀態。

　　就在此時，副駕駛座的車門被拉開。

　　狂風瞬間灌入車內，火光倒映在擋風玻璃上，帶來猛烈的氣流與壓迫感，車內溫度一瞬間驟降。

　　一道殘影掠過蘿蔓的眼角。

　　李秘書身影一動，長劍輕輕一轉，劍尖在車頂邊緣劃過一道極短的弧線，帶起一抹冷光。

　　他翻身而上，瞬間消失在烈焰翻騰的夜色之中。

　　蘿蔓的視線在前方道路與後視鏡之間來回切換，車速沒有絲毫下降，甚至微微加快。

　　她低聲呢喃：「李秘書，我很好奇——你還能撐多久？」

　　她的語氣帶著些許玩味，指尖卻下意識收緊了方向盤。

　　這場對局，比她想像中的還要更加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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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蘿蔓目光鎖定前方，卻感覺到整條高速公路的景色悄然變化。

　　火焰並非單純的焚燒，而是化作一片幽紅的幻境，沿著道路無聲無息的向前擴展。

　　她看到車燈的光束照不穿前方，像是陷入了無法觸及的空間。

　　這場幻焰，並非單純為了阻擋，而是要令她迷失。

　　她下意識地想要踩煞車。

　　此時耳邊響起鞋底摩擦車頂的「嘶啦」聲。

　　然後是金屬撞擊的脆鳴，夾雜著低沉的風壓，每一聲都暗示著車頂上的攻防。

　　她無法直視，但透過觸覺，她能感受到戰鬥的流動。

　　車體時而微震，時而輕微側傾。

　　車頂上，第十揚起長刀，火焰順勢燃起，如赤紅龍蛇般蜿蜒盤旋，刃鋒未至，灼熱的氣息已逼近咽喉。

　　「李秘書。」他的聲音低沉，帶著熾烈的殺意：「你的劍很快，但……能比火還快嗎？」

　　刀氣驟然落下，烈焰化作十餘道交錯刀影，如天羅地網般封死李秘書所有退路。

　　火影亂舞，刀光破空。

　　然而李秘書不曾後退，甚至連半步閃避都未曾做出。

　　他只是輕輕抬劍，腕間微轉。

　　一抹清冷銀光，透過交錯的火影破出重圍，如皎月碎開長夜，直斬烈焰核心！

　　烈焰驟然震顫，如潮水般往兩側倒退，刀氣被劍意生生截斷！

　　第十的神情瞬間變了，他原以為李秘書會閃避，卻沒想到——

　　「你的刀法不錯。」

　　李秘書聲音淡淡，劍鋒輕輕一轉，天香斜斬而下，銀光折影，落在他的肩頭。

　　「但和火焰的融合度還待加強。」

　　第十猛然後仰，額角滲出冷汗，堪堪避開劍鋒，然而肩膀卻被劍氣掠過，衣袖瞬間被撕裂，露出一道鮮血淋漓的傷口。

　　他咬牙後退，腳下踩住車頂邊緣，額角滲出冷汗。

　　「可惡！」

　　第十猛然暴起，火焰再次升騰，這次不再單純攻擊，而是猛然砍向車頂！

　　「轟——！」

　　赤紅的火焰順著刀鋒席捲，瞬間沿著車體蔓延，熾熱的能量滲入鋼板，彷彿要將整輛車吞噬！

　　蘿蔓瞳孔微縮，手掌下意識收緊方向盤，感受到車體溫度正在迅速升高。

　　不行，再這樣下去，她的車會被直接焚毀。

　　就在火焰即將吞沒車頂的瞬間——

　　一抹鮮血，自黑夜中驟然綻放。

　　李秘書的身影如影隨形，劍氣破開火浪，斬落一線死意。

　　第十猛然睜大雙眼，手中長刀從指間滑落。

　　「怎麼可能……」

　　他的身體猛然失去重心，向後栽倒。

　　蘿蔓緊盯著後視鏡。

　　她看到一道身影從車頂墜落，如失去翅膀的猛禽，重重摔在公路上。

　　火光映照之下，那人蜷縮著，手緊按著肩頸交界處，鮮血順著指縫滲出，一滴滴墜落在滾燙的柏油路面上，蒸騰出淡淡的血霧。

　　轉瞬之間，燃燒的烈焰猶如幻影般驟然消失，餘下的僅是一片死寂與夜色的吞噬。

　　蘿蔓瞇了瞇眼，透過後視鏡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幕，唇角微微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心中暗想，不愧是李秘書。

　　下一秒，車頂上傳來一聲極輕的響動，像是有人踩過金屬邊緣，穩健而從容。

　　隨即，一道黑影自車頂翻下，衣袂在狂風中微微揚起，動作輕盈如雁，毫無滯澀地穩穩落回副駕駛座。

　　李秘書淡然整理了一下袖口，指尖輕輕拂去沾在手臂上的破布，低頭審視自己的左臂。

　　黑色西裝的袖子被火刃劃破了一道極淺的裂口，露出蒼白而無瑕的皮膚，傷口僅是微不足道的焦痕，甚至連血跡都不曾留下。

　　「繼續開車。」他語氣淡然，彷彿剛才的一場戰鬥不過是尋常小事。

　　然而方才包紮過的大腿傷處又裂開了。

　　蘿蔓輕笑，眼底閃過一抹興味，沒有多問，只是順從地握緊方向盤，腳下輕踩油門，車輛重新加速，夜色再度將他們吞沒。

　　透過後視鏡，她看著遠處的公路，那片曾被火焰吞噬的黑暗，如今只餘冷風呼嘯。

　　第十的身影孤零零地倒在道路中央，如熄滅的餘燼，生死不知。

　　蘿蔓將目光收回，指尖在方向盤上輕輕摩挲，嘴角再次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這場遊戲，還未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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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幻焰現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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