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不同色 - 第四章　除夕真的事很多

　　青竹離開後，房間內重新回歸寂靜，只有油燈的燭火微微搖曳，投下暗淡的光影。

　　夜風站著靠在椅背上，似是消化著剛才的談話內容。

　　「李秘書真有那麼可怕？」他忽然開口，語氣帶著幾分不以為然：「剛才在大廳裡，他出現的時候，所有殺手都像見了鬼一樣。」

　　酉時沒有立刻回答。

　　他垂下眼眸，指尖輕輕滑過湯碗邊緣，像是在思索該怎麼回應這個問題。

　　片刻後，他輕聲說：

　　「他的存在，就像無盡深淵的倒影，明明沒有形體，卻能吞噬一切目光。我曾見過無數瀕死的靈魂，看過詛咒在血肉間綻放，聽過人臨終前最後的哀鳴……但唯獨在他身上，我看見的不是人間，而是地獄。」

　　夜風微微一怔，眉梢微動，像是想要說點什麼，但最終還是笑出了聲：「太誇張了吧，哪有人能讓你用這種形容？」

　　「夜風——！」酉時的聲音突然拔高，語氣裡透著一絲怒意，「你不相信我嗎？」

　　夜風下意識地直起身子，雙手微微一抬，像是要安撫對方：「我沒有、我……」

　　話音未落，他的世界猛然一晃。

　　一股強烈的暈眩感從腳底竄起，像是一陣無形的浪潮瞬間席捲全身。他的四肢彷彿被一層厚重的枷鎖緊緊束縛住，連指尖都無法動彈，僅感受到一絲絲針扎般的麻痺感，逐漸向上侵蝕。

　　「……！」

　　夜風的瞳孔驟然收縮，他試圖動一下手指，發現這不是普通的麻痺，這是一種無聲無息、卻精確無比的支配。。

　　酉時靜靜地看著他，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那笑意溫和而從容，卻帶著某種令人脊背發寒的違和感。

　　「你看見我做了什麼嗎？」酉時語氣輕柔，如同耳語。

　　他的面容在燭光的映照下顯得愈發蒼白，那雙深邃的眼眸映著微光，透著某種晦暗不明的意味。

　　夜風的心臟猛然一緊，從頭到尾，他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

　　沒有咒術的波動，沒有細微的手勢，甚至沒有一句施術的咒語。

　　但他卻無聲無息地陷入了酉時的掌控。

　　酉時緩步向前，直到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至一步之遙，他才停下腳步，微微傾身，目光直視著夜風。

　　「沒有，對吧？」他的聲音很輕，幾乎像是在哼唱一句民謠。

　　酉時的唇角微微上揚，隨後轉過身，背對著夜風。

　　同一瞬間，夜風身上的禁制忽然退去。

　　失去束縛的身體猛地一鬆，他踉蹌了一步，靠在牆上，劇烈地喘息著，額際有一滴冷汗緩緩滑落。

　　酉時端起桌上的水壺，倒了一杯水，語氣輕飄飄地開口：

　　「即使我只是排行第五，但在幽夢閣之中，只要條件齊備，我可以讓所有人死。」

　　他頓了頓，語氣依舊淡然，但透著無可置疑的絕對自信。

　　「包含你，排行第四的夜風。」

　　夜風擦去額角的冷汗，深深地看了酉時一眼。

　　酉時的語氣依舊淡淡的，不過緩了一些：「例外的，只有李秘書。」

　　房間內一時沉默，燭光輕微搖曳，映得酉時的眼底明滅不定。

　　「夜風，」他推出那杯水，低聲說著：「我尊重你的決定，但李秘書……你贏不了。」

　　夜風深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接過水杯，盯著杯中的倒影，沉默了幾秒。

　　隨即，他重新露出那一貫的笑意，語氣輕快：「你難得這麼多話，不過放心吧，我不會——」

　　「……今天是除夕啊。」酉時輕聲說，語氣聽不出情緒。

　　他似乎對剛才的飯菜失去了興趣，淡淡開口：「晚點，你要陪我吃年夜飯嗎？」

　　夜風微微一愣，視線掃過桌上已經冷卻的火鍋湯碗，嘴角勾起一抹淺笑：「都快九點了耶？」

　　酉時不以為意，語氣平淡地回應：「對一個下午二點才起床的人來說，這是午餐。」

　　夜風輕笑，搖了搖頭：「酉時，謝謝你的關心。」

　　「我沒有在關心你！」

　　「好好好——不過你難得相邀，我絕對不會失約。」

　　夜風笑著站起身，朝門口走去，步伐已然恢復輕快。

　　當門扉輕輕闔上時，酉時靜靜地站在桌前，目光落在杯中的水面上。

　　燭火微微晃動，映得他的倒影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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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十分鐘前。

　　青竹帶著滿意的笑意，輕輕地關上酉時的房門，步伐從容地離開。

　　他沒有搭乘電梯，而是選擇走向階梯。這些階梯盤旋錯落，無明確的規律可循，像是特意設計成令人迷失方向的布局。

　　樓梯沒有電燈，沿牆設置的壁燭燃著微弱的火光，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彷彿連人的輪廓都顫動著，顯得破碎而縹緲。

　　幽夢閣的構造自有一種威壓，樓層越往上，寂靜越深，空氣中甚至瀰漫著一絲沉重感。

　　他來到了第二高的樓層。

　　沿著寂靜的走廊向前望去，屬於李秘書的書房門半掩著，門內透出的燈光拉出一道狹長的光影，映在青竹腳下。

　　他沒有立刻走進去，而是稍稍頓了一下，整了整領口和袖口，然後抬步踏入書房。

　　房內的氣息帶著淡淡的紙墨味，桌案上堆疊著未整理的文件，書櫃裡的藏書整齊排列，但書頁間夾雜著幾張筆記紙，隱約透出些許隨意。

　　李秘書依舊是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與幽夢閣內習慣便服的殺手們截然不同。他坐在單人沙發上，身體微微後傾，目光低垂，手肘輕撐著扶手。不知是在發呆，還是在沉思。

　　青竹站定，深吸一口氣，在門邊微微欠身，語氣恭敬：「李秘書長。」

　　李秘書的睫毛輕顫了一下，緩慢地抬眼看向他，目光的聚焦略顯遲緩，帶著一絲困倦與疏離。

　　「什麼事？」他的聲音不急不緩，帶著與夜晚相似的沉靜。

　　青竹不疾不徐地走進書房，來到他面前，站得筆直，語氣平穩：「很抱歉在除夕這天打擾您，但有一件要事刻不容緩。」

　　李秘書微微偏頭，像是在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青竹垂下視線，語氣多了一分凝重：「中都分亭的信使失蹤了。」

　　李秘書聞言，語氣卻依舊平靜：「寒燈亭？」

　　青竹點頭，直視著他的眼睛：「是。他理應在今日中午前抵達幽夢閣，按照以往的行程，最多不會誤差超過十分鐘。但現在已過半日，卻毫無聯絡。」

　　書房內短暫的靜默，只有燈光映照在李秘書沉靜的面容上。

　　青竹繼續道：「中都分亭寒燈亭的信使，是亭主的首徒，身份特殊，理應不會隨意違反規矩。因此，屬下懷疑，分亭恐怕已經生變。」

　　李秘書的視線落在桌上的文件夾上，像是在整理思緒。燈光陰影落在半張臉上，神色顯得更加難以捉摸。

　　幽夢閣的情報傳遞方式向來縝密，有些機密訊息不適合透過電子設備傳輸，因此仍然保留著最古老的傳遞方式——以人為信使。

　　這樣的方式雖然落後，但勝在安全，且每一位信使都經過嚴格挑選，並具備極強的應變能力。

　　李秘書沒有立刻回應，低垂的目光像是在權衡著什麼。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似乎隨著燭光的閃爍拉長了時間。

　　青竹觀察著他的神情，試圖從對方的反應中捕捉到一絲端倪。

　　然而，李秘書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沒有驚訝，沒有懷疑，甚至連眉心的紋路都沒有改變一分。

　　他的冷靜近乎於無機質，彷彿這場對話不過是例行公事，而非一場關乎幽夢閣安全的變局。

　　青竹早已見過這樣的李秘書——不論是生死攸關的刺殺情報，還是關乎幽夢閣存亡的決策。他總是如此，不動聲色，將所有情緒掩藏在那張沉靜的面孔之下。

　　這份冷靜，曾經讓人無比安心，因為這意味著不論發生什麼，李秘書都能穩住局勢。

　　但現在，卻讓青竹感到一絲難以言喻的不安。

　　李秘書沉默片刻，忽然開口：「為什麼現在才說？」

　　語氣依舊平靜，但話語間透著銳利的審視。

　　青竹的瞳孔輕微收縮了一下，隨即又迅速掩飾過去，露出恰到好處的遲疑與歉意。

　　他微微側開視線，像是懊惱自己的疏忽，又像是不敢正視李秘書的目光，手指無意識地輕觸袖口，彷彿真的因為延遲通報而感到慌亂。

　　「我——」他剛開口，正要以事先準備好的說辭辯解，語氣裡甚至帶著一絲懊惱與急切。

　　然而，李秘書只是輕輕一揮手，像在拂去無關緊要的塵埃，動作不疾不徐，卻壓下了青竹未出口的辯解。

　　「算了。」他的聲音不帶任何責備，語調平穩得像是這場對話不過是日常公事。

　　他淡淡道：「現在追究已經沒有意義。」

　　李秘書微微拉起起袖口，露出腕間的銀色腕錶。指針劃過錶盤，他的視線落在九點三十的時間上停留片刻，眼中似乎計算著無數可能。

　　最終他說道：「我親自去吧。」

　　青竹站在一旁，看著李秘書的神色依舊平靜如水，彷彿這並非突如其來的變故。

　　他壓下心底泛起的異樣感覺，低頭應道：「是。」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nL8chWon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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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除夕真的事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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