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羅坐入沙發，長方形的實木桌上放著一杯茶，茶水的清香和木製家具特有的幽香將整個辦公室薰陶出嫻雅的氛圍。
辦公桌後的貝利薩沒有把鋼筆放下，埋頭振筆疾書著。
「請稍等我一下。」
言語很客氣，動作中卻沒有相應的提羅想要的尊重。雖然提羅對此心有不滿，卻也沒辦法多說甚麼，畢竟貝利薩研究出神契石部分的秘密，不像其他人會對他的神蹟有所崇拜。
他喝衣口熱茶，翹著腳打量貝利薩的工作場所。乾淨簡潔的辦公室，唯一稱得上裝飾的只有掛在腦後的克里前家主肖像畫，以及放在桌上的相框。
無趣的人。
「抱歉讓您等了。」貝利薩抬頭，將剛剛在趕的文件收好。「商量接下來的計畫？」
「對，也沒有其他事會讓我來找妳了。」提羅說。「但在那之前我有個問題，妳在停能當晚去南一區做什麼？」
「我對您沒有打算破壞南區的備用能源機感到疑惑，所以想去確定一下。」貝利薩說。「沒想到反叛軍剛好來偷能源機。」
「反叛軍的事情討論過了。」提羅不耐煩地揮手。「不要做多餘的事，妳的擅自行動可能會導致整個計畫失敗。」
「那您得把整個計畫完整地跟我說。」
「為什麼？好讓妳有機會洩漏或背叛我？」
「如果您還只是把我當棋子，那是沒辦法勝過棋子比你多的特圖姆的。」貝利薩說。「您還沒把我當同伴。」
提羅憋著一肚子的氣。跟貝利薩對談的時候，常會讓他感覺自己是個意氣用事的小孩，在聽老師教導他理性的做事。他不喜歡，卻也必須接受。
提羅緩緩把不滿用一口氣的型態吐出。「拔掉普萊達提奧在擎天塔的兩大權限，能源和護衛。之後，安裝炸藥在擎天塔，引爆後配合外面製造的動亂把特圖姆從祂的房間騙出去。」
「您就可以趁機偷走他的神契石了。」
「對，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讓特圖姆感覺到一點的危險，把普萊達提奧的嘴巴撐開，讓祂看到那銳利的獠牙，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對祂露出的獠牙。」提羅說。「這也是下一個計畫，逼迫普萊達提奧把城內的警衛隊集合在一個地方展現武力。」
「特圖姆會因此感到被冒犯嗎？」
「本來可能不會，但普萊達提奧有單分子劍，而且我聽說他們的訓練很精良。」提羅說。「再加上我的引導，特圖姆很可能會把擎天塔的權限獨立出去。」
「給我。」
「對，給妳。我會推薦祂，克里家是最好的選擇⋯⋯以旁觀者角度來看也確實是。」提羅說。「妳要找出最忠心於妳的部下，讓他們準備接收擎天塔的護衛。」
「那要怎麼逼迫普萊達提奧把城內的警衛隊集合？」
「第四十四到四十八號礦場準備掩埋了對吧？」
貝利薩有一閃而過的不忍。「是，一如既往，挖出三顆神契石後就準備進行掩埋了。這兩者之間⋯⋯您打算把晶獸透過那邊引入神域？」
提羅不得不佩服貝利薩的反應速度，點了點頭。礦村的分布剛好圍繞在神域外，那些保護林除了保護礦村，也讓晶獸不會靠近神域。剛燒完一區塊的保護林，新的瘴氣樹還沒重新種下的這段時間是晶獸唯一可能靠近神域的時間點，也是沒有外患的神域必須蓋城牆的原因。
「不過光靠燒毀保護林是不夠的，我們還得炸掉一做誘獸藥工廠。」提羅說。「得要有那種劑量才能把晶獸引到神域。」
貝利薩皺眉。「會波及無辜的。」
「有三個礦村的無辜要被掩埋了。」
「那些村民不是因為這個計劃而死，而是這個城市的現狀。我想改變的現狀。」貝利薩說。「炸毀工廠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炸工廠只是要將誘獸藥往外擴散，不會傷到人的。」
貝利薩沉默片刻，還是說：「好吧。」
礦場掩埋是在春天的第一天，他們的計畫也會在那天晚上實行。決定好後，提羅離開貝利薩的辦公室。此時天色剛暗，他獨自飛離克里大樓，回到擎天塔將從黑市買來的點火裝置帶上，朝神域外飛。
很快，他就來到負責一到四號礦場的其中一個礦村。他飄在高空，由高處俯瞰著這個村莊。自從成為提羅，他就沒到礦村看過了。他發現入夜後礦村卻有點點黃光從窗戶透出，家家戶戶的屋頂都有煙囪，白煙裊裊，飄上夜空與雲相會。
他疑惑地降落到地面，食物的香氣在他吸氣的時候伴隨空氣一起竄入，不解的他悄悄走到一家的窗戶旁往內窺視。
一家三口，兩男一女，其中年紀最大的正在煮著晚餐，天花板上橘黃色燈泡亮著。最小的女孩敲著鐵刀叉，像是在抱怨晚餐怎麼還沒煮好。
他愣愣看著，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已經將手貼在窗戶外，次男透過窗戶與他四目相對。他趕緊往上飛，躲到屋頂上。門打開，次男東張西望，然後退回屋內將門關上。
笑聲傳出，像是在笑次男的眼花，然後是餐盤放到木桌上那溫馨的輕觸聲。礦村裡多了很多他們當時沒有的東西，能源、正常的食物、更大的屋子⋯⋯一樣的是那種笑聲。如今，曾經沒有的他都有了，曾經有的卻失去了。
他深吸口氣，把那溢出的回憶壓回，緩緩往上飄，把目光轉向保護礦村的瘴氣林。
只燒出一個破口是不夠的，需要非常大量的晶獸才能讓普萊達提奧把全部兵力集中。同樣的把戲第二次就沒效果了，他得一次做到好。
「偽善。」他低聲控訴貝利薩對村子做出的改變，但更像是在給自己找藉口。
明明能從神契石失竊的困境中脫身，貝利薩卻還是參與這被發現就只有死路一條的推翻特圖姆計畫，原因也已經明白老實地讓他知道了。貝利薩想幫助這些礦工，而他想要取代特圖姆的原因在貝利薩的情操前面顯得無比醜陋。
「偽善、偽善⋯⋯」他不斷重複，飛入保護林中，將數個點火裝置安裝好。直到離開，他都還在喃喃自語著同樣的兩個字。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k11bt3yY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