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工坊》 - 《精工坊》章之五‧財源廣進〈中〉

「澔凱過譽，為兄委實不敢當，不過勉勉強強幫上忙罷了。我幼時一直嚮往武林生活，即使出於商賈之家深知日後必須繼承家業，卻仍纏著我爹替我尋了個師父。當時師父認為我資質不錯，因而除防身程度外，還多教我一些。畢竟本就想學，我自然也練得格外勤快，手上的劍繭亦是所那時留下！而會對暗器產生興趣，也是深受師父影響，他對這方面頗有心得，耳濡目染之下，我亦略知一二。」宇凌笑說著，態度自然，話語流暢。

「沒想到凌兄竟是因此對於暗器有所涉獵，連我都要自嘆不如，想來尊師必定教得極有趣。這麼說來，不知凌兄師承何處？」

聞言，宇凌一臉為難，停頓片刻後道：「關於這個，因為師父他老人家隱居已久，不願受到世俗煩擾，他交待我不得告知他人，所以……」看著澔凱等人的神情是歉疚而猶豫，好似著實感到困擾。

見他話說得如此，澔凱也不好繼續再問，便頷首回應：「原來尊師是位隱世高人。既是如此，自然不敢勉強凌兄。」

「多謝諒解。」

接著雙方轉移話題，又談笑片刻、喝了數杯。

「此番也令凌兄惹來不少麻煩，害得你上了幾趟衙門，實在抱歉。」

「不，當時事發突然，解釋清楚後也就沒什麼。況且，仵作亦作了證，即便我沒出手，那人仍是活不了……還是別說這個！說些有趣的吧！」語畢，宇凌一時興起地笑問：「對了，澔凱和霖生是童年時期即已相識的麼？」

「的確如此，轉眼間我倆相識至今竟超過十五個年頭，果真時光飛逝啊。」無從得知宇凌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地詢問，澔凱不打算再談此事，感嘆完後即於其答話前先轉而望向攸情，說著：「情兒你今日喝多了，瞧你臉蛋紅通通的，快先去歇息吧！明兒個可還得忙碌！」

「我又還沒醉……」攸情嘟嚷著，不怎麼想配合。

畢竟涉世未深，攸情沒能意會澔凱的意思而道出符合她年紀、略帶任性的回答，但這反而更顯自然，正合他意。

於是澔凱扳起臉，又道：「等醉了便已太遲，難不成你想在凌兄面前鬧笑話？」

「……哼！好嘛！」雖然不悅地嘟著嘴，攸情仍是乖乖聽話。

「情妹妹乖，我陪你回房。」

語畢，若芙微笑著，隨攸情起身。

離席前，她們不忘對著宇凌抱拳示意。

「藍公子，恕我倆先失陪了。」

「藍公子下回再說說那些有趣的外地批貨經歷給我們聽呀！」

宇凌亦起了身，對著她們一揖並笑說：「二位姑娘多禮了，下回在下定給攸情姑娘說些更好玩兒的事！」

「一定要喔！」

「一定、一定！」

送走她們二人後，宇凌並未坐回，而是順勢表明離意。

「啊，不知不覺都這麼晚了，我也差不多該動身返家。本來還想聽聽諸位當初相識到熟識的經過……真是可惜。不過算算時間，熙恨和德薩應已在外等候，我不該再留了。」露出微帶遺憾與不捨的神情，宇凌苦笑說著。

聽及此言，澔凱與依蓉立刻先後站起。

「今日時候確實不早，但未來仍有許多機會，歡迎凌兄隨時光臨。相識的事、酒的事我們日後再談不遲！」

「澔凱哥的重點根本就是酒吧！真像個小毛孩！」

「咦？話也不是這樣說！難道蓉兒看不出我在說笑麼？」

「看、不、出！藍公子你可千萬別理他！」

看他們的互動，宇凌忍俊不禁，笑道：「哈哈，無妨，澔凱這般喜愛我家的酒是為兄的榮幸！若日後有批到什麼好酒，定會記得分享給你們！」

「那便先謝過凌兄了！」

「真是……」

談笑中澔凱和依蓉送宇凌至門口，果然德薩他們已叫好馬車，正等著宇凌。於門邊又閒聊數句後，宇凌等人才在兩人的目送下乘坐馬車遠去。

返回屋內後，兩人一同收拾杯盤、整理桌面。

澔凱重重呼出一口氣，滿臉疲憊地說著：「好累……要跟沒太多好感的可疑之人聊這麼久可真傷神！」聊到後來他都差點要為自己打暈霖生一事感到後悔了，雖說對方也會找話題不算難聊，但問題是他始終有種排斥感。

微微挑眉，依蓉沒好氣地對他道：「沒太多好感？我看談到那花雕，你根本是真情流露！好感多得不得了！」

「哈，幹麻這般說？那酒確實很不錯嘛！我有好段時日沒喝到這樣的美酒！」

「……還說霖生哥呢，我看你不久後就會被酒給收買！」

「不會啦，你多心了！」

「哼！希望真如你所言！」話鋒一轉，依蓉正色問道：「不過一談這麼久，澔凱哥是否已成竹在胸？」

微蹙劍眉，澔凱嘆了口氣，停頓片刻後才回答：「沒有。他應答如流、理由亦合乎情理，試不出個所以然。說實在話，除了那兩個隨從身上的氣息有些怪、他過於積極想親近阿霖外，其他沒什麼異常。只是……不知為何我就是覺得不要與他們有太多瓜葛才好。」

「那你還想買人家的酒？」

被踩著痛處，澔凱忙道：「呃……這是兩回事、兩回事啦！」

斜睨了他一眼，依蓉無奈搖頭，接著說：「霖生哥不知是否還在飯廳？方才過來時，我們好似忘記差人送他回房了……」

「對喔！當真忘了！」

雖說此刻已至初夏習武之人一般不易著涼，但亦不可放任不管。於是兩人沒再多聊，專注而迅速地收拾善後。

一處理完，他們便前往飯廳，在那兒看見若芙已先到達，正令兩名雇工準備搬動仍昏睡著的霖生。

見狀，澔凱上前，說著：「我來好了。」

主動幫忙的原因絕非什麼感情好到不想假他人之手此類的，而是萬一他們不慎將霖生給摔著了，這筆帳肯定還是掛在他身上啊！

然而才來到一旁準備接手，澔凱便察覺什麼，看著落在椅邊的一根筷子，撿起後問道：「這竹筷方才便落在地上麼？」

聞言，兩名雇工點頭稱是，若芙亦於此時步至他身側，頷首道：「是呀，我們過來時就在了。有什麼不對麼？」

澔凱不語，他印象中扶霖生坐下時還沒有，會是他記錯麼？看霖生仍只是在椅子上睡，毫無異常，應也未碰掉那竹筷。

將竹筷置於飯桌上，他望著若芙及依蓉，續問：「芙兒和蓉兒是否還記得我們移步接待凌兄前，它已遺落在地？」

「我沒印象。」依蓉搖頭，轉而看向姐姐。

較為心細的若芙先是靜默片刻，待回想過後這才答道：「我也一樣。記得那時被澔凱哥的舉動嚇著，心下亦是憂心霖生哥狀況，未曾留心。離開前則應是被你們和椅子擋住視線，因此沒看到。」

「這樣啊……看來也沒其他異狀，大概只是我多心吧。」

倘若德薩和熙恨於離席期間先行來此探看，應也不至於這般粗心？又或者，是他們故意讓人覺得可疑？可若真是後者，理由為何？他全然猜不透。

只是畢竟心下仍略有疙瘩，澔凱又問：「芙兒今晚可有察覺什麼？」

「沒有，本來針對藍公子待霖生哥特別關照這點想試試他，可他神情態度皆自然不似說謊，感覺真情流露。若非如此……恐怕此人太高明。」

假如宇凌未帶侍衛且是在不同場合或是精工坊已上軌道後遇上，想來若芙亦不會這般懷疑，恐怕早就當成一般的好客倌了。

「我也這麼認為，但願一切只是我們多想。」澔凱苦笑，一邊抱起霖生一邊又說：「累了一天，你們都早些歇息吧。等送阿霖回房後，我也要趕緊歇下，今日實在發生太多事了。」

「嗯，待我們將這兒做最後收拾便會睡下，澔凱哥夜安。」

「是呀，澔凱哥夜安。你這幾日皆於清湮門『忙碌』，想必耗損不少，記得動作小心點兒、莫要過於勉強，否則若摔著霖生哥了，我看由你好受的！」眨了眨眼，依蓉調皮地說著。

被損得一時間說不出話，澔凱翻了翻白眼，這才道：「快去忙你們的啦！」

兩姐妹對視，雙雙掩嘴笑著，目送背影顯得有些狼狽的澔凱離去。

＊　＊　＊

很快地，澔凱步入內院，不過走沒幾步便停了下來，神情相當嚴肅。

低頭看著友人的睡臉，腦海中浮現的卻是童年時候的景象。即便記憶已逐漸模糊，重要的事始終不曾忘懷。

『難道是針對阿霖而來？可那時的事應無外人知曉，且已事隔多年，怎麼會……不行，得尋個時機問問老爹！』

就算不想返家、不想聯絡家裡，但比起當年還幼小的自己，他爹自然了解更深。

相信此番特異情況之下，他爹應不至於藉機逼婚於他……大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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