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澔凱返回精工坊的那日大清早,霖生已到達慶川城並前去見一些人,知曉一切來龍去脈。先前不知道的事實、將遭遇到的困境、他們希望他接下來做些什麼、他又決定該怎麼做,心中總算有個底。即使先前已猜到部份,得知真相時依舊萬分驚訝,超乎其想像,有如夢一場。
正事辦完後,霖生考量再來遭受通緝後很可能變成有一頓沒一頓,於是午膳時便選了間頗具盛名的餐館,並且坐在能看得見街道的門邊位置。嫌拿著包袱不方便品嚐佳餚,霖生便將它置於桌邊構得著的地方。
一邊吃,他一邊望著人來人往的大街發楞,試圖享受這隨時都將失去的悠閒時光。
只可惜,真相造成的衝擊太大,即使打算什麼也不想,還是辦不到。早前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之事,不斷在腦海中重覆,精神和心情自然也無法放鬆。
『沒想到竟是如此,好似謊言一般的事實,要我怎能接受?』他不禁露出苦笑,眸中透露其複雜情緒,口中膳食的美味似乎也變得普通,使之放下筷子。『我這樣暴殄天物不行,畢竟下一頓開始可沒法這般奢侈,得專注嚐嚐!』
彷彿為求轉換心情,霖生飲了口茶才又開始動筷。雖說這回有專注品嚐味道,覺得這頓花錢有價值之餘卻又浮現其他感觸。
『這種美食當初應該和大家一起來多吃幾次才對,如今實在後悔。』回憶精工坊內的和樂景象,霖生閉起雙目,想著:『事已至此,多思無益!不過就算再來處境危險,肯定還有機會回到以往那樣的日子,現下遠遠未到絕望放棄之時。』
睜開眼,在他呼出一口氣、準備用轉換過的心情繼續享用午膳時,他的包袱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拿走。他反射性地起身想拉住對方卻已慢了一步,只見那人跑出餐館,還險些撞上一位剛要走進來的姑娘。
這情況令他楞在原地,鄰桌有幾人發現此事,但僅是喧鬧著並未多管閒事。
儘管著急地想追去,霖生卻又暗叫不妙,臉色鐵青地心想:『這下糟了!雖說重要之物是沒全放在包袱內,被搶走亦不成!可我還未付帳,等我付完帳賊人想必已逃遠!不過,就這麼追去會否遭到店主人誤會而鬧上官府?不成!隨時都將遭到通緝,現下若進官府我可能很難脫身!但……難道眼睜睜看那些東西丟失?』
在他持續猶豫之際,那位姑娘已迴身面向街道且將一條綾帶擲往搶匪逃跑的方向,接著踏出輕盈腳步運起輕功追去。不一會兒,那位姑娘也就是文姬便帶著被綾帶五花大綁、顯得狼狽的搶匪以及霖生的包袱返回餐館。
站在餐館走道上本要開口,見搶匪還想掙扎,文姬立即點了他幾處穴道,令其動彈不得亦無法出聲。
「除了我之外,在場是否有哪位的財物被搶?」
險些被撞上那時,文姬的荷包被賊人搶走,她前一刻隱約有瞄見對方朝著某一桌伸手且那人拿的方式不似其所擁有,因此判定包袱亦是搶來的而失主在此,便這般詢問。
她這話引來餐館內所有人注意,頓時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站在桌邊的霖生亦在此時正面注視她,並和其他人一樣訝異於她的美。
『國色天香、清麗脫俗……好美的姑娘,比陸師妹更美。』
最初的驚豔過去,霖生趕忙上前,他抱拳示意、略帶緊張地苦笑道:「是、是在下。方才一時疏忽未警覺到賊人接近,發現時東西已被奪走,多謝姑娘仗義相助,否則在下真不知該如何是好。」語畢,和文姬四目相接打量著彼此。
心情雖平靜多了,仍不由得在內心想著:『美人不知出身何處?連衣袍的風格都顯得獨特,繡那花鳥頗為雅致,說不準哪日會帶動姑娘間的風潮?而且男裝亦能繡松竹,感覺這投資是一大商機呢!可惜如今不是時候。不過本以為應該早看慣凱凱身邊美女圍繞,對容貌美麗的姑娘們的見識也算夠廣了,原來只是錯覺。』
美女人人欣賞,霖生自然不例外。每每看到澔凱短時間內即有不同的美女相伴、左擁右抱眾美女,要說不羨慕是騙人的。其實偶爾也會遇到對他抱持好感的姑娘,不過自小的生長環境令他很早便決定只對真心想與之共組家庭的姑娘才投入那種感情,否則將保持距離而不打算遊戲花叢。
幼年長期遭受娘親虐打、深感無助害怕、渴望親情卻一次次受傷的記憶過於難受,因此他更想要一個和自己過去截然不同、他與妻子兒女都能幸福快樂的溫暖家庭。為此,離開師門後他不著急,抱持著先專注經營事業再想其他的想法。
「舉手之勞罷了,那包袱還……」
「姑娘慢著!那包袱是我的!」
霖生後方那桌一名約莫四十來歲的壯碩男子突然出聲,不顧同桌友人露出訝異目光並伸手試圖阻止的舉動,他起身上前來到霖生身側、文姬面前。
安心下來、都準備要接回包袱,居然半路殺出了個程咬金,這令霖生相當吃驚,不禁轉頭看向對方。男子並未回望過來,反倒是看著文姬顯然想藉機與之交談。此外,就霖生來看,認為這人眼神並不正經,心懷鬼胎。
「分明是本大爺被搶,他竟然妄想冒領!姑娘莫要上當!」
「呃,失主應該是那……」
不知是瞧男子體格佳亦或是在這一帶有一定勢力,被他瞪視後,原先開口要表示受害者是霖生才對的目擊者立即噤了聲,神情透露些許恐懼,抿嘴後低下頭。
『儘管最終沒說出口,依舊感謝你想為我說話的那份心意。』霖生向那人投以感激的眼神,接著又無奈地心想:『只是這個時候居然還遇到來找碴的,運氣很差啊!雖說遇到這種人總是想堵到他羞愧地說不出話,但現下實不便張揚。罷了,和氣生財,別多計較。』
於是,霖生再度面向文姬,抱拳後笑道:「為了不令姑娘為難,在下包袱內雖有私人物品,不過姑娘可以打開察看。而後在下和這位兄台分別在紙上寫出十件物品來向姑娘證明誰才是物主,如何?」
「哼!哪用得著那麼麻煩!我堂弟可是隔壁巷子那排布行的地主,我平時幫他收收租金也算小有名氣!說這包袱是我的自然就是我的!你這有眼不識泰山的小子什麼身份?說話能讓人相信?今兒個本大爺心情好不與你計較冒領一事,快滾吧!」狠瞪霖生,男子又轉向文姬,笑道:「姑娘怎麼稱呼?務必到我家坐坐,我讓下人好好款待你以報此恩!」
還來不及在心中吐槽便見他作勢要取走包袱──或者該說其意在「不慎」觸及文姬那纖纖玉手,霖生迅速拿出鐵扇,扇子一展拍開他的手。
然而其實不必霖生出手,文姬已靈巧地換手拿包袱讓他搆不著。由於只是眨眼間的事,在霖生有所動作的情況下多數人未察覺,包括那名男子亦然。
『這位姑娘果真實力不凡。』
方才見她擲出綾帶及使起輕功時的步伐,霖生便已有所察覺,近距離看她應變更覺如此。但畢竟沒實際交手,無法斷定程度,頂多知道她的輕功比自己好得多。
「你這傢伙做什麼?看來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不行!」男子說話時不僅怒視霖生,還伸手要拉他衣領。
正當霖生轉動手腕以扇子來擋、邊想著該如何應付較不會將事情鬧大之際,文姬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點了男子穴道。
見狀,霖生微微睜大雙眼,有些驚訝又略感安心。訝異的是文姬出手解圍、安心的是事態不會變得更糟,也令他更感謝文姬。
在那男子倒地前,霖生反射性地施以援手,扶他到無人的座位坐下並讓他趴在桌上。接著,霖生再度面對文姬並抱拳。
「多謝姑娘替在下解圍,這才得以免去一場紛爭。」
看了男子一眼,即使其已昏迷,文姬仍一臉不悅。而後又望著霖生回道:「小事一件。倒是當我是不明事理的傻瓜的他,打算騙走你東西,你還待他如此仁慈?」
聞言,霖生微笑搖首,瞥了眼已快步上前且面帶擔憂、與男子同桌的兩人後回答:「在下並非仁慈。姑娘如此好身手,在下相信待他清醒、經由友人告知情況後多少會得到教訓。雖然讓他摔倒可能頗解氣,但萬一撞著腦袋或是哪處要害就不是在下所樂見的。更何況,若真如此豈不是反倒讓予我有恩的姑娘惹上麻煩?在下可不能陷恩人於不義。」
「是這樣呀。」文姬理解地頷首,神情柔和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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