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輕掩的門縫，看著他在書房裡讀著故事書的模樣。
自己在澡間說出那句話之後便一言不發的他，在將身子疲軟勉強只能穿上襯衣的他抱回房間後，即使自己開口關心，他也忽視著自己伸出的指尖，晃著難以控制的腳步靠上牆邊，勉勉強強把褲子與上衣穿好。
自己僅能從他低垂的側臉裡讀到他略帶困窘的模樣與……一絲的焦躁。
他對自己的告白，不能接受嗎？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SwfLogtcb
何以表現出的既不是欣喜、也不是訝異，而是如同聽到了壞消息般，顯露出抗拒呢？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cOxdGw9fr
處在不同世界的自己僅是要去理解他所想的事情就顯得相當困難，即使開口問他無法得到答案，許許多多的疑問與好奇仍會不斷盤旋在腦海。
他知道，他是能夠被愛著的嗎？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x15OQZJkD
知道他可以從此自由地、做一切想做的事情嗎？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TBqRwukfV
知道現在能夠取得的溫暖、舒適的環境，都不會再從眼前溜走嗎？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N2Bhe9UXe
不再是被他人決定價值的奴隸，而是屬於一個擁有自我的……作為『人』活下去的一份子嗎？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rvBtQn30i
如果他能夠明白這些，並以身為一個自由的人為驕傲的話……
這樣的他……也能，愛上自己嗎？
看著他翻著那本大書查字，正好停留在寫著『愛』的那個頁面。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DQrXMGEPu
那充滿愛意的字詞下方，描繪著一個男性與女性、以及女性懷中的孩子構成的家庭。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YX9N31x6C
看著那一頁的他，輕輕顫動的手即使彿上書角，也沒能馬上施力繼續翻過下一頁。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fmvyZ9yL6
背著門口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僅是察覺了他所在乎的、那視線停駐在這個字彙這件事，心頭就湧現了許多模糊卻算不上難受的情緒，填滿自己腦中能思考的所有空間。
好想知道。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mg8QoE6RK
好想知道他對一花一草、一扇門一扇窗、一本書、今晨的食物與晚上的菜單、新的襯衣、床柱的圖案、手裡的故事本、窗邊微風輕拂的簾幕、桌上的書信、下午泡給自己的茶、自己愛用的茶杯、自己的手套、自己外出的打扮、自己的面孔、自己……的一切，是什麼感覺。
好想知道那總是在自己提出的問句後的沉默，究竟代表著什麼意思。
即使自己明白或許只要命令他就能聽到答案。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8uLfyciHa
但那樣的自己，真的能夠稱得上『愛』這個詞句嗎？
難以深究，僅能從模糊的意念之中理解到，那不是自己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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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時間，自己特意替他也準備了一份餐點。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lnSpCjXFW
因為早飯後就會開始一天的庶務，為了不要中斷工作，午飯自己通常選擇在書房簡單打理，不會選在餐廳這種必須離開環境拋下思緒的地方。
但，今天不一樣。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KPqRzYd7j
無暇在乎那些並不是那麼急著要處理的庶務，是盲目地相信著也好，那股因為他一連串有所不同的反應而揚起的漣漪，擴散在心中無法輕易揮洩。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jtXC14vuc
好像只要能夠再對他好一些、再說些讓他開心的話，事情就能夠如自己所願地進展。
面對自己貿然的要求，廚房還是盡力替自己準備了看起來豐盛的午餐，切好烘熱的玉米麵包跟雞肉煮豆子，以及馬鈴薯濃湯被一一擺上餐桌。
看著鄰座的他在自己示意下拾起湯匙喝了濃湯，雖然宅邸沒有嚴格規定用餐程序，但總是先喝湯的他，是因為這是對他來說最熟悉的食物嗎？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gFcKC10tt
不論幾次都會在第一口被燙到的他，並不熟悉溫熱的湯嗎？即使知道湯從未是冷的端上桌的這件事，他也毫不猶豫地直接送進嘴裡，是因為飢餓難耐嗎？
「慢慢喝，別急。」
不會讓你餓著的。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de2yhC5BR
閃過心中的思緒，卻彆扭地開不了口。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aS8d0gKOo
自己只能拾起他腿上的餐巾替他拭去沾上嘴角的湯汁，停下了動作直到自己移開了手才繼續喝湯的他，始終低垂著頭，沒有因此看向自己。
但這不影響自己的心情，使起叉子把混在煮豆子之間的雞肉一塊塊挑起送進嘴裡，自己僅是沉浸在桌旁有人一起吃飯的感覺，即使他只是靜靜地、專心地、努力不讓湯匙碰撞餐盤發出聲響地把食物吃完，自己也覺得盤裡簡單的食物加倍美味。
收拾了濃湯，將剩下的煮豆子盛上麵包，自己邊吃邊看著那停下湯匙、半闔著眼注視著空氣中模糊的一點的他，已經這個模樣好一會了。
是終於湧現的疲累隨著開始消化而讓他睏了嗎？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tgHF4vcnN
早上在澡間裡，果然還是讓他消耗太多體力了吧？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Rg15NWalp
想到這點的瞬間，心頭彿上的淡淡愧疚，讓自己想說些什麼，卻又開不了口。
直到他控制不住睏倦而點了個頭，因為失去重心而驚醒的他才眨了眨眼。
「把飯吃完去休息吧。」
心裡的慚愧讓自己放緩了語氣，把最後一口麵包送進嘴裡，拿了自己盤裡的湯匙撈起他面前還沒動靜的煮豆子，湊向他的唇邊。
像是看到那屬於自己餐盤裡的湯匙就感到不安一般，他帶著一絲驚恐的神情瞥向了自己。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c09eA34ue
自己僅是注視著他，沒有說話也沒放下湯匙，擅自想著他應該是明白自己的意思吧？
臉上帶著疲態的他最後還是低下頭，稍稍趨前將那口豆子吃下了。
即使在那之後他就低下頭拼命地將食物塞進嘴裡，也無法抹滅自己手裡感受到的，因為他的雙唇靠上湯匙將食物吃進嘴裡而被輕輕拉動的、些微的重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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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哥哥，我餵你吃飯！』
那是曾幾何時，也在這飯廳、這張桌子上出現過的情景。
『啊——嗯！』
那吃下了自己匙裡的食物，對自己露出天真微笑的，自己唯一的弟弟的模樣，就像昨天才見過一般地清晰，卻又如同散去的薄霧，轉眼即逝。
第一次拿起湯匙餵了誰，以為自己是個哥哥、要盡到照顧弟弟的責任而做出的事。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0PJ4xBjVA
現在，卻因為手裡的觸感、熟知的一切有所不同，連帶心情也變得不一樣了。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icHbVyA8k
想照顧著誰，呵護著誰、愛著誰……這些種種，也因為感受到了那些微的重量，而變得更加踏實。
女僕們收拾好桌面，自己也離開飯廳回到走廊，在房間門口看著他拖著疲軟的身子緩緩爬上床鋪，捲起被子躺下的模樣，那披散在腦後的黑色髮尾也顯得慵懶。
走進房間，順手帶上他總是不會關上的門，自己踢開了皮鞋，拆下綁起頭髮的帶子。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KhBc5cEVW
爬上床，趨前伸手抱住因為疲倦與睡意而無法馬上起身，只是輕輕顫了一下的他。
「我也累了，讓我休息一下吧。」
隨著自己的話語，他即使猶豫了一响，最後也仍稍稍地轉過身，將他身上的被子掀起，一併蓋上了自己。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zZawVAJEi
而自己，也在這隨之而來的安心裡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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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與入睡時不同的陰暗的環境下醒來，自己眨了眨眼，下意識地察看四周，確認所在的時間與空間。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o3zQHK8Un
或許是擔心貿然進來會擾醒自己吧？房間裡的燈火沒有因為傍晚轉暗的天色被管家點亮，僅能在稀薄的光線裡感受著那睡眠間不知不覺被自己摟進懷裡的身影，放鬆而柔軟的身軀，與淺淺的溫度。
身上沒有換成睡衣就躺下的襯衫肯定被弄皺了吧？連同他的一起。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ThkebJJqX
製造出比起進行庶務要來得讓女僕們難以處理的壓痕，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多少會在意這種事吧？是即使僕人們沒有提過，自己也明白、在意著的事情。
不想讓他們認為自己是個不顧他們感受，咨意妄為、需要擔心的主人。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QLWp44R3X
希望讓他們認為，能夠替自己這樣的主人工作，是一件值得挺起胸膛的事情……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gXSBuBb56
在意著這些、試圖矯正自己的行為而繃緊的神經，也時常讓自己的眉頭跟著皺起，如此又會讓僕人們感到不安，察覺到這些的時候，又會感到懊惱。
僅是想起這些，那股幾乎要習慣了的微妙煩躁感又彿上心頭。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F5HpXQK3a
以往自己總是會在這種情況下做出難以控制的事情，沒能忍過去的話，那些讓自己在事後感到後悔又自責的行動，又會再次加深對這件事情的戒慎恐懼，反反覆覆，沒有停止的一天，直到……
懷裡還熟睡著的他輕輕顫動了下，讓自己下意識收緊了臂膀，卻也發現……剛才逐漸染上心頭的那股沉悶壓力，竟隨著與他更加貼近的溫度煙消雲散。
啊啊，這是因為，自己在乎的、眼前關於他的事情，已經遠超過以往在意的那些了嗎？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NkLWFxOya
即使知道弄皺了襯衫，卻因為懷裡這美好的存在，而不那麼介意或自責了。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FchArYkYB
手裡屬於他的觸感與淺薄的溫度，細瘦的身軀與淡淡的呼吸，輕輕顫動而發出些許摩擦聲響的髮絲……
如此地在乎一個身影，只看著他細微的一舉一動也感到充實，自己幾乎沒有擁有過這樣的感受。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WtnjqAY5j
心頭那即使刻意不查看也能感受到的雀躍，滿溢著胸口，這就是『愛』嗎？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nNbbibElm
明白了自己是愛上了對方，卻不明白這些隨之而來的感觸是不是也是『愛』的一部分，沒能一一了解、必須向人請教的部分太多，而愧於將自己心裡的感受說出口的現在，究竟……該如何，去理解這些呢？
自己喜愛著這樣的瞬間，如同僅留在回憶之中的，被陽光曬得溫暖的草地。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TD1FgCris
那是令人眷戀的、近乎是夢境一般美好的感觸，讓人感到不真實。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inxJSMWa3
明明是那樣美好的一切，卻也在那場事故後消失殆盡，留下了每晚的惡夢。
懷裡的他收攏了擺在枕頭上的指尖，讓自己從那朦朧的記憶裡回過神。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Rjd5wubmQ
那雙輕閉的纖細睫毛，以及淺淺的呼吸，近在眼前的細緻臉龐。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Hiu1d6O64
如果現在失去了他的話，自己能夠面對這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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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隨著夕陽西沉而逐漸黑暗的四周裡，這竄進腦中的念頭就像滲入皮膚底下的冰雪，徹底地澆醒了自己。
破碎的馬車……瀰漫空氣中的血腥味……渾身傳來的、不明所以的痛楚。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2zrkeuip3
意識到這回憶的瞬間，身上因為那件事而留下傷疤的地方就像被燒灼般刺痛著，即使拼命說服自己這只是心理作用、那些傷口早就好了……指尖仍不住顫抖。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qdAaLzBSu
深怕擾醒了睡的沉的他，自己緩緩地抽開了無法克制顫抖的手，掩蓋了自己因為神情而扭曲的面容，遮蔽了只能望見黑暗的視線。
明明什麼都沒發生，深深的恐懼卻在這種時候襲上心頭。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vJMJ0Lnw3
他不是正好好地在自己身旁嗎？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NRY3tuDI9
沒有自己的允許，他不可能離開自己身邊。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UrA82hSah
他不會擅自做著危險的事，不會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獨自面臨險境。
自己能夠保護他。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do2AShpf6
不需要擔心……不需要害怕……他不會……像那個時候的他們一樣離開自己……
即使這麼說服著自己，黑暗帶來的恐懼卻層層往心上堆積，再這樣下去的話，自己又要變成那誰也無法面對的模樣了。
鼻腔傳來的酸楚與眼瞼之下溢出的潮濕溫暖，讓自己不敢將覆在臉頰上的雙手移開。
慶幸著四周的黑暗，慶幸著他仍沉沉睡著。
慶幸沒有人看到這樣的自己的瞬間。
沒有讓自己鬆懈太久，不屬於自己的細瘦指尖緩緩探了過來，輕觸自己蓋在臉龐的手，一路摸索到耳際，跟著伸進頸後髮絲抱緊了肩膀的另隻手一起，緩緩將收不起脆弱的自己，埋進了那屬於他懷抱的淺薄溫度裡。2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x6mKKzMf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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