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时候,或者说,世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时候,一种被称为“妖兽”,后世学名曰之为“梦魇”的怪物,悄然地出现了。
强大的力量,猛烈的攻击欲望,巨大而丑陋的外表,同时行迹诡秘而莫测,以至于给生活在新纪元三十年代后期这个人心惶惶而动荡的时代的人们心中,多增添了几丝的恐惧,还有那向不知何人的英雄请求救赎的祈愿。
璐依那共和国政府,这个向来以腐败和专制著称的政权,在此时却毫无作为……不,并非毫无作为,他们向全国的媒体都发出了禁制令,封锁了任何关于妖兽出没与袭击群众的事件的消息。而妖兽也确实并未出现于大众的视野之中,它们藏身于城市不为人知的黑暗角落,伏行着对落单者进行袭击。这也便使得妖兽成为了传说一样的存在,人人都听说并知晓它们的存在,却皆没有可信的证据而使人确信其之存在。
但是随着因为遭遇妖兽袭击事件而死亡和受伤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连城市治安系统的警察和城卫军都有过被妖兽袭击的情况。无法避免也无法压制的,社会上的恐慌情绪开始日渐地增加,在新纪元37年左右,甚至有一些媒体开始对妖兽事件进行报道。
而政府对此的态度,依旧是弹压,他们抓捕了所有“散布谣言”的人,关停了所有“制造恐慌”的报社与新闻台。这也引起了民众的不满和恐慌,人们开始购置防身用的刀、魔法卷轴,甚至有时候一些人还秘密地购置魔法武器和枪械,哪怕这些是被政府和法律所禁止之物,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璐依那共和国的地下武器走私产业迎来了他们的黄金三年。正是在这三年之间,爆发了几件足以轰动整个国家的大事。当然,这便是另外的故事了。
新纪元39年,当时的璐依那共和国大统领宣布国家进入了紧急状态,并颁布了谁都不知将会长达将近十年的戒严令。可能也是在这个时期,因为妖兽袭击而死亡的人数大幅下降……尽管因为严苛而冷酷的法令而死在城卫军冰冷的枪口下的人,在此时却是急速上升,甚至根据不完全统计,这个人数甚至超过了曾经妖兽袭击而造成的死亡人数。
不过,有怪物,必然会存在英雄罢。
或许是某位孩童天真的想象,抑或只是不知何处传出的流言,在口耳相传之中,一个在潜行于黑夜的“侠客”的形象,开始在人们的言语之间传开。一些人自称被这位侠客相救而出妖兽的利爪尖牙之下死里逃生,一些人宣称亲眼见到过那位侠客在高楼与浮空岛之间的缝隙穿行的身姿,那神秘而鬼魅的,高大得仿佛是巨人或怪物一样的身影,如同神明和黑羽的天使一样从天而降,给予那嘶吼着咆哮着而疯狂跋扈的妖兽致命的一击。
再然后,有个声称自己见过那位侠客的脸庞的人,描述出了那个将会影响到后世近百年的形象,那是一张赤红的,仿佛恶鬼的脸孔。此后亦有人说那位侠客不仅斩除肆虐的妖兽,更是斩除那些为非作歹的行恶之徒还有惩戒那些滥用权力和暴力的城卫军与官僚们,正义而令人敬畏的英雄。
在超能力者还没出现的时候,或许正是这仿佛虚构一般的救世英雄一样的侠客的故事与传言,给了人们在这满是潜藏着恐怖与危机的世界中生活下去的勇气,或者说只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但毫无疑问,即使只是安慰,没有任何实质作用的心理上的安慰,这依然是人们所需要之物。
而当后世那诸多的,或有超能力或者没有超能力的,拯救那手无寸铁弱小无力的人们于妖兽的爪牙之间而被赋予与那英雄相同之称号“侠客”们,站在了人们的眼前之时,人们依然会记得,那最初,或许只是一种幻想,却实在地为人们带来了希望的,最初的侠客。
其名为,“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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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纪元67年的夏天,那个正如以往的夏天一样,炎热而不止地,下着的那源自于上层流下的污水雨的夜晚。坐在自己侠客事务所的办公室,自己的办公桌前的她,拿起打火机静静地点燃她人生中最后的一根香烟。7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Qsqtahyrr
自她决定在那会言人语的猫类动物的指引下,跟随“牠”绕过城卫军的守备而从一条不为人知的废弃城下铁路隧道踏上旧若隐的废墟之地,并带着那被封印的秘密回到这个地方的那一刻起,那秘密所封印之物,那试图将那秘密所封印之人,还有那些将秘密所封印之人的爪牙,便不可能放任她再活着。
绝不可能。
而她自己,虽有在心中维系着的自信坚信着自己不会死在今夜,那强烈的不安感,在此刻却占据了她的内心,与周身的每一个细胞。那是面对着将至的危险,所有动物皆会感觉到的能令他们不择手段去逃避的惧怕和惶恐,但她却直面着这恐怖,直面自己将要到来的,宿命的一战。
她的名字被唤作白潇雨。
生于新纪元36年,父母姓名不详,只知是在三十年代末,在那场被璐依那共和国政府所抹去的那场恐怖的灾祸中不幸遇难的十数万牺牲者中的其中两位。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可以追溯的信息。
在孤儿院时期,大概是十岁的时候,从小便如野小子一样性格的白潇雨,在用一把木制的玩具枪与孤儿院的其他儿童玩耍时,被发现了她所觉醒的能力,将她手上抓到的物品变成玩具枪的弹头的能力。在这之前,白潇雨总是会无意间使用出的能力,使得孤儿院的物品经常丢失,以至于她在此之前经常遭到孤儿院的教导员的毒打,甚至有时还惩罚她将近一周不给她吃的,导致她的体形在孤儿院中尤为瘦弱而被其他孩子当成欺负的对象。
但白潇雨自己倒是并不太在意自己曾遭到的不公的对待,或者说,她并没有时间去在意那种事情,因为她在发觉自己能够使用出超能力,哪怕只是如同魔术戏法一般微不足道的能力的时候,她只是欣喜若狂,在那一刻,她仿佛是抓住了自己从前的梦想一般。
新纪元四十年代后期,人们所见所闻到妖兽攻击人类的事件逐渐增多,与之相对的,那闪现于城市的裂隙之间,运用着自己的力量拯救人们的英雄们亦纷纷出现,所谓“侠客”的时代在此时便是悄然降临。从小,白潇雨便听闻“恶报”的故事,并憧憬着那在黑夜中悄然降临,予以那张牙舞爪的妖兽、那大腹便便只知剥削百姓的官僚、那嚣张跋扈而欲加“扰乱治安”和“危害公共安全”之罪而闯入无辜市民家中的城卫军致命的一击,黑衣而赤面,如同恶鬼和幽灵的英雄。
而真正令白潇雨第一次感到心潮澎湃的,正是新纪元48年的那个夜晚,在她与一同于魔导具制作厂流水线工作的墨若即结束了大约十四个小时的工作以后,被教导员领着走在回孤儿院的路上的时候,路过通明街的夜市之时,亲眼所见的那位身无任何超然力量的男人单独面对着那恐怖的螳螂妖兽,却依然毫无畏缩地战斗着的姿态。
亲眼的所见,比任何故事所听更加震撼,更加印象深刻。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将那伤痕累累的背影认成了自己想象中的那位“恶报”重叠,虽为凡人之躯却拥有着强大和意志,直面那非人的怪物而依然无所畏惧的勇气,哪怕在多年以后,依然是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她的灵魂。
而此时她所不知的是,在新纪元56年之时,那背影将会再度与她所见的那位少年的身形重叠。那是在一条阴暗而深不见底的小巷,那仿佛是自杀一般,以凡人之躯击向那数倍于其体形的妖兽的十四岁少年。
这也是为何,她将在之后,称其为“自杀者”。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她将那把由墨若即用妖兽内核与骨头的合金所打造的剑交给了他,并随口赋予了那曾无名的剑一个名字,而这,将会成为维系那少年多年以后依旧的幻想,与打破这幻想的信物。
“它的名字是‘斩妖’,顾名思义,就是只能对妖兽使用的凶恶之刃。”白潇雨对少年如是说道,“有了它,你便可能拥有与妖兽抗衡的实力,绝对可以……与之相对,其绝不可以对人使用,因为人不是妖兽,明白了吗?”
是的,白潇雨此时此刻依旧可以回忆起在十年之前对那少年所说过的那句话。人类不是妖兽。因为,人类拥有着面对比自己强大之物依旧迎上的勇气,还有那可以将那勇气所维持之物。幻想。
……
正当此时,一个人影正出现在门前,雨雾将那霓虹灯的颜色所模糊,却清晰了他的身影的轮廓。那是一道健壮却显得消瘦的男人的身影,除此之外,却不知来者为何人。白潇雨吐出了最后的烟圈,随后掐灭了手中将要燃尽的烟头,右手放在自己腰上别着的枪上,两人的距离此时只有不到三米,在这灯光微弱的房间内,空气亦变得稀薄了起来。
那人影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而白潇雨亦只是死死地看着那道人影,也未曾发过一句话。正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也如那交响乐于高潮前的休止,两人只是这么对视着,没有人发出一句话,却又无时无刻不交流着。
战了。
就在这一刻,却见白潇雨以常人无法反应的速度拔出了手枪,瞄准,扣动扳机,一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的犹疑。那人却迎着那子弹冲了过来,只是那子弹尚未接触那人的身躯,便已发出震动方圆百米的炸响,火光充斥了整个房间,将墙壁炸了个大洞。
但当那炸响响起之前的那一刻,白潇雨面前的办公桌连同白潇雨此时所坐的破旧的木制椅子,却已然断作了两截。再看那来者,那爆炸却未伤及那人毫发,只是衣物有些破损罢了。
可当那人定睛一看之时,却不见白潇雨被斩成两截的身形,那人才感大事不妙,正在这个瞬间,白潇雨的枪口已经抵在了那人的背上……
“到此为止……”
一瞬间的愣神,或许成了白潇雨最后看到的画面。那是雷光在窗户一闪而过,而那一瞬的骤白,就像是讽刺一般地,照亮了那个人影侧脸看着她的脸庞。
那是一张,一半被轰碎的,赤色的恶鬼面具。
而正是那被轰碎的另一半,令白潇雨有所犹豫,也正是这犹豫,将这场悲剧般的讽刺划上了一个嘲笑般的句号。
那尖锐的利刃,从她的胸膛穿刺而入。在这一刻,幻想真正成了毒药,夺取了保有幻想之人的毒药。
随后,一切都伴随着那天边的雷声的结束,而迎来了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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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不是完结。”
曾经的少年用刀尖指向面前之人,夜晚的微风吹拂在他那黑色的长衣,若隐若现的月色的白光打在他脸上,那曾有过修补痕迹的,赤色的恶鬼面具上。
“这个完结的句号,将由我亲手用刀刃划下……在你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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