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虛擬實境」周若冰像瘋婦般失控後,她雙手蓋著雙耳,手指插進披頭散髮裡,奄奄一息伏在談判桌上。
「周若冰,妳真的愛黃先勇嗎?因為嫉妒?嫉妒他和楊帆在一起?」
江瑜盯著周若冰左手中指上的定婚戒指,那藏在烏黑的髮絲裡的鑽石,發出搶眼的光芒。黃一婷一直在周若冰右邊,把手放在她腰旁,把臉緊貼在她的右邊手背,感受她的體溫,感受她微弱的呼吸。
「周主席,妳上午到梅老師辦公室要決志信主,下午到立法會。我想妳聽到神的聲音,祂要你去當局長。我想妳也聽到神的聲音,祂的旨意是妳今天會當上國家主席。」
「江瑜,你不能論斷。你什麼時候,在那裡聽到,難道你是神嗎?或神向你顯現告訴你。」
黃一婷不知道周若冰是信主的,可能除梅重恩老師外,沒有人知道。她完全不能理解周若冰為何主動約見梅重恩教授,並爽快地決志信主,但數個小時後,卻到立法會面對質詢時,精心部署棄兵保帥策略,無恥地、天衣無縫地把所有責任推給黃先勇。
周若冰是清醒的,但她只會搖頭。「虛擬實境」是一個瘋人院,把她的思想困在一個瘋狂地重現她一生遺憾的空間,但這裡沒有醫生,沒有藥物。
周若冰和黃一婷來到航空母艦談判,被困在「虛擬實境」,首先顯示「最後審判」四字。黃一婷心想,難道真正的最後審判是這麼煎熬嗎?聖經上所描述獄裡的刀山油鍋的懲罰,不只是肉體上,是在罪永不饒恕,腦海裡把罪的影帶逐格放大看,並不斷重覆。
「不是!周主席,是因為權力!」
江瑜一生討厭是權貴那虛偽嘴面,但最討厭是出賣朋友。
「江瑜,請你不要這樣。你看若冰這個樣子,你是一個牧者,她只是一個迷途羔羊。牧羊人把迷途受傷的羊帶回青草地。」
「那黃先勇呢,如果他還在香港好好當一個工程師,以他的熱情努力和能力,必會有一番作為。這是他人生的轉淚點,是周主席害他的。」
「江瑜,很多東西說不清楚,翻舊賬也沒有意義。這個『虛擬實境』也毫無意義。」
江瑜一直沒有理會黃一婷,只管痛罵周若冰。「虛擬實境」沒有「審判」江瑜,但他情緒也失控,變得暴躁去罵人。在三人當中,黃一婷看似柔弱,但內心的力量卻是最強大的。
「妳當時是副局長,黃先勇只是一個失意的工程師!當時的妳那願瞄他一眼!在官場上、職場上,踏著人家上位,可謂司空見慣,但黃先勇是一個對妳好的人。妳當時也對他暗生情愫,對吧?妳竟也可下毒手,不只令黃先勇失去的工作,更毀掉他建立半生的專業!妳是一個何等心狠手辣的人!看三十年前的妳,在立法會神色自若。」
「聽著,江瑜!你錯了!周若冰一點也不在乎當什麼國家主席、市委書記,反而你老是提著。究竟I你妒嫉周若冰當上國家主席,或是只有階級對立,你才有抗爭的意義?或只有國家的惡,你的恨就有了正當性嗎?」
「那周主席要什麼?」
「你不明白若冰,她越是努力,越是討厭自己。她大學選修她最不擅長的工程科目,越拼命讀書,成績越優秀,越討厭自己,越感到迷惘。勇哥家境清貧,但他努力讀書考入大學,忠於理想當一個工程師,他沒有理會旁人冷眼旁觀,冷嘲熱諷,他也不怕道路歷盡艱辛,意志堅定要走這條道路。黃先勇這份單純和意志,就是若冰在生命迷霧裡的指路明燈。」
江瑜情緒稍為平靜,把滿腦子對周若冰的批評清空來聆聽。
「對很多女人來說,她們的事業比男人更可以給予她們安全感,方向感,價值感。她們可以比男人更加倍努力。對周若冰來說,事業只是她對愛情的麻醉劑,但副作用很大。對她來說,勇哥是什麼什麼主任書記、什麼行政總裁、諾貝爾或什麼什麼奬得主,都不算得上什麼,或他只是一個平凡一個工程師,過平淡的生活,只要勇哥還是若冰所認識那單純,有理想,即使在什麼環境,對單純和理想義無反顧的堅持。」
「世上最大的悲劇,就是兩個頑固地深情相愛的情侶,抱著極端的理想主義。」
江瑜仰天大笑,對他來說,同是極端的理想主義,但頑固的是愛國之情,但鐘擺的另一邊,是恨。愛與恨的交錯跟隨他來到乘著特朗普核動力航空母艦來到香港進行談判。
「我跟隨了勇哥十多年了,他沒有對若冰一點的恨意,一點都沒有。還有,江瑜,你聽著,勇哥有海量的胸襟。不計算別人的惡,我想你很清楚,江大主教。江瑜,你變得太多了。」
黃一婷雖然語氣十分嚴厲,好像要重重訓示這位大主教,但她眼神十分柔和誠懇。她期盼江瑜可以回轉過來。
江瑜彷彿從黃一婷身上看到梅重恩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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