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持續趕路,馬匹速度快得彷彿後頭有魔鬼追趕,但安賽爾知道他們沒有時間休息,他們必須跟上距離遙遠的隊伍。
離開死亡谷,他們得立即去到通往德洛斯山脈,他的老闆在那要完成一個交易,而安賽爾則是要帶著另一個成功回歸。
騎馬的路程,他的思緒像是電影一樣回播著他的記憶,他沉浸那段有驚無險的回憶中。
交易是完成了,在千均一髮之際他們在接近夜晚時刻時,在死亡谷的邊界攔截到了準備離開的交易合夥人。
如他所料,他們很生氣,而且簡直是憤怒至極。當看見安賽爾與他的手下攔截他們時,還差點拔槍將他們打成蜂窩。要不是他舉起雙手表示投降,大聲說明自己是誰然後是來做交易的,和自己絕對沒有羞辱他們的意思。
有短短幾秒,他彷彿就要覺得他們要開槍了,連他身旁的索羅門與比利都面色鐵青,緊張猶如空氣包圍他們。直到合夥人要求其他人放下槍枝。
「你們爽約,讓我等了整整三個小時,所以我不接受這次交易。去告訴你們的老闆莫納漢,這次我不打算跟他合作了,下一次派準時一點的人來。」領頭的男人說道,然後掀開帽子讓安賽爾看清楚他的臉和他的不悅。
「沙塵暴!先生!我們遇上了沙塵暴!所以延遲了時間,我們不是故意沒有去赴約。」他大喊解釋道,聲音中有著急迫。不行讓合夥人就這麼離開,他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
合夥人的手下互相對看彼此一眼,彷彿正在討論他的話是否屬實,而合夥人雙眼仍然盯著自己,眯的像是在觀察他臉上是否有出現謊言的氣息。
「你們有誰可以為你們的理由作證?」最後,男人歪頭開口。安賽爾用下巴比了比朝墨菲威爾小鎮的方向,認真的回視他懷疑的視線。
「先生,我的手下與山坡下一個叫墨菲威爾小鎮的所有人都能為我證明,今天下午確實有著難以讓人行動的沙塵暴,並非我們故意放你鴿子。」
聞言後對方給予一陣沉默,在黑夜中他們看起來就像棲息在草原休息的野狼,等待撲擊的訊息。看著合夥人不發一語的低著頭思考,安賽爾握緊韁繩,粗糙的雙手摩挲著已經剝蝕的韁繩皮革。
直到合夥人抬頭前,四周都傳遍著清晰的郊狼高吟,呼喚著遠方的家人,來回在死亡谷,成為一首獨特而悠揚的歌曲。男人看著他們,表情毫無透露他的情緒,但他既沒有開口要求手下開槍攻擊,也沒有轉身離開的動機。
「十分鐘前,我正打算下令殺死你們。不過......給我一個能讓我屈服的原因,我就答應這場交易。」男人開口,而安賽爾嚥下分泌已久的口水。
索羅門侷促不安的看了他一眼,反而比利放鬆下來,他不知道哪種理由可以讓男人屈服,他不像老闆說得那樣那麼擅長口才,他只是個......生意人。
馬兒輕動了一下,他努力安定內心的不安,雙手卻沒有放鬆拿著韁繩的力道。「我來此,是為了完成我的老闆囑咐的交易,這場交易的合作不只對我方有利,更是對你們有著益處。你明白我老闆的信用與能力,與他合作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男人此刻露出了笑容,雙眼因月光照射而閃爍星光。他的笑聲單調而沒有起伏,安賽爾分不清楚他的笑意是善是惡。
「我當然相信也清楚保羅·莫納漢的能力與勢力,但他不是現在要與我做交易的人。」男人說。而他皺起了困惑的眉頭,他究竟想要表達什麼?男人仍然保持笑容,用手指了他。
「我要你給我你的理由,年輕人。」
我的理由?為什麼需要我的理由?這個人發什麼瘋?酒喝多了?安賽爾無法理解他的用意,他只是代替老闆來此,但他不代表老闆本人,這場交易仍舊是屬於他的老闆而不是他。
儘管如此,他的話仍然像是未被封起的泉水傾瀉而出。「我是個生意人,這種工作則是我維持生計的唯一最快的方法。我需要錢,所以加入了莫納漢的隊伍,而這場交易我也只從中獲利一些,僅此而已。」
他不想理解自己究竟說了什麼,他的腦袋一頭熱。達成交易是他必需做到的事,死亡與失敗是他最不想要碰到的事物,為此一點犧牲與衝動是必然。
男人又發出一串像是鼓聲的笑聲,他仍然蹙著眉頭。「所以?你打算與我們交易嗎?」他開口詢問,語氣冷漠。
男人看著他們,然後朝他希望的那樣點頭。索羅門終於舒眉亮眼,神色不再像個婦女一樣慌張。安賽爾看著男人,觀察他的表情,確認男人沒有耍他的意思。
男人帶領著他的手下略過他們之前,他向他們說道:「十天後,我要在巴德沃特拿到貨物,告訴莫納漢我會準備交易金。到時候,你也必須前來。」
安賽爾拉起韁繩讓馬面對男人轉身,他的表情顯露他的困惑。這個男人為什麼要一直針對他?「為什麼?」29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toLQc5GHA
男人只是大笑。「我想要你,年輕人。你看起來是那種不達目的決不屈服的人,而我喜歡你那種倔強的個性和眼神,對我來說也很有用。」
他的話讓他震驚萬分,連索羅門跟比利也紛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愣了一會。「你要我加入你的隊伍?」
男人帶起氈帽,陰影完全遮住他的雙眼,導致安賽爾無法從中看出他的意思。不過那抹笑容強調他的話是如此真實。「對我們雙方都很有利,年輕人。如果莫納漢願意,而你也不排斥,我想你也沒有理由不加入我。」
他選擇默不作聲代替回答,雖然有些驚訝,但他內心很明白這個要求的代價。他的老闆不會放棄隊伍的任何人,離開或是拒絕他的命令,莫納漢從沒寬恕任何背叛他的人。
男人沒再多留,將交易結果與要邀請他的話丟给他思考後就帶領手下離開他們。隊伍一遠離,他的手下就移動來到他的面前。
索羅門面有難色難色的看著他。「你不會是真的在考慮吧?」安賽爾抬眼與他四目相對,眼神鋒利的就像揮舞的牛鞭。他竟敢懷疑他的判斷?他不笨,就算答應男人他也無法生還,莫納漢將會追殺他到見到他的屍骨。29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tSgJyNz0x
「你不能離開,保羅會殺了你。」比利用彷彿是在陳述事實的語氣說道,反而讓他不寒而顫。
他瞪著他的手下,受夠了他們的眼神,他咬牙切齒的低吼道:「我沒有打算離開隊伍。你們要是還想保住腦子的話,現在就給我動身不要廢話,我們得跟上隊伍。懂嗎?」
索羅門低下頭不再回應,比利則是毫無動容,但眼神中的不信任仍未消散,安賽爾不予理會他們的懷疑,他腦子回想起男人約定的地方。
巴德沃特是在加勒福尼亞州的一個非建制的地區,離死亡谷也要一段距離。男人選擇這個地點肯定是因為沒有政府管轄。抓緊韁繩,他在沈默之中,率領他們往朝德洛斯山脈的方向前進。
黑夜總是伴隨著令人恐慌的氣息,猶如荒野上的幽靈攜帶著死亡臭味,他們馬不停蹄的趕路好幾個小時,直到馬兒速度開始減緩,他才開口命令休息。
他們找到一塊看似比較多岩石的地方,確認沒有毒蛇與蠍子,甚至是巨蜥的蹤跡後,安賽爾才讓索羅門升起營火。
他們離德洛斯山脈仍要幾天,他不意外需要花費許多時間,雖然交易的達成讓他稍微鬆口氣,但他卻仍然無法安心。
男人最後的話仍然卡在他的頭腦中,如果莫納漢知道了男人要安賽爾去他的隊伍會怎麼樣?他會允許嗎?他看著漸漸冒出火花的柴火自嘲的笑了一聲。
別妄想了,他對自己說。
而且他也沒有理由離開莫納漢的隊伍,每次他分到的利息都很高,他的存款每年也都是高升的狀態,沒必要因此跳槽。
比利拿著酒瓶走過來,用無聲表達詢問,安賽爾也沒有用話語回應,只有伸手接過。當酒滑過他的食道時,他竟然想起墨菲威爾酒館中酒的滋味。
那個酒保調配的酒真的讓人難以忘懷,他從沒這麼想要再喝一次那個酒保的酒。想起酒館,他就不自覺的想起那個有著紫蘭眼眸的女人,說實話,那個女人或許才是回憶裡最清晰的部分。
將酒瓶還給比利後,他們坐在索羅門升起的營火旁吃著乾糧,沒有人開口說話,今天實在過於疲累,連開口都是奢侈。沒多久,比利拿出放在馬鞍上的睡墊,率先迎向夢境休息。
他看向索羅門,對方仍然盯著營火,雙手撫摸著手槍。「你不睡嗎?」
他看向安賽爾,表情有些嚴肅。而且開口回答的卻是一個問題。「你今天為什麼殺了我們問路的那家人?」
他愣了一下,將視線移向燃燒的營火,看著火焰扭曲的身軀,他就想起他是如何趁他們拿出地圖的時候用槍柄打凹那三兄弟中最高個頭的人的頭顱,是如何用拳頭痛擊湯米的面門,是如何冷酷的朝他們毫無防備的軀體開槍。
但對此,他的內心沒有感覺到殘酷,只覺得無限的麻木。也因那股麻木,他沒拿走地圖,甚至連看都不願意。
「這是一個早該解決的事情。」他摩挲雙手卻只用短短幾句話述說他的罪行,他對那三兄弟的恩怨。
對方聽了他的答案只是沉默一會,接著近乎無聲的站起身,拿回睡墊之後就地就寢,留他一個人讓火焰的顏色形成回憶中那四個人流淌出的血泊。
等索羅門一同入睡後,安賽爾回想起在他動手之後在桌上看到的那張地圖,上頭染著噴灑的鮮紅血跡,卻掩蓋不住那石墨烏黑的路線指導,一直到目的地的標記,那段艱苦而徒勞無功的旅程再次浮現腦海。
夠了,一個聲音出現於腦海。他心浮氣躁的將泛黃破舊的地圖從腦海中驅散。如今的他已經有了工作,收入絕對也比尋找印地安人的金子還要穩定。他沒什麼好改變的。
儘管他依舊捨棄不了這張害他片體鱗傷的破紙。拿起比利放在附近的酒瓶再次暢飲,讓酒精使腦袋昏迷,安賽爾放任讓那個紫蘭眼眸的女人佔據他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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