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秋風瑟瑟,夜涼如水,月色清朗。是一個寧靜的夜,本應是如此的,可是不屬於這個時間的人們,打擾了這裡的安靜。身穿黑色和服的女子佇立在深宮中的庭園內,一座種滿了菊花的庭園。菊花隨秋風搖擺不定,女子那畫上了鮮紅色彼岸花的寬長衣袖也隨風起舞。翩然間,透出隱隱銀光。
「何人打擾本皇賞菊的雅興?」面對庭園的房間,紙門沒有嚴嚴合上,而是為了讓房中人欣賞庭園中菊花的姿態而敞開。房中人半躺在榻榻米上,手上黃金製纏上紅線的煙管子縷縷輕煙緩緩地在斗室內縈迴著。
房中的他,本是欣賞著自個兒庭園中各色各樣的菊花。黃澄澄的吸睛耀目﹑白皚皚素雅動人﹑粉色嬌嫩欲滴﹑鮮紅的。。。。。。這女子突然出現在他的庭園。那一身和他一樣的黑色衣服,不同的是她那短襬和服上畫裡像血一樣鮮紅的彼岸花。還有那一頭長長黑髮用紅線打成了辮子高高的掛在後勺。沒有看到她的臉容,身段卻妖嬈,儘管被織錦包裹著也藏不住。
「容我一問,大人為何愛菊花?」女子沒有回頭,眼光依舊留在那一園的菊花中。她對菊花沒有特別的愛惡,只是她一直都不明白他為何對此花如此鍾愛,她認識的他是個多情的人。當時她沒有問他,那她只好問四百多年前的他好了。一個還未認識她的他。這樣更好,至少這個他願意回答她。
風吹散了幾朵菊花,不同顏色的花瓣飛散在二人的眼前。
「妳究竟是何人。」敢挑戰他的權威,有趣,只是他在她身上感覺到殺氣。一個尋常女子,不應該有如此的背影。沉重﹑孤寂,還有絕望。
「大人還未答我呢,為什麼芸芸繁花中獨獨鍾愛菊花?就因為菊花代表長壽?」回首是一張少見的美人臉,不是尋常女子的美麗,不溫柔﹑不可愛﹑不討好。是一張冷漠淡然卻又典雅精緻的臉。
冷艷,是她的臉給人的第一個印象。
「長壽?日子不快活,給本皇長生不死也沒用。」抽著煙管子,他的眼光直直的看著她好像沒帶任何情感的眼瞳。手支著頭,他不稀罕甚麼長壽,身為上皇他的日子不見得逍遙快活。再長的生命,也只是一種束縛。他已經是上皇,擁有最高權力,可,他才不戀棧這位置。他付出太多了,代價大得令他不想正視。
如此的他,長壽不過是一種折磨。
果然是他,還是這吊兒郎當的模樣。原來四百多年前已經是這模樣,明明是個狠心得連妻女都不放過的男人。為何他眼中有如此寂寞的感覺?這麼骯髒的男人,怎可能有這樣率直的眼光?他也許連最後一分廉恥也沒有了吧?那麼,她要殺了他,也算是為民除害,功德一件。
「那大人的日子快活嗎?」順著他的話,她問,平靜的語氣中找不到任何情緒。本來沒有任何表情的冷艷臉龐上,勾勒了一抹詭譎卻又嫵媚的笑容。明明是如花似玉的美人笑靨,卻教人打心底發寒。她,就是如此奇特的女子。
就連笑,也不會讓人看到她女性化的一面。
「先報上名來再說。」是人也好,是仙也好,是鬼也好,都有一個名字。
「我是狩獵者,代號西涼姬。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水尾太上天皇大人。」西涼姬的笑靨由原先的詭譎變成了扭曲的燦爛。她的工作是狩獵,說真的,應該沒什麼人會真心喜歡上這樣的工作。3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UD7FimT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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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一點工作吧!不然日子很難過的。』曾經有一個人如此對她說。快樂?將活跳跳的生物一槍斃掉,很難叫人快樂地做這種事。不過做著做著,她也學會帶笑工作。對,像現在,她笑靨如花。
秋風吹起的不單是園子裡的花瓣,還有她打成辮子的長髮和一直藏住她一雙玉手的衣袖。右手緊握著一直陪她出生入死的好伙伴,一把銀光凜凜的手槍。
「真是可惜,原來是個刺客。」身為太上皇的他沒有因她的圖窮匕現而有任何恐懼之色。他這一生有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想要他的命的人如過江之鯽,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
從半躺中起來,稍稍調整坐姿。抽著煙管子,他就是覺得這個叫「西涼姬」的女子很有趣。可惜是「卿本佳人,奈何作賊。」,而且還是要他命的惡賊呢。
「那麼,大人你活的快活嗎?」她執拗地想得到答案。每一個問題也應該有答案,她要這問題的答案,這樣她才知道自己究竟下了一個怎樣的決定。她的決心是正確還是只不過自己一廂情願?
「人在其位,如此而已。」搔了搔微亂的頭髮,慵懶地抽了幾口煙,他別過頭沒有看她。『高處不勝寒』,在權力頂尖上的他,有快活的可能嗎?她是太率直還是尖銳?
「我明白了。」輕盈一躍,她從庭園一躍而上至房間門前木走廊打開的紙門前,右手緊握槍柄,銀色手槍正指向他,只需扣下板機連開三槍。瞄準他的心臟,動脈﹑靜脈﹑心室,精準細膩地將心臟完整地破壞,一切便會結束。了結這荒謬可怕的惡夢。雖然眼前這古人看似無辜,可,事情正正是因他而起。
荒唐的惡夢束縛了一眾「狩獵者」。如果有人能從這場惡夢中得到快樂,也許她殺了他是錯的,可是連他這個既得利益者都覺得不快樂。那她做的就是對。然而,她的手指卻僵住了。
是甚麼擾亂了她的決心?是這漫天飛舞的七彩花瓣?是那濃濃刺激的煙草味?
「妳動搖了,枉費本皇栽培妳的一番心血。」他手上的煙管子變成了打刀,朝她持槍的手腕砍去。他不是古人,她中計了。
刀刃割開了她雪白皓腕,甚至已將她一半的手腕割開,儘管血流如注,她緊握槍枝的手也沒有鬆開半分。她被擺了一道了?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他有多賤,她早就知道。她這就中計了嗎?不可能。最後他還是想對付她,她自己也是其身不正想幹掉他。沒什麼好怨或恨,他們本來就是互相利用的關係。
她的心好像被破壞了,還未開槍便已經麻痺了﹑刺痛了。耳際間她只聽得見越來越大的風聲,眼前的他在說什麼?她聽不到,還是開槍了結這場永生的夢吧。
是的,為他們這些不老不死的狩獵者們從惡夢中醒過來。她必須化身罪人,扣下這扳機,完成任務,變成狩獵者中的大罪之人,也可以是狩獵者中的救贖。來吧,一切都給她結束吧。
她的惡夢究竟從何時開始的?是命運中的哪一個轉捩點將她由一個人類變成了這非人非鬼的模樣?是這個男人,如果那一天沒有發生那一切的話,她的人生也不會如此詭譎怪異。可惜的是已經不再有任何如果了,在那一天﹑那一刻,在她眼前的一切,就是這場惡夢的甜美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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