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血色夜宴話
衣香鬢影展場內,來來往往的都是不同界別的頂尖人物。到處都是商場上真假難分的寒暄及暗暗較勁,而今天的兩位主角分別是服裝界新寵兒,個人品牌「響工房」和珠寶界逾百年的老品牌「普蘭加西亞」。背景﹑風格﹑格調完全不一樣的他們破天荒合作。環繞著今天最珍貴的展品,以英國皇室借出的「黑太子的紅寶石」為招徠的一場服裝及珠寶展。
觥籌交錯間,響的身影最為觸目,不只因俊美的容貌,氣派的身份。而更是因一身以「愛麗絲夢遊仙境」中瘋帽子為題的造型,有着英國氣息的優雅,也帶半瘋不癲的狂氣。場中不少女子為之傾倒,拜倒其石榴褲下。
他身邊的女伴彩妝動人的黎心寧也惹來不少男士羨慕的目光,可愛的歌德美少女造型,雖以黑色和紅色為主題,然而一點也沒減去她的稚嫩清純,更顯荏弱動人。二人衣裝氣質最為搶眼。
而另一對出場的男女亦可說是耀眼至極,「普加蘭西亞」的主人,身穿黑色長禮服的艾利安絹領上及左胸分別扣上了鵝蛋形的彩色蛋白石(opal),和金鑲紅寶石的胸針,左手拿著鉑製雕藤紋(Platinum)手杖,銀光凜然的杖頭頂端也鑲上梨型切割的紫藍色坦桑石(Tanzanite)。
而他身旁的自然就是「普蘭加西亞」團隊總監,化名「西涼姬」的韓曉月。相比艾利安的鮮明華麗,妝容乾淨的她是高雅孤傲的華美,身著白色金線繡花滕的一字肩曳地開高衩裙。烏亮長髮嚴嚴盤起,纏上銀鍊子垂著有「鑽石雙生子」稱呼的水滴型鋯石(Zircon)。耳環是以銀鍊垂吊着菱形切割的頂級白水晶,胸前掛著方柱型切割的鋯石垂飾。還有她雙手的小指和無名指上也套著鉑製鑲紅色尖晶石的指甲套,這還未夠,還有那雙白色金線刺繡鑲碎鑽的細跟高跟鞋。
二人一身珠寶皆是出自西涼姬的設計,閃爍奪目的他們是品牌的活招牌。
「俊男美女有﹑極致奢華也有。相比之下,我這個主辦人不就寒酸得很?」語帶輕佻的自嘲式開場,一身黑色和寶藍色為主色調的長禮服,藍寶石袖扣,高級皮鞋。手還拿著一杯「Chateau Lafite」,談笑風生似的出現在會場中兩大注目點之間。
「如果水尾先生這叫寒酸的話,我這個小工房主人不就不能出來見人了嗎?」響也回以客套式的幽默,彷彿二人只是商場上的萍水相逢一樣。
「美麗的總監小姐,希望妳在這裡可以盡興。」朝響意味深長一笑,他將目光轉至「身價」傾城的西涼姬身上。一盡地主之誼似的,將手上未曾品嚐的名酒遞予她。
「盡興嗎?希望可以。」眉梢眼角淨是淡傲傲的輕蔑。她看他不順眼,儘管現在他是衣冠楚楚,活脫脫是社會上流頂端的皇孫貴子模樣,她就是看他不順眼。面對他酒杯的邀請,她沒有回應,沒有伸手的意圖,也沒有開口拒絕他。
和「已讀不回」有着著異曲同工之妙的拒絕。二人各自帶著自信﹑挑釁的笑容僵持着。他們之間彌漫着奇怪的氣氛,似是互不相讓的堅持,但也有着不可言喻的默契。一來一往而不讓另一方得手的「愉快」對壘。
突然四周東西嚴重地搖晃起來,客人都站不穩腳,有的來得及蹲下來,來不及的則跌倒在地上。
酒店的燈光也在這時突然全都熄了!場中尖叫聲此起彼落,頓時亂成一片。
「妳沒事吧?」水尾摟住了站不穩腳的韓曉月腰枝,讓她枕靠在胸口之上。她腳上那雙鞋沒可能讓她在這樣的地震中站穩腳的。
「地震嗎?」出生在香港的她自然不會習慣地震。平日再兇再悍,現在也只能像個小女人一般往他身上靠。天殺的,腳下斷斷續續的不穩震動讓她心驚,該死的是這色貨扶了她一把!
「那小子也越來越大膽了,敢來我的地方撒野。又是狩獵時間了!」用剩下閒著的右手從衣袋內拿出蘇白留下的紙符叼住,再拿出他的黑鋼防風打火機燃起嘴上叼住的紙符,再一下將紙符吐出去。
地上又是一陣強烈地震動,嚇得她閉上雙眼在他懷中瑟縮著。這一記強烈震動後,一切震動也停止了。但她還是很怕!
「沒事的了,地暫時不會再震。我們是要去給地震源頭幾槍。」他是滿享受美人在懷的感覺,而且她的身材也非常有料。但,她的指甲套刮得他胸口好像都快要流血了!
她一手推開了他,一臉詫異地環顧四周:「艾利安呢?別告訴我又是圖書館事件的重演啊!
這裡不是會場!而是這棟酒店內某一間房間!
「沒錯。蘇白這結界也太敷衍,雖然暫時制住了那東西,卻連空間也移轉了。」罷了,反正都是臨時做的結界,他不能要求蘇白太多。現在的煩惱是,蘇白人不在,沒人可提供地震源頭的位置給他。如果響在也還好,怎說響也是個會術的人。而眼下只有他和她,只好強攻。
「艾利安在哪裡?他是不是在結界內?」她沒理會他自顧自說的廢話,逼切地要他回答問題。只差沒揪住他的衣領來問。
「他應該在結界內,他身上有淡淡的腥香,會吸引那些失敗品。」她這副歇斯底里的模樣真令人不敢恭維,只是她和艾利安這對上司下屬看起來很奇怪。與其說是上司和下屬,不如說他們是父女或兄妹更適合。從藏在禮服外套內的槍袋拿出他的雙槍,稍稍調整了其中一把,他將調整過的那一把槍遞給了她。
「呃?我不太熟悉槍械。」她一手將長裙的曳地裙襬從腳跟處扯掉,準備大幹一場。她本身就是一件武器,從很久之前就已經是了,現在不過是要更專業地發揮她在這方面的能力罷了。
「隨便妳。」他收回了本欲借她的槍。就看她的本事好了,如果她有什麼差池也順手斃掉她就好。反正她的模樣看來也不會是什麼好人,更甚者比他更無德無行。
Let‘s go for fun!
她不能讓艾利安少了半根頭髮的!懷着對艾利安的「執念」,她一腳將房門踹得飛出走廊。一馬當先的走了出去,是黑成一片的走廊,只有玻璃窗外的街燈淡淡的為這本應無光的走廊勾出淺淺的輪廓。然而她看的非常清楚,從街景她知道自己身處酒店高層。艾利安究竟在哪裡?她要往哪裡走?
「這邊走。」右手持槍的水尾政仁往後方逃生門走去。她半信半疑地跟在他身後,走在這陌生的黑暗中,他們二人也沒有任何不習慣或拉拖。
樓梯間,有股奇怪的味道。她剛疑心著,剎那間便是土石崩落,三頭怪物空降在兩人之間。已不見初次應對時那般慌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靜與決絕,只見她長腿往後一提,舞踏似地旋身,腳尖一揚便將怪物翻至半空,高跟鞋的細跟順勢輕巧的釘入了怪物胸口,完美半月弧線落下,鞋體用力地刺穿了怪物的心臟,她化身舉止誇張卻優雅的佛朗明哥舞女郎。舞步用力一踏,終曲的血水濺紅了她一雙鑲滿了碎鑽的高跟鞋。同一時間,水尾則是朝身前擋路的怪物從容地開了三槍,乾脆直接的了結那怪物的性命,而且不沾半滴血。
最後一頭被包圍在二人之間,熱了身的西涼姬正想繼續,卻見他頭也不用回地朝後開了三槍。乾脆俐落地了結最後的怪物,還沒弄髒了她那身白衣。於是他繼續往下走,沒有再看她一眼。她則是望了望那只不再雪白的高跟鞋,再望了望他,然後才舉步跟他往下走。
往下走了三層,樓梯在這裡斷開了。他們再也不能繼續,水尾當機立斷地推開了這層的逃生門,試試往另一方的逃生門走去。沒有交流的他們在走廊的盡頭往另一方盡頭前進,而在升降機前,只見黎心寧正拖著一把比她更大的闊頭槍漫無目的地游盪在酒店中,一見他們,她拖着闊頭槍往他們走來。
「妳給我走開!」水尾一面急步退後一面警告一臉甜美笑容的黎心寧。千萬不要在殺戮場上遇上她,這個黎心寧有一種「能力」讓人對她敬而遠之。他不想這樣敗陣太難看!
「妳!有沒有見過艾利安,那個和我站在一起的男人!」不知情的西涼姬直直的往她走去,一心希望從她口中得到艾利安的消息。
「人家很害怕呢!大。姐。姐。」嬌笑一聲,黎心寧退後了一步。
話還未完,西涼姬腳下的地板崩塌了,她整個人就這麼飛墮好幾層,消失在他們眼前。
「算妳狠!」擱下狠話,水尾決定回頭去「跳樓梯」。黎心寧這個人就是有一種為自己招來好運卻為身邊人帶來災難的能力。所以他情願去「跳樓梯」也不願靠近這女子半步!一臉天真無邪的「災厄魔女」!
他還得估計韓曉月那惡女會掉到哪一層!
就這樣被「跳樓」的西涼姬還未搞清楚發生什麼事,連慘叫都來不及,便吊在半空。正確來說是被倒吊在半空!正當她快將用頭來「親吻」地板之際,出現了一根紅根綁住了她的左腳,就這樣將她倒吊着。還得雙手狼狽地拉住了裙襬以免走光,她的頭快昏了!
「是誰?不是那些失敗的『刻印者』味道。」緩緩從黑暗一角步出,紅線的另一端是在他,響的左手上。
「請問可以將我放回地上了沒?快腦充血死了!」無緣無故的地塌已夠她生氣了,還要被倒吊着,心情糟得很,語氣自然好不到哪裡。
「是西涼姬小姐?真不好意思,妳沒有受傷吧?」紅線立即鬆開,他雙手扶着她的腰和肩,好讓她先站穩腳才收回手。
沒受傷就有鬼了,她的背和肩都痛得很,是剛才飛墮時撞了兩﹑三層石壁地造成的撞傷吧?不過她沒時間理會這傷了,她還得找艾利安!不過在此之前,不知何時,他們已被那些怪物重重包圍。她得先衝出這重圍。
「一人一半,如何?」脫下手上那四根金光閃閃的指甲套,她左瞳變成紅色﹑左手十指變成利爪,一臉冷峻地準備開殺。
「就如妳所說的處理。」響一貫的從容,微笑的點了點頭。他舉起了右手,一根烏黑長線出現他手上,手一揮,黑線出撃化成利刃割斷他身後敵群的頭。用不到三秒,十多頭怪物成了斷頭噴泉,在他身後無聲無息地倒下。
相比之下她可暴力多了,雙掌利爪一次插進兩頭怪物的心臟,再一挖。高速重覆這動作,瞄準﹑插入﹑挖出,不一會地上多了十多個離開了軀體的心臟和屍體。血玷污了她一身白色禮服,沒有表情的她更是整條前臂沾滿了血。
哎呀,暴力使用者的行徑。但以新手來說,這是超額完成之餘,也令人驚喜的表演。也難怪上皇和春日局都想招攬她,不過看她這樣子似乎不太習慣這血腥。她怔怔的看著一地的屍體和身上染上血液的地方,是厭惡也是迷戀的開端。
對殺戮她開始沒感覺,是感覺開始模糊了。一種隱隱的快感,從腦海深處慢慢地爬上她的心頭。
倏忽傳來了一陣鋼琴聲,悠揚且溫婉的琴音喚回了她的理智。側耳傾聽,是從不遠處傳來的,「Fly Me To The Moon」!是艾利安彈奏的鋼琴聲!
她朝琴聲的源頭跑去,顧不得腳的痛楚飛快地奔跑。響也只好跟上她的腳步去。他們循着琴音回到開始的地方,是會場。艾利安優雅從容地彈奏着鋼琴,黎心寧站在不遠處,水尾政仁也剛好趕到。
「你們都到了?那我的工作也算完了,我要投訴一下,這裡的結界很爛,如不是我在彈奏,那東西早已壓不住了。」艾利安帶笑抱怨,同時也停下了手上彈奏。
就在此時地震卻再次發生,黎心寧腳下突然鑽出一條巨型白蟲來!幸好反應超快地撲向黎心寧,才免去她的血光之災。但西涼姬卻因此扭傷了足踝,一時之間也無法站立。
「這是什麼鬼東西!」西涼姬一手拿起黎心寧的武器闊頭槍,擋住了對她們張開血盆大口的巨型蟲。媽的,這條是什麼蟲來的,這麼大力!她撐不了多久!
「是那位大人的傑作吧。」響繞到巨型蟲身後用黑線纏住了牠,再用盡全身力氣將這條巨型蛆蟲往後拉。
得到空隙逃走,黎心寧二話不說地從這狹縫鑽出來。西涼姬試圖找出牠的心臟所在,對!就像挑選寶石一樣側耳傾聽吧!「砰澎﹑砰澎」的,那就是牠的心跳聲!足踝好痛!欲站起來和牠抗衡,不過左腳足踝好痛!她只能跪坐在地上擋着。
巨蟲不斷掙扎企圖掙開響那割開牠皮膚,陷入骨肉的黑線。但又想吞食眼前不能逃走的鮮美獵物!
「牠力氣很大,皮也硬,我的線可能撐不下去了。」紥穩馬步和巨蟲拉据不下的響額上開始沁出薄汗。他的手也被黑線割得流血,究竟是甚麼讓牠如此拚命?就是單純的食慾了嗎?
一直站在鋼琴旁作壁上觀的水尾突然朝巨蟲開槍分散了牠的注意力,她趁機用力刺下去,刺穿心臟,再將闊頭槍在牠體內旋轉九十度割開牠的身體。牠慘叫扭動身體試圖作出最後的掙扎。
終於完了,她已用盡了力氣,放下手上沉重的物件倒在地上喘息。冷不防一團黑影從蟲屍高速彈出向身前的她襲來,來不及拿武器的她嚇傻在原地。「砰﹑砰」兩聲水尾政仁開槍了結這小生命。這對巨蟲母子橫死當場,在這母子伏屍的地上發出微微一閃一閃的光。是寶石的光!西涼姬爬上前拾起屍體旁的遺物,是那條七彩尖晶石鉑鍊手串!難道這巨型蟲是那個孕婦?她究竟做了什麼?
一陣天旋地轉,她最後的印象只是握著這條已經斷開的手串昏倒當場。
「喂!醒醒!」見她昏倒,水尾上前抱住了渾身是血的她。
但筋疲力竭的她已經什麼都聽不見,她只想好好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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