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過半,崔曉楠用完午膳,便跟恆晴確認起了接下來的安排,直到未時,她有些累了,打算睡一覺,便聽見屋外晴兒高昂的聲音。3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MYOCbAD0t
「姨娘,不好了!」晴兒從外面匆匆跑了進來。「姨娘──」
「微晴,妳好好說話。」恆晴看到晴兒毛躁的樣子,忍不住蹙眉。
「是,姑姑。」晴兒有些害怕這位晴姑姑,但這並不妨礙她少根筋的作為:「姨娘,不好了!李側妃帶人過來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怎麼辦?要是她要對姨娘怎麼樣,還是小姐......怎麼辦?姨娘,側妃帶了好多人──」
「微晴,妳再多說一個沒用的字,我會馬上讓妳回去重新學好再回來!」恆晴不得不直接掀了王牌,她是真的覺得晴兒太過毛躁了,會誤事的。
晴兒果真就直接安靜下來了。
「微晴,」崔曉楠開口了,喊的名字與平日不同,語氣有些嚴肅:「好好說,不急。」就算李側妃要做什麼,她也不擔心。
她早知道今日首輔府有家事,王妃要回去一趟,所以肯定會有人坐不住,藉機生事了。就是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事了。
只是晴兒有些太沉不住氣,這不是好事。
單純可以,蠢就不行。顯然晴兒兩者都具備了。
「李側妃早就讓人在府門外拿姨娘的身份藉機說事,還煽動了百姓要求交出姨娘,讓他們處罰前朝餘孽,還說......還說......」說到這就突然囁嚅了起來,有些忐忑。
「說什麼?」崔曉楠想要不是面前的是晴兒,是她無奈習慣了的傻妞,大概會先讓人拖出去打一頓,講個話,這麼不清不楚的,到底怎麼當上大丫鬟的?原主不會就把她當寵物養吧?
「還說前朝亡國君主是、是暴君,國滅是......是、是自取滅亡。」越說越小聲:「還說德貴妃娘娘是......禍國妖姬,所以才會國滅,說是君王自己不再早朝,怪不了別人,所以姨娘也是禍水,而姨娘就是為了覆滅大盛朝而來的。」
「我有這麼漂亮嗎?」崔曉楠眨了眨眼睛,有些無辜地看向了恆晴。
「姨娘自然漂亮。」恆晴笑道。
「姨娘!」晴兒有些不滿自家主子的不在意。
「行了,看來已經快到了。」崔曉楠已經隱隱能夠聽見腳步聲了,那聲勢之浩大,令她想起之前在電視上看到的非洲動物大遷徙,象群走過,塵土飛揚。
想著,眼中帶了幾分真實的笑意。
「崔姨娘,娘娘找您出來問個話,請快點出來吧!」裝得畢恭畢敬,話語卻是一點也不含糊。
「金秋姑娘,姨娘剛起呢!還請娘娘稍等,奴婢這就去傳話。」聽著是微語回覆的。
「這架子,挺大啊?」一道柔媚的聲音說道。
崔曉楠最怕的不是李側妃,而是李側妃的聲音。她就想不明白了,戶部尚書家的嫡小姐怎麼會練出這種風塵中人的聲音?一旦她用這種聲音,不是遇到王爺了,就是她不高興要拿人開涮了。崔曉楠是不怕她找麻煩,可是那刺耳的聲音真的讓她很抓狂。
「架子倒是不敢在李側妃面前擺了,不然曉楠擔心要是一不小心被誰絆倒了、磕碰到了,會害人被王爺責罰的。」崔曉楠邊走出去邊說道。
「崔氏,妳到現在還能這麼膽大,本側妃確實佩服,不過,妳可要知道,現在拓拔函可是回首輔府了,就是出了什麼事她也幫不了妳。接下來妳還能這麼冷靜嗎?」說完,也不給崔曉楠反應的時間,直接喊:「來人,抓起來丟到府門口去!」
「我看誰敢!」下意識地喊出了這句話,久違的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再次出現了。
下人們被震懾得一動也不敢動,彷若面前是一位久居高位的上位者,比他們的側妃娘娘還要威嚴與高貴。
「李側妃,」崔曉楠走到李側妃面前,上下打量,道:「妳覺得我沒底氣跟妳叫板,那妳就讓這些下人動一個試試?也許動了我,他們回頭就能見閻王了,早些投胎也好,也許早點排隊,能投上好胎?」她說得漫不經心,因為她清楚穎王根本不喜歡兩位側妃,尤其是這位跋扈又愚蠢的李側妃,而穎王對原主又有一種特別的佔有欲,她想這些事情李側妃絕對不會不知道。「怎麼就不動了呢?剛剛不是挺心動的嗎?」她淡淡一笑,笑得一眾下人背脊發寒。
「崔曉楠!妳——」李側妃拔高了聲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那群不再上前的下人。
「不過就是個姨娘,嗯,我知道呢。」崔曉楠直接截斷了李側妃的話,挑了挑眉看向那群下人,看來有些事,下人比這個側妃看得清楚啊?「李側妃,妳也不過只是個側妃,我確實是不能對妳不敬,可妳似乎,也沒有動我的權力吧?」不過都是妾,又不是沒正妃,還沒有管底下眾妾的資格。
「就算本側妃在府內沒權力,可妳崔曉楠惹了眾怒,妳就得去平息!」李側妃冷靜下來後,說道:「妳的身份,就是王爺也護不了妳!別指望拓拔函會讓首輔府跟洛王府幫妳開脫!」
崔曉楠看著她好一會兒,微不可見地瞥了恆晴一眼。
恆晴在身後輕輕頷首。
看來戲幕已經拉了起來。倒是要感謝李側妃了,讓這齣戲更加精彩。
「曉楠的身份卑微李側妃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吧?罷了,反正也沒想過指望別人,不如李側妃陪我前去?」
「妳別指望本側妃幫妳!本側妃是不會去的。」
「嗯,確實,」崔曉楠經過她身邊時,悄聲道:「李側妃妳一力促成的事,又怎麼會自己出手毀了呢?」見李側妃臉微微一僵,崔曉楠輕聲笑道:「放心,這件事情目前只有曉楠知道,只是這麼剛好今日首輔府就出事,王爺進宮肯定也會知道些什麼,」她拖長了音,嘖嘖兩聲:「妳說若是王爺王妃知道這流言是誰放的,今日之後李尚書的位置還能不能坐穩了?」言罷,就瀟灑往外走去,恆晴、微語跟著她一起出去了。
「娘娘!」身後傳來一陣手忙腳亂的聲響。
「讓人把她弄回餘音院!」崔曉楠微微皺眉,這話是向著微語說的。
「是。」
承受能力這麼低,還真不知道背後之人選她是看上了什麼?
喔,不對,也許沒有背後之人,而是張氏?對張氏來說,大概也就是幾句話的事,未必經了手。李側妃從小嬌慣,家中只有一個嫡姐和幾個兄弟,從小不需與人爭,就是溫室裡長大的小花,再有心計也鬥不過張氏。
張家,確實是門戶不比世家與一些新貴政要高,可耐不住人多。在京城中,人多,關係網盤根錯節,也是種優勢。
崔曉楠一路沉默到了府門。
還未出門,就聽見門外嘈嚷的聲音。
看著聲勢挺大的,就是不知道穎王妃能不能趕回來了。只是……首輔府到底發生什麼事?希望不是大事。
崔曉楠最後在心中念叨了這麼一句,便跨出了門檻。
「崔姨娘,這⋯⋯」門房看到她,連忙想阻止。不管王爺怎麼想,這府裡的妻妾都是有品級的,要是出事,他們也麻煩。
「沒事,我就在門口看看。」崔曉楠溫聲道。
她確實就站在門口而已,不過,卻是看到一群人,底層人民,像是看熱鬧一樣站在王府門前,佔領了權衡街整條道路,伸長了脖子向著王府看過來,門前的侍衛像保鏢一樣護在府門口,就像現代記者訪問名人的畫面一樣,有種穿越了時空的特殊既視感。
只除了府門前跪了一地的平民。
那些平民年紀較長,約莫有四十多歲了,在這時已經算是即將步入老年了,不少家中已經能夠抱孫子,有些甚至是重孫子都出世了。
「求穎王交出前朝公主!交出前朝餘孽!」
「請穎王可憐可憐草民吧!前朝苛捐雜稅多,草民再不想回到前朝的生活了!」
「請穎王交出那位妖女吧!您可是要輔佐未來皇上的啊!您不能被一個女子蒙蔽了啊!」
「是啊,穎王殿下,請您將妖女交出來吧!她可是前朝之人啊!要是不小心傷害到您,或是利用您謀反,那可怎麼辦?」
聲聲切切,具是為了穎王好。只是話語中卻不乏威脅。
「妖女出來了!」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起來。
「這就是穎王寵妾?也不怎麼樣嘛!」
「長得是不怎麼樣,可誰知活兒怎麼樣?你看看那身段⋯⋯」
「聽說最近剛生產完,這滋味肯定是好的!」
「也難怪前朝要亡,當初不就是德貴妃獨寵、議論朝政,今上看不過去才將那狗皇帝拉下來讓咱們能過上好日子的?」
「就是,我聽說那妖妃長得也不如皇后,可那身段窈窕,又喜在狗皇帝面前賣弄才學,才得寵的!」
「賣弄才學?一個女子能有什麼才學?怕是那活兒的功夫到家吧?哈哈哈……」
那些年長的仍舊跪著,只是盯著她一言不發,而他們後頭的那群人像是事先說好了,直指著她議論辱罵,似乎想激怒她。
只是,如果不知情也許真的會憤怒、會覺得噁心甚至為這位德貴妃擔了亡國罪名感到不值,可既然都知道這是事實,知道憤怒無法將黑洗白,那就好好扮演,演清白演得自己都信了,那旁人也就再說不了什麼了。
崔曉楠平靜地看著這些平民,心裡不解:平民這麼悠閒嗎?平常光活下去就夠忙碌了,哪來的時間管王爺的小妾呢?還有人認得她呢?除非,有人指使,又或者根本就不是平民?這就好玩了,李側妃......只是出頭鳥,那麼,螳螂身後的黃雀會是張氏?這樣的話,捕雀人又會是誰呢?那個希望穎王府從此玩完的人,會是誰呢?二皇子、三皇子還是四皇子?
就算她是前朝公主,但平民百姓並不存在所謂愛國之心,他們入不了權力核心而不知事實,只要能吃飽又怎麼會關心,尤其已經過了十二年了,除了少數親身經歷的人以外,「愛國之心」在大部分情況下是上層階級的遊戲。
崔曉楠不禁再一次細想:王爺迷戀前朝公主,這麼丟臉的事情皇室真的會讓它洩漏出來?還是說,這大概又是一齣妲己的故事了吧?那又是出了什麼事需要把她推到這般風口浪尖的地步呢?是什麼讓她成為了這般有價值的代罪羊呢?
她,崔曉楠,是這個時代的私生女,前朝的公主,當朝的敵人,她的身份,除了帶來尷尬以外,還存在什麼?
她,不存在在統治體系可以接受的範圍內,又該何去何從呢?
她想了想,從袖中取出一把匕首,聽到了所有人的抽氣聲,心中覺得有些諷刺:所有人在為了自己利益拾級而上時,可曾想過那漫漫長梯是多少屍體鋪就,又染過多少鮮血呢?可當「屍體」突然詐屍反撲了,他們又膽小地想轉身離去,當然,也有膽大的會再補一刀,讓那具「屍體」確實死透了。
比如她現在就聽到了:「殺人啦!前朝餘孽殺人啦!」
以有心算無心,怎麼躲得過?只不過,當一個人在自己遇事時將自己完全置身度外時,那就難說了。
她只是輕輕地解了髮髻,拾起一縷頭髮,用匕首削掉,再執起一縷,再削掉,一縷,削掉,一縷,又一縷......
她站在王府大門前,腰桿挺直,動作細緻又果斷,溫柔又堅定,陽光灑在她身上,在她不那麼白皙的肌膚上鍍了層光輝,微微低垂的眼簾遮住了雙眸,她略粗的雙眉微微垂著,平時普通的長相,此時卻顯得神聖而莊重。
她細細地修著頭髮,讓他們一縷一縷地滑落在地,柔順的暗棕色頭髮在陽光下閃耀著光芒。她安安靜靜地修著頭髮,不為外物所擾,好似她就是專門來剪頭髮的。
這一刻,所有人都慢慢地靜了下來。
有些人心驚於她的果敢,有些人惱怒於她的忽視,有些人不贊同她的做法,有些人心中帶著不屑與嘲諷......這世上的人何其多,這世上的看法也紛亂無比,但在這一剎那間,所有人都只有一個想法:聖潔。
即便她破壞了「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的遊戲規則,但人群中大部分的平民並不在意,對他們來說,只有活與不活,如若不是為了幾個銀子補貼家用,又如何會被收買來逼死她呢?在決定做苦力的那一秒,在無法讀書的環境下被迫賣兒賣女維持家計的情況下,他們註定不在這個遊戲規則中了,又怎麼會有強烈的「照顧身體即是孝順」的想法呢?能夠對未來有所想望,能夠在哪一天全家溫飽甚至於脫離奴籍、擁有一兒半女就已經傾畢生之力、拿性命拼搏了。何況那不過是幾縷頭髮,剪了就剪了,大不了全剃了直接出家,又跟這些平頭百姓有何關係?
然,人是有惡性的。
前朝公主怎麼能過得比當朝百姓還安穩呢?
「她怎麼能剪了頭髮!這可是不孝。」人群中有幾個膚色較白的布衣議論著:「她哪對得起父母?」
「我看她就是妖女再世,不忠不孝,也難怪前朝要亡。」一個婦人道:「妖女生的可不就是妖女嗎?」
「這樣一個國不就該滅亡嗎?還說能夠出女皇?不知道女子不問朝政嗎?」一個布衣書生打扮的人在一旁道。
「就是,女子禍亂朝綱,還跟正統皇儲爭皇位,也難怪當今聖上要滅了它。聖上英明!」
「你說女子為皇帝?這沒天理啊!女子無才,頭髮長見識短,又怎麼能夠勝任?」
「是啊!女子不可干涉朝政,這是一直以來的定律,又怎麼能夠讓女子做皇帝!」
崔曉楠聽著,總覺得這群人就像在套話一樣,想逼著她說出什麼,又沒太多技巧可言,只要想一想,就能知道是那位用來聯姻卻一點「才」都沒有的女子李子音李側妃。
或者也不能說是沒才,只能說,碰到的是她,而這些言論與她沒有太大關係,所以她感觸不深,不過,也不能由著他們繼續下去,尤其已經有人上前來想將她拉入人群中了。
「住手!」王府侍衛擋在她面前。
「為什麼我們不能處置前朝餘孽?不是說民為國之根本嗎?」
「穎王要包庇前朝餘孽嗎?」
「我看......穎王該不會早就與前朝勾搭在一起了吧?不然怎麼會窩藏前朝公主,還被她給迷惑了?」
「誹謗皇室,你們是嫌腦袋長得太牢固了?」崔曉楠聲音冷冽,像一陣冷風突然灌入了眾人的心裡。
「什麼誹謗皇室!妳就是前朝公主樓靖萳!就是前朝餘孽!」那個人先是有些瑟縮,然後又覺得自己說得有道理,又理直氣壯了起來:「不然穎王為什麼不出來說清楚?」
「放肆!」身後的恆晴大喝一聲,道:「王爺什麼身份需要跟你們一一解釋?再者,既然知曉前朝公主名諱,難道不知道今上禁止議論前朝之事嗎?居然如此大膽,將今上指令視為無物!」她冷眼看像那幾個刺頭兒,道:「還有,就算是王爺侍妾也是皇室中人,居然將前朝與皇室中人相提並論!怎麼,若我家主子真是前朝公主,難不成你們也打算讓她好好孝敬前朝亡君一番?」
「妳這是強詞奪理!」那人似乎有些慌張,突然便詞窮了。
「誰強詞奪理?你難不成沒聽說過,我母親崔夫人逝世後,我就不認那父親了?」崔曉楠笑道:「我可沒有母親剛去就迫不及待扶正妾室的父親!」
那人似乎還想再反駁什麼,可一道尖銳的聲音劃破了這僵持的氛圍,截斷了兩方對峙的目光:「聖旨到——!」
聖旨?
崔曉楠微微皺了皺眉,想著:怎麼會是聖旨?
她轉頭望向來人,竟是一位太監。
「穎王侍妾崔氏曉楠可在?」他尖著嗓子看向崔曉楠詢問。
「正是……正是賤妾。」崔曉楠想了想,還是暫且在行為言辭上合宜一些,畢竟這位皇帝的性格連恆晴也不甚清楚。
「還請跪接聖恩吧。」
跪接?什麼關於她的指令需要跪接?
她身後的恆晴在聽到這句話之後,表情有些難辨。
崔曉楠緩緩跪下,便見那太監拿著一本銀冊,翻開,看著期中白綾黑墨所書,唸了起來:「門下:昔先父兢兢、德行天下,今吾子翼翼、心懷子民。皇長子期敏之侍妾崔氏曉楠賢良淑德、溫婉嫻靜,相伴左右、輔佐有功。今知曉崔氏良善大願,為就其造化,特封貴和夫人,賜長居國安寺為民祈福,即刻前行,以求舉國長安。謹奉制書如上,請奉制付外施行。謹言 天盛十二年六月十日。」
崔曉楠聽完只覺得好笑。
賢良淑德?這話不都是用來講正妻,怎麼到她就能夠用了,這聖旨也太隨便了吧?現代的獎狀都沒這麼隨意。這皇帝居然還下了聖旨?為了一個姨娘下聖旨啊!這是有多心虛啊?表面上看起來是尊榮,實際上就是絕對地忌憚,好像不用聖旨便處置不了她似的,這簡直就是個笑話。
至於制書?貴和夫人?這種獎賞有功臣子的文書真的適合她嗎?說白了,這道聖旨不過似褒實貶,說皇帝他爹從前為天下多辛苦,穎王也是心念子民,而她總是效法前朝女子可議朝事,試圖混淆穎王視聽,皇帝便希望她能以和為貴,乖乖去國安寺祈福還能保得一生平安。
宣旨的還是大太監而非翰林院士,誰寫的、誰宣的都沒註明,若真是大太監一手包辦,那大概是想羞辱自己這個前朝公主吧?又或是根本沒人敢接這一苦差,所以只能讓皇帝身邊人宣讀最為妥當了?還有那銀冊白綾,縱使她確實只是五品侍妾,比不得當官的,只得用白綾,起碼用給親王皇子親眷專用的金冊吧?這真是想羞辱她想到沒辦法了才乾脆連穎王一起折進去了?
罷了,不想那麼多了,管它中間曲折,終歸她達到目的了。
崔曉楠起身言謝便轉身準備要進府門,卻見穎王剛剛騎著馬從宮裡回來,她揚唇開口道:「王爺,這聖旨可要供著?」邊說邊將手中聖旨向前遞去。
穎王看著女子戲謔的笑容,那一地的深棕色長髮和她手中的銀冊,心中有些複雜。
她真的一點都不介意嗎?是想著儘快離開她,還是其實她就是這個身份,只是裝作不介意誘導他的思緒?
「既然王爺不要,妾身便拿走了。」說著,頭也不回地留下穎王與一眾有些回不過神來的平民,還有那些尋思聖旨深意的有心人,直接回了醉夢園。
一入醉夢園,最後看了一眼這個住了一個多月的地方,看著睡得正香的女兒。
「陽陽......」喃喃著孩子的乳名,望著這軟軟的、可愛的孩子,她忍不住眼中的淚,無聲滾落。
終究處出了感情,終究是稚子何辜,終究......不想承認的是:她會捨不得。
就快了,她在心中向著孩子以及她們相依為命的未來說著,就快了,會再相見的。
只是,她心底隱隱有著不安,對於首輔府的狀況她一無所知,只能期望穎王妃真的有那份能力,能夠為陽陽擋去風雨。
崔曉楠親了親孩子,卻也不敢將她抱得太緊,就怕陽陽醒了,看她離開會哭鬧,就怕她聽見哭聲,便再也走不了了。
突然一陣匆忙的腳步聲走了進來,是晴兒,她兩隻手臂各背著一個大包袱。
「姨娘,差不多該走了。」走近了又低聲道了一句:「王爺來了。」
崔曉楠示意她出去,將孩子托給了恆晴跟微語,用唇語道:「保重。」就走出了屋子。
「王爺。」崔曉楠看向那張英俊的臉,道:「曉楠給孩子留了名字,單字『熙』,取和煦溫暖之意,如若可以,希望能夠給王妃撫養。」邊說邊示意穎王一同走向二門。
「妳早就算到今日了吧?」穎王看著身側鎮靜的女子,心中的懷疑從未減少過。她早就算到了,早就將孩子託付給王妃了,連名字都商量好了,現在才通知自己一聲,只是通知罷了。
「王爺錯了。」她淡淡道了一句,眉眼冷漠,臉頰兩側的鬢髮已然少了一半,被她隨意地纏繞上了鬆鬆的髮髻。
「錯了?」他哪裡錯了?他的懷疑都是有理有據。若不是她提前託付孩子,他現在也不會這麼懷疑她,錯的怎麼會是他呢?
「是,」她說道:「以有心算無心,又如何能贏?曉楠所求不過女兒一世長安。」離開陽陽,她確實是難過的,只是目前還不能放下理智,還必須把懷疑的種子種下,接下來他們就能鬥上好一陣子了,自己也好趁機休養生息。
「妳到底是不是......?」話未完,但崔曉楠已然清楚後文,心中的失望已然無存,本該就沒希望的。
「重要嗎?」她睜著一雙明亮的鳳眸,只是已經不再澄澈,取而代之的是複雜,是歷經風雨後的故事,豐富卻也令單純再不復見。
「我想知道,妳告訴我的。」穎王要求。
這是難得一次在這張相像的臉上,看到了懇求,臉龐尚且稚嫩的他,有著這個年紀的脆弱與青澀,有著因不夠成熟而造就的傷害、遺憾與不諒解。
崔曉楠突然覺得有些釋然了。是不是他,其實已經不重要了,畢竟,不管哪個都不再適合她了。
重要的是,未來的日子裡,她,是不是自己。
所以她也不用再跟自己賭氣了,不必再裝得那麼不屑一顧了。現在,不需要了。
「既然王爺心中已有疑慮,那麼就讓這個疑慮繼續下去,過往已成雲煙,不用再提。」她淡淡笑著,是解脫與放下一切束縛的快感。
想著,等到把孩子接到,這一切就完全結束了。她會找一個地方,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一個遠離人煙的地方,照顧孩子長大成人,好好過完這一生。
這個答案讓穎王沉默了下來。他承認,他是懷疑的,甚至是認定了,所以他說不出相信。
「你可還記得超然亭的一切?」突然間,他說了這麼一句,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
「既是超然,便是超然,王爺與妾身之間,僅剩超然二字。」她沒正面回答他,別說她懷疑原主的目的,即便原主以前真的曾與他有過美好的過往,真的動了情,於她而言都是一樣的。過往,也就是過往。
面對這張相似臉龐,崔曉楠只再問了一句:「既然王爺都把我趕出家門了,何必還留著我?不乾脆休了我?」這句話不包含對感情的期待,只不過是考慮未來如何安排而有的實事求是。
「本王的東西,只要得到就不允許再給別人。」
「東西?」崔曉楠咬字很輕,卻相當清楚。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便瀟灑得轉身離去,背脊挺直,留下王爺氣憤的低吼,便上了二門那輛最簡陋的馬車。
這個王爺啊, 跟他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刻的,不僅相貌很像,連個性都很像。但是,她再也不會掉入同個陷阱了。傷,一次就夠了,而她也已不是那個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崔曉楠,還痛著。現在,來到這裡已經過了一個多月,面對這張臉,不論是不是真的他,內心都不會再起波瀾,餘下的,僅微微的感嘆。
愛,不是沒有佔有,但卻不是全部。
胸口有些脹痛感,那是傷口逐漸癒合的疼痛,也是一隻蝶羽化前必經的成長之路,痛過,未來才能飛得更高更遠、擔得更沉更重。痛過後,是灑脫,是放下,是更趨於成熟。
只是,此刻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連累了孩子,暫時沒了親娘在一旁照拂。
———
作者的話:
終於寫到第十章,邁入一個新的階段了!所以想來廢話一下。
寫到今天這章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給自己挖了深坑,卻吃不到豆腐(誤)。
在聖旨上盡可能考究唐代的寫法,燒腦,但材質我查不到唐代的,就沒寫太細。(反正我是看每個朝代喜歡的器物制度拼湊起來的,所以......)3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C8Eg5Y2v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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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寫得特別久,除了因為把原定第八章寫成了三章(今天還在想長度太長是不是該再多一章),還有一個原因是,在寫的時候心裡會跑出各種想法互相打架,像是:天啊,自稱跟稱他人到底怎麼寫才好呢?雖然想考究,可是太考究總覺得讀者會一臉懵(對,就是說正在讀的你),像是所有人的自稱都用「我」或「吾」,恐怕會有點難分說話的人是誰,或是讓人無法有代入感,所以身居高位者的稱呼我就乾脆不改了,當然是不會出現「哀家」這種明明就不存在的自稱。至於崔曉楠本人,因為她本身的傲氣設定以及穎王某部分的縱容,她在王爺面前基本上是稱「妾身」與「曉楠」,不會出現「奴」這種稱呼。3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EQFiiC2eG
還有一個我相當糾結,磨了很久還是無感,難以激起高潮的原因:我實在不知道怎麼寫輿論,一群人說三道四的場景是我的弱項,也是今天這章的敗筆,無法真正凸顯女主剪髮的場景(疲憊嗷)。
嘛,總之,謝謝閱讀作品的各位,如果有任何寫作建議,歡迎留言或是給我編輯建議呦!
小穆在此謝謝各位駕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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