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滿一月當芒種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Uqwym1rNv
到了差不多出月子的時候,穎王都遲遲未來過,這讓崔曉楠多少有些焦急,她擔心這把火越燒越大,甚至完全失控。
這一日,終於坐滿了一個月。她終於能出門活動活動了,於是一大早就到院子裡做些簡單的運動,吃過早飯,練了一點字,才又回了寢室內。房間面向西南方,因為還是夏天,日出日落都偏北方,僅未時到酉時光線比較好一些,所以剛吃完飯,她就窩在塌上邊逗孩子,邊看書去了。
坐在塌上看著《大盛山水誌》,心中想著傍晚召集下人弄個簡單的滿月宴,那孩子就在旁邊,偶爾吐個泡泡,自己跟自己玩著,倒是還沒喊餓。
崔曉楠微微分神之間,恍若看見了他,在病床前,他抿著嘴,看起來不怎麼愉快。也是,他已經很久沒在自己面前笑過了。
病床前的他,看起來老了好幾歲。
「別總是板著一張臉,這多累。」她很想像以前一樣這麼跟他說。但是她無法開口,也許是因為她已經不在那個時空,也許是因為她已經不再敢在他面前敞開心房了。
曾經的他們多幸福。
他對她很好,總是依著她,可是怎麼就變了呢?
怕也是應了那句話,久病床前無孝子,久貧家中無賢妻。自己身患頑疾,長臥床塌,醫藥開銷大又沒生產力,連日常生活都漸漸不能幫上忙。
人們總說貧賤不能移,可一個人再愛對方,若是被現實一再搓磨,那又有幾個能夠經過考驗。
前世,她看完《泡沫人生》這部電影的時候,只覺得那丈夫居然因為妻子生病就找朋友打炮又怎麼自稱深愛妻子?對他妻子可不是最赤裸裸的諷刺?可真正經歷了,才知其中艱難,才知電影裡傾盡一切醫治妻子的丈夫已是深愛,至於那性的需求恐怕也只是兩個無奈之人,面對似乎再也過不去的坎,妥協後的湊合與發洩,電影裡的嘲弄比起自己所遭遇的,卻已是天堂。至少,不是不愛了。
仔細想來,在自己發病以前,他們已經漸漸各自忙碌,貌合神離。
後來,他甚至會醉酒返家,抓著小藝就一通訓斥,那時小藝才多大?恐怕才八、九歲。他回家次數在她病後縮減得愈來愈快,甚至有時候一個月都看不到人,等到他再次出現時,總是帶著怒氣跟酒氣。漸漸地,他連原先捧在手心的女兒都能打。她明白又是因為錢的緣故,她的醫藥費是太大一筆支出,所以也慢慢地不再指望他負擔醫藥費,轉而向朋友借錢,借著借著,人情就被借完了。
微微閉上眼睛,心中仍舊有一抹疼痛隨著心跳一下一下發脹著。
不論是誰,她都難以怪罪;因為情還不了便只能斷了,不成仇家已是萬幸。
而他,她真的很想說服自己:妳沒愛過,從來就沒有,他不過是個替代品而已,是啊,替代品而已,怎麼有需要放感情呢?不過是因為那時候,她因誤會受了情傷,而他時常安慰自己而已,為何要這麼認真呢?為什麼要感到痛苦呢?
可事實上,她確實愛過,這無法反駁。否則,哪來的自欺欺人?又哪來的失望呢?
「怎麼哭了?就這麼不歡迎本王嗎?」突然間,一道聲音喚醒了陷入思緒的崔曉楠。
回神之後,她看見一個穿著蟒袍、像是剛從宮裡出來的男子,那副面孔讓她的心狠狠地震了一下。有著古裝劇男演員的那種劍眉,且眉眼深邃,鼻子挺直,薄唇微微抿著,有種不容他人質疑的氣勢,總之一句:很像他!只不過是少年的他。
「韓──」在叫出口前,崔曉楠將話止住了,只是看向他,將眼裡的震驚掩藏下去。
這也太巧了。
本王?
這穎王府後院,能夠如此來去自如的,大概也就穎王慕容慨穎吧?那就是原主的丈夫了。
「什麼?」對方並沒有聽清楚那個字。
「沒事,」崔曉楠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說:「王爺今天怎麼有空來這裡?」
原先,她是想說妾身的,只是心裡還是覺得古怪,也不確定原主是否就會這樣自稱,畢竟她原先就清楚自己是公主,能心甘情願屈居於滅國叛族之下嗎?崔曉楠心中抱持疑惑態度。
「本王有空就不能來看看嗎?」
「當然可以。」
「妳為何哭了呢?莫不是本王太久沒來,覺得委屈?」
哭?
她摸了摸臉頰,有些愕然。她居然會為了他哭?所以⋯⋯她是輸了嗎?可是,到底輸在了哪裡?自尊?主動?愛得更深?似乎是又似乎不是。只是一句「輸」有些太過空泛了,經不起辯證。
「回答本王!」
她回了回神,想起自己現在的處境。
崔曉楠心中疑惑未解,想著若是原主,她真的願意靠近殺害父母、殺害皇族的罪族嗎?若會,那是為了情感?她不太相信,要說是間諜她還比較相信,除非原主是傻子,但是就衝著丫鬟的配置跟丫鬟的能力來看,她不認為原主是個單純如白紙的人。而若不會主動靠近,那她現在在這裡,會不會是被迫,甚至可能是明面上被迫,也就是說,穎王知道她被迫,但,很關鍵的是,穎王還不清楚她真實的身分。
所以,該如何拿捏?
微語之前說過她跟穎王的初識,那應該是真的,有可能就是誘敵之策,而她卻並非自願在王府的,卻又受王爺喜愛過,所以......
「我何必委屈呢?」她微微笑道,笑容清冷如冬季寒風,沁冷入骨。
果然,見到穎王臉上出現一抹薄怒。
「我知道,妳從來都怨我,但又如何?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我穎王府早就妻妾成群,要不是喜歡妳,妳以為妳進得了府門嗎?」
說得像是在施捨一樣呢?
崔曉楠心中冷然,臉上卻仍舊一副不在乎的神色。
「所以說,王爺是覺得我機關算盡就為了進這個門嗎?」她看到對方已經明顯發怒,還是繼續道:「那王爺可找錯人了。我家多得是想進府的庶妹,你大不了找她們去。」說著,嘴角牽起一絲微笑。
「崔曉楠,妳別得寸進尺了!」穎王低聲吼道:「妳以為妳外室女的身分我不曉得嗎?妳還以為自己是個嫡女呢?」
崔曉楠心中微微一顫。
他竟這麼清楚嗎?也是,進王府的女子要是不調查清楚,怎麼能讓進?只是他現在應該暫時想不到這也只是其中一層身分而已。關於她母族的說法,就沒這麼好調查了。
崔曉楠面上仍舊一副不關心的樣子,說道:「那又如何?一個人什麼活法,命運便是其一,這誰都無法改變。我即便是外室女,只要嫡母不反感,想記在名下,難不成我還要反對嗎?」
「妳——」他想反駁,卻也無可反駁。
對啊!即便原是外室女又如何,只要嫡母認可養在膝下,又有誰有資格說道呢?
甚至,穎王非常清楚,眼前的女子雖已不再是受寵的崔家女,但卻仍舊是已故崔夫人的心頭寶,唯一的女兒!甚至她上頭的哥哥們都相當疼愛她,這也是近來聽到風聲後,他暫且先按兵不動的原因,他想先試探她的反應,卻沒想到竟是如此。像是她絲毫不在意似的。
而此刻的崔曉楠,心中相當不適。
雖然清楚知道此人非彼人,可他們的一些小動作卻是太過相似,那試探的表情,那微微上揚的語氣,還有激動之下拳頭只有後兩指刺入掌心⋯⋯太像了,太過相像了!
她微微正了正坐姿,回了回神,將腦中多餘的想法清了空。
看著眼前的人,重複了剛才要問的話:「王爺今天怎麼有空來這裡?」眼中沒有絲毫的好奇,似是隨意找了個話題打發一般。
穎王雖仍有些不滿,卻也沒太多糾纏,隨意一瞥,看見她手中的《大盛山水誌》時,心中的疑慮再次升了上來,狀似無意地問到:「沒想到妳喜歡看山水誌。」
崔曉楠看向手中的書卷,想起了山水誌的用處,無非是一未成形的輿圖,況且,它還是了解人文地理最直接的書種,又比遊記更客觀,更具考據。想著,面上不露半分情緒,只笑答;「喜歡,自小便想著做一名四處遊歷的商人,能到各地看看自是極好的。」
原以為她會回答打發時間,卻不曾想得到如此答案,穎王頓了頓,才又問道:「為何想從商?這不是自降身分嗎?」語氣仍舊隨意閒適,眼眸中卻掩不掉那一絲探究。
崔曉楠一臉疑惑:「王爺這話好生奇怪啊!妾身不過是商人之女,又不是出自貴族或世家,哪來身分可言?再說了,女商人並不是沒有,比起其他,成為一女富商,那是要錢財有錢財,要自在有自在,有什麼不好的?」
「商人地位可不如何的。」
「那又如何?」她抬眸直視穎王。「他人即便再貶低商賈,可又無法否認商賈之家的富足。若要活得自在,他人之言豈又會如何重要?」何況一女商人就算再受人指指點點,也好過在人後宅做妾。
穎王沒想到她如此直白,有些說不下去,又把話題繞了回來。「你這書從何而來?」
「王爺,您忘了妾身嫁妝裡有幾箱的書卷嗎?」
是了,一般商賈之家多是以金銀玉器、絲帛錦緞為嫁妝,偏偏崔家嫡女的嫁妝如那些書香世家一般,又是琴棋書畫,又是書卷孤本,甚至不乏一些雜學。當初便覺得奇怪,如今是更甚。不過,穎王也聽過崔家嫡女好閱卷,也請過名家教習,所以便也不再多想,只當是教養所致。
「別想著從商了。」穎王似又想到了什麼似的,突然說道:「妳跟商賈再不相干,跟他也再無可能,就別再想了。」語氣裡滿是諷刺。
「王爺想多了,」崔曉楠壓抑著心中的恐慌與疑惑,答了句算是標準答案的答案,不偏不倚,也不明確:「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罷了,既成定局,只得泰然處之。」
「泰然處之?」穎王重複了一次,怒極反笑,某種情緒明滅不定。「好一個泰然處之!」他欺身上前,那張英俊的臉龐,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樣子,不斷地放大,讓她有些慌亂,卻本能地無法動彈。
她不想靠近他,可是或許是長年累月的身心暴力讓她除了渾身顫抖外再做不了什麼。
穎王直接抓住了她的雙肩,望入那一雙黑亮的眼中,看到了她的慌亂不安,心中反倒有一絲喜悅與興奮,忍不住便吻住了她,舌向口中探了進去,意圖擾動她一直平靜的心湖。
他手下的動作也未停住,扯了她的腰帶,就探向了衣襟,崔曉楠本能地僵直著全身,似是試圖以次讓他失去興趣,卻沒想穎王反而變本加厲,像是她的反應有多取悅他似的,他順著吻上的脖頸,衣襟與中衣已經被掀了開來,而她只是緊緊地抓著衣裳下擺,閉上眼,控制著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
她已經理不清自己是何心情了。他是很像他,可也不是他,她明明很清楚,卻在看到這張臉的時候,仍是忍不住受他支配,似乎她就必須受制於他!她不甘心,可烙印在心中的恐懼跟長久的妥協讓她別無選擇地下意識投降。
就在衣衫將落不落之時,身邊突然傳來一聲「哇啊啊」的哭聲。
穎王一頓,崔曉楠趁勢推了開他,看向了床塌上哭得聲嘶力竭的女兒,心中愧疚不已。
她剛剛居然忘了這孩子還在身旁了。
許是身旁動靜太大,又或是感覺到了母親情緒的不對,她哭聲震天,小拳頭亂揮著。
崔曉楠微整了整衣衫,抱起了她,轉而態度冷淡至極地望向穎王,道:「王爺有事便先去忙吧!小姐餓了。」
「本王沒事。」又道:「妳把她交給奶娘吧!」
崔曉楠沒搭理他,只是拍著女兒的背安撫了下,又讓微語拿了濕毛巾,直接在他面前再次解下了衣襟,拿濕毛巾順著脖頸一路不漏地擦到了胸脯,力道之大,位置之全面,赤裸裸地挑釁。
她曾經也這麼做過。
那是她跟前世那人的第一次。那次他醉了,完事後他睡了,而最後她還是忍不住去浴室用力擦洗全身,直到全身通紅甚至破了皮。前世他不知道,而她也不想太過怪罪,畢竟她也非不願,只是沒想到自己最後會是那樣不適。而這一世,他既如此像他,又如此作為,那麼她要他知道,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的不悅。
如她所願,穎王確實動怒了,但就在他要開口時,崔曉楠已經開始哺乳了。
「奶娘呢?」像是隱忍著即將爆發的怒火。
「沒有奶娘,」她一副恭順地解釋道:「妾身喜歡。」
這次,穎王沒再多言,甩袖離去。
直到再看不見影子,崔曉楠才虛脫般全身軟了下來,靠在床板上。
差一點⋯⋯
她閉著眼睛,疲憊地維持著抱姿,腦中思緒凌亂。
為什麼在這裡也能遇到跟他如此相像之人?那她逃了一次,這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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