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函到宴客廳時,大部分官員家眷都到齊了,而她幾個在前院忙活的丫鬟也到了。
有賴於前朝開放的民風,大盛朝自開國以來,宴客的禮俗並不特別嚴謹,宴席上多半只是分兩頭落坐,不會設屏風隔擋,且除了已滿七歲的未婚男女之外,是可同桌同席的,因此,這場百日宴會直接設在王府的宴客廳,能夠一次宴請上百人,而非在疏影院另請官眷,也就導致了有些官員攜家帶口被擠到了門邊,一轉頭就能看見門外來人。
拓跋函就是在這一雙雙注視的眼神中,伴隨著一聲「穎王妃到」的唱和聲,步入宴客廳。
一入廳內,她就注意到兩位側妃都在,這在意料之中,就是穎王也已經到了,讓她有些詫異。
「妾身來晚了。」拓跋函向穎王行了一禮,還未行至一半就被穎王給拖住了。
「愛妃身子不適,晚些也無妨。」邊說邊扶著拓跋函在自己身側坐下了,又等眾人向拓跋函行了禮,便向著眾人道:「開席吧!」顯然不僅不打算苛責,還是特意等著穎王妃才開席的。
這一舉動無疑更加證實了穎王妃受寵的流言,惹得眾人一陣竊竊私語。
女子多半羨慕,但想著穎王府的鶯鶯燕燕,再想著穎王的少年封王,失了帝心、失了繼承權,又都紛紛熄了心思;男子則心中扼腕不已,紛紛嘆息當初被第一才女青睞的怎麼不是自己,如今這才女已為穎王妃,當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今日是本王小女的百日宴,感謝各位蒞臨,各位且放開了吃喝!」說完,端起酒盞一飲而盡。
眾人像是得了令般也品起了面前的菜餚,賞著廳中的歌舞,偶爾咬咬耳朵,偷覷主位上的兩人,不知這葫蘆裡是賣的什麼藥,怎麼不把這五小姐抱上來呢?
拓跋函似是沒注意到眾人的視線一般,神情淡淡,一隻小手卻偷偷揪住了穎王寬大的袖子,輕輕搖晃。
穎王看向她,注意到那雙眸子帶著控訴,明白了她的意思,只得順勢握住她的手,低聲道:「今日李家來了。」算是解釋了兩個側妃出席的原因。
「喔。」拓跋函淡淡回應,面上不顯,手卻在偷偷掙扎著。
穎王感受到女子的小脾氣,心情有些微妙,忍不住在她耳邊繼續道:「再掙扎,等會兒讓妳掙扎個夠。」話語中的調戲意味再明顯不過。
耳邊微癢帶著濕熱的觸感,讓拓跋函下意識想用帕子揉搓乾淨,卻是忍住了,轉而瞪圓了眼睛,不再掙扎,只能心中祈禱著穎王趕緊把那豬蹄子拿開。
望著妻子嬌嗔的模樣,穎王似乎還挺愉悅。
兩人看似親密的互動落在兩位側妃眼中,各有了不同的含義。
李側妃雙眼釘在兩人身上,滿臉不服氣;林側妃則是垂眸不語,攢緊了手中的帕子。
「她來了?」穎王繼續在拓跋函耳畔問道,墨黑的雙眸變得幽深不已。
說不出是期待還是什麼,他也不清楚自己想要一個什麼樣的答案,只覺得心跳有些加快。
「是,剛才從後門進來的。」拓跋函簡短道,心中警覺。收斂了情緒,一張精緻清冷的小臉上表情淡淡,那雙柔和的眉眼卻盛著最真誠的情意。
想到妻子對自己的愛慕,穎王打消了疑慮,卻還是有些不舒坦。
崔曉楠回來的事自己竟未聽到任何風聲,王妃卻早就安排好了⋯⋯王妃是不會背叛自己的,那麼就是崔曉楠了。只是,如此看來,崔曉楠更加在意自己的王妃,更加在意國安寺,若是王妃⋯⋯
看著穎王瞇起了幽黑如墨的眼眸,拓跋函知道這人多思的毛病又犯了,剛要開口解釋一二,就被打斷了。
「今日既是五小姐的百日宴,怎麼不抱出來讓大家沾沾喜氣呢?」李側妃甜膩的聲音響了起來,眼中還有著些許怒氣。
拓跋函沒立刻回答,只側臉看了穎王一眼,卻發現穎王順勢拿開了手,自斟自飲了一杯酒水,眼神移到了別處。
真是不出她所料。
「將小姐帶過來吧!」拓跋函吩咐知農,語氣波瀾不驚。
原先讓孩子晚些過來也不過是照顧崔曉楠的需要,現在既已被李側妃提出了,讓孩子早些過來也好,也省得再讓她借題發揮,影響孩子日後的前程。
待知農下去後,眾人靜默了一會兒,才又恢復了些許熱絡。
很快,知農帶著兩位奶娘前來,那位叫文娘的懷裡抱著孩子。
孩子正醒著,被包裹在襁褓中,手腳不能隨意揮動,只能用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張望著四周。
許是剛剛哭過,眼裡泛著水光,還有些紅紅的。
「這就是五小姐了吧?」一位看著約莫五十來歲,烏髮摻著銀絲,身穿琥珀色牡丹暗紋繡仙鶴直裾的老夫人開了口。這位便是洛王妃慕氏,她眼中帶著慈和的笑意,望向奶娘懷中的孩子。
「是的。」拓跋函回答時難得帶著一絲柔和,又問道:「外祖母可要抱抱她?」
因著這場百日宴會有些特殊,幾位皇子只是隨了禮,幾位親王府、異性王府也多半只讓家眷出行,加之洛王在京中地位超然,只比親王低一級,因此洛王府除開未出席的洛王,男子落坐在右下首,一眾家眷則坐在左下首的位置,也就方便了奶娘將孩子抱過去。
當然,從輩分、身分、地位綜和因素來看,全場賓客中確實以洛王妃的話語權最大。
洛王妃含笑接過,看著懷中粉雕玉琢的娃娃,心也不自覺柔軟了下來,想起自家外孫女的景況,忍不住又有些愁。
都說王妃愛慕穎王,穎王疼愛王妃,兩人鶼鰈情深,恩愛不移,可真正如何,外人又怎麼可能窺得明白?
想著,洛王妃便玩笑般地試探道:「這般玉雪可愛的樣子,日後若封郡主可要愁壞了聖上吧?」
眾人聽了面面相覷。
封郡主?
一個記名的庶女怎可享有此等尊榮?得縣主之位已經到頂了。
「慕姐姐這話說的,怎麼就愁壞聖上了呢?」坐在左下首稍遠另一位年齡相仿的老夫人似是好奇問道。這便是首輔夫人江氏。
「怕是愁這封號,搭不上郡主的姿容吧?」一道溫婉的聲音插進了話語中,那話中意涵卻是惹得眾人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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