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借給我的書真的幫到我。那個女人真的像書所說的一模一樣!」一把女聲打斷了煜城的思緒,他從文稿中抬起頭,熟悉的封面出現在眼前。
煜城把《想太多的你,不當好人也沒關係》接過來,放在辦公桌上。「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書送給你,讓你留著。」
「不用了,家中沒有位置放書。想來那個女人真的如書上所說的想盡辦法耗損你心神和時間。我不想自己的人生被這麼芝麻綠豆的事消磨下去。我要學習拒絕,我就來被搾壓得像豆干一樣了。」同事銳敏連珠炮似的抱怨道。
他點點頭,他一般只會向人介紹經典文學和小說,但這個時候,這個剛入職的女孩子太需要另一個角度去思考事情。就像一個病人趕不及吃藥,要直接打針來舒緩病情一樣。
他任由銳敏說下去,這個性急的女子需要宣洩一下。他們那位衣著品味像極現任特首的市場推廣部主管被稱為「女魔頭」不是沒有原因的,在職同事的平均辭職時限是半年至九個月。
這裡是個藝團,養了一班樂手,以定期演出以及政府支助而活命。那個眾所周知的女魔頭以刻薄和尖酸聞名,並統領著六、七個小部屬,像個山寨王。
至於他,他有些特別,因為他算是個編輯,有點權利就是能有個屬於自己的小房間,不需要像其他市場部同事總要聚在一起。而且,他在這地方做得比較久,作為老臣子,又與世無爭,是故與每一個人都勉強能相處得來。
「這本呢?」
銳敏拿起了他身旁書架上的另一本書。書的封面設計有點歌德風格,由黑色和暗紅色的條紋組成,繽紛而昏暗。
作者的名字叫天仁。
「不。」這本書不適合你。「幾乎不適合任何人。」
那麼多年沉溺在書中所獲得的好處是,他暸解書,也暸解作者。他能從字裡行間嗅到作者的呼吸,暸解他們的世界,並判定甚麼樣的書適合一個怎樣的主人。
「為什麼?」
他聳聳肩,懶得解釋。怎麼能說明白這本書的作者沒有愛。天仁的每一個字都是絕望和痛苦,那只是單純的自我宣洩,雖然他有一點天份,能把讀者拖到深淵的天份。但一本書是應該包含了愛、力量和知識。
銳敏放下了天仁所寫的《北方之死》。
「關於書的事情,我不會與你爭執的。」
「那就看這本吧。」煜城把一本硬皮書交出去。
「《鈍感力》渡邊淳一」銳敏低聲讀出書名和作家。
「於你有用。」
銳敏帶著年輕的步伐一繃一跳的轉身離開。煜城不知道她在這公司能待多久,多數有點主見的年輕人都無法留在這個地方。這公司以陳舊的方法扼殺著青春,就只有像他那樣自暴自棄,放棄了對生命的盼望和執著的人才有方法待下去。
他站起來把《北方之死》放回書架上。天仁的處女作,通篇都是以如鐵一般的敵意和冷漠去回應這個社會的一切。煜城認為這本書並不狂妄,只是一個年輕人深刻的反思自身與這個時代的關係。他看到這個年輕人在吶喊,極度的不安,無法搞清愛與被愛。
《北方之死》適合甚麼樣的人?煜城想。可能就他那種男人,充滿弱點,恐懼愛情,害怕生活,逃避現實,內心毫無防衛能力,卻又無法自控地做著令自己後悔的事。至少《北方之死》的作者有那種赤裸裸向人展示自己失敗的勇氣。雖然如此,煜城仍覺得此書像即將過期的薯片,吃下去的味道還算可以,口感卻不是太好。
這書是作者寫給自己的,並不是為了任何讀者。
煜城有點興趣想知道如此敏感的心靈是如何去感受這個世界。
ns 15.158.61.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