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裡的人都說拉姆達瓦體內的血裝得太多、太滿，所以每次只要她一受傷，血總是無法抑制地流出來。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Gur48Ydqb
還記得九歲時她在草原跌了一大跤，還撞到了石頭，雖然人沒事，膝蓋上的擦傷卻遲遲無法癒合，就這麼血流不止地回到族裡，逼得族裡的醫婆用上好幾倍的止血藥草才終於止住。
沒有孩子的體質像達瓦那樣，她和母親嚇得抱在一起痛哭，深怕自己就這麼流乾了血而死，醫婆卻淡淡安慰說：「達瓦只是血比其他人多，所以身體裝不住。只要等她再長大一點，就裝得下那些血，也不會一直流出來了。」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BB2P9pRgg
「胡說八道！血都流光了，還長得大麼？」父親倒是對醫婆的言論不以為意，於是在父親的咄咄逼問下，醫婆才提議將黃精根拿出來讓達瓦服用。
她就是從那時開始從未停止吃藥，也是從那時開始禁止騎馬、奔跑與玩耍。
而梅朵當時還不以為意，甚至對姊姊的身體變化渾然不覺，反而覺得沒有她在的日子，和其他孩子玩耍起來更加盡興了。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cWhltOjS3
有幾回她從草原玩回來，身上沾滿了草葉與泥巴，姊姊就會一邊問她玩了些什麼，一邊含淚捏著梅朵的手臂，直到烙下烏青的印記為止。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zWhoIewd4
每次梅朵都會被捏得痛哭出聲，姊姊才趕緊抱住她拚命道歉。
但每次姊姊還是會選擇先捏疼她。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DCBADNM4z
現在回想起來，梅朵終於明白那含淚的怨懟目光究竟代表了什麼。
──現在她總算騎著馬，跑得比誰都還要遠、還要瘋、還要賣力。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dUxpZXPW5
──縱使那樣究竟好或不好，我也不清楚。
她望著姊姊那與狂風合為一體的桀驁背影，胸口悄悄發疼起來。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XQzlbs7cZ
等休息夠了之後，她們重新在草原上駕馬奔馳，直到平原盡頭處聳立的一座石山，石山的頂端高聳入雲，外表盡是裸露的灰土與碎岩，或許是石山過於貧瘠的緣故，能長在上頭的銀樹也沒有幾株。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2mLpaLIB1
她們來到上山的路口，由於道路不是很寬敞，所以馬兒只好被她們留在山腳處。
姊妹倆走上淺灰色的石坡，比起草原，這座山帶來的回憶更加久遠，也更加陌生。自從達瓦禁止出遠門之後，梅朵就很少到石山上玩了，加上這裡實在沒什麼生氣，久而久之孩子們也不再對這座山充滿興趣，而是將目標放在更遠的雪白群山之間。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kqW8KX2WL
就現在看來，這座石山的魅力早已消失，梅朵很快便覺得無趣，但姊姊的表情卻興奮無比，彷彿又變回了以前那精力充沛的孩子。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n1JlX3RGB
當她們走了一段路後，或許是過於無聊，達瓦便隨口找了個話題聊天。
「我聽波契說，在別的地方的人死了就是死了，不會變成種子，也不會變成小樹。」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UTEb4p9T4
「那會變成什麼？」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ie4iqvzNo
「就是死了嘛，不會變成什麼，就是死了。」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NpDxSKItr
「妳說謊。」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Iolec7HhE
「我是說真的。」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Ni21Ild5E
「那就是波契說謊。」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ohC8HXCYy
「不信妳去問他呀。」
「但他已經變成『芽』了啊！」梅朵氣惱地叫著。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GtFVKgmwE
她卻轉頭朝梅朵吐了個舌頭，然後兩人又沉默地走了段路。
「妳看過波契的樹麼？」達瓦突然說。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LmgojlVKN
一被觸及這個問題，身後的妹妹立刻皺起眉，將頭別了過去。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dn50LGTzD
「每天都去看，也每天都會和他說話。」梅朵故意不看姊姊臉上此刻是什麼表情，「他長成了很漂亮的樹，葉子茂盛、果子也多，妳不覺得麼？」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8v5JJjbTy
然而姊姊卻吃吃笑了幾聲。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vbbAIiVMo
「好妹妹，妳真的很喜歡他。」
「那妳一定比我更喜歡他。」梅朵酸溜溜地回著：「否則妳怎麼會嫁給他？」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q4z3MuylJ
她微笑地沉默了一下。「不管怎麼著，他現在也不是誰的人了。」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QOrGYM3d8
「達瓦妳就是這種態度讓人光火。」梅朵咬起牙來，氣得沒將小石子踢到她身上。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VyOZe3nu7
「那就請妹妹再原諒我一次囉。」她發出嘻嘻笑聲。
「喂！妳什麼都要，貪不貪心吶？」梅朵又鼓起臉，幾乎無法停止口中的抱怨。「要阿帕、阿媽疼愛妳，又要波契娶妳，現在還要我的原諒？妳明知道我對波契……」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rZAEJV56p
「再去找個更好的人家嫁了唄，比波契好的男人多著。」她漫不經心地打斷梅朵的抱怨，一邊以手勾著髮尾，彷彿妹妹討論的事情不值一提。
「沒有！才沒有那種男人！」梅朵奮力跺腳，險些又要哭了起來。「我已經十五歲了，再晚點兒就沒人要啦！妳還能嫁給波契的弟弟，我卻到現在都還沒人提親啊！」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H35mXwyJ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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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契老愛四處遊蕩。」達瓦撇過頭去，聲音不帶感情。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OyOManSBP
「妳不也是這樣才能聽到許多外地的故事麼？」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RUVdpF3OG
「他也很少回來，只能留妳一個在家裡，日日夜夜地等著他唷。」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sg4WhTdlX
「守在家裡本來就是妻子的本份呀！」
她停下腳步，用一種哀怨到接近同情的眼神看著妹妹。「妳唷……」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03V1kyh4e
「幹什麼呀？」梅朵抹去眼角的淚水，又羞又怒的漲紅了臉。
「我只是覺得，他配不上妳。」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gmdJggi0k
「妳有了他才會這麼說。」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bFn0na52h
「或許吧。正因為嫁給了他。」她的聲音聽來疲倦許多，就連吐息起來都時喘時虛的。「──梅朵，唉，在這裡休息一下吧。我走不動了。」她不甘心地停下腳步，表情難受地捧著胸口，縱使她們才爬不了多久路程。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WOdeBe0WF
梅朵看著她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龐，很想叫她索性回族裡算了。
……罷了，她絕不會理睬的。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9MXiSlFaQ
梅朵也嘆了口大氣，與姊姊靠在石壁旁坐下休息。
炙熱的烈陽在天頂將兩人的頭曬得發燙，達瓦摘下帽子替自己搧涼，漆黑的眼眸若有所思地眺望著遠方，像是在盯著什麼瞧，但當梅朵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時，卻又什麼也沒看見。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OH0MRZm2n
──知道自己即將成芽的感覺究竟是如何？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aDAfzDdsH
梅朵突然思考起這個問題。縱使她還不確定姊姊究竟是否只是在騙她。
以前阿媽總說，芽族人若是要死了，都會先有預感；例如聽見別人聽不見的音樂、或是看見奇怪的幻像，然後族人就會懂得要回到家中，渡過他最後的時光，好讓自己變成的樹芽能被族人拾起、種植在芽族的家園裡。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8NEKv1sOQ
波契就是這樣，某天他突然拖著腳回來族裡，說自己誤中了某種毒，叫朋友非得想盡辦法將他帶回來不可。
「我可以不在這兒活，但非得在這兒死。」
他說完之後便踏進帳篷屋中，梅朵也混在議論紛紛的人群裡，聽著達瓦在屋裡發出的哭號聲，聽得她也哭了。然後，當帳篷屋的門簾被掀開時，他們再見到的就不是波契魁梧的身軀、洪亮的嗓音、以及他漂亮的黑色長髮，而是拉姆達瓦手上的一株綠芽。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Ru4Gjt0bf
達瓦紅著眼眶，捧著他的樹芽走出家門，在族人們的見證下種進了盆子裡。
……或許這就是梅朵不相信姊姊說自己要成為芽的原因。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AkPzLdb9f
所有族人在死前都想盡辦法回家，唯獨她卻拉著妹妹，拚了命地遠離家園。從來沒一個人像她這樣做。
「樹……」身邊的人兒忽然喃喃出聲，驚擾了梅朵的思緒。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Wgob901T3
「甚、甚麼樹？」梅朵驚魂未定地說著。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m00dz2WQm
「天頂上……算了，說來妳也不信。」她的聲音恍惚，但沒多久她便搖搖頭，雙眼又恢復了平日的光采。「走，繼續往上走。」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E4XUAslyk
「上頭沒東西了。」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tiRBxbPW6
「有的呀。誰說沒有？」她淺淺一笑，「我們以前爬過的老樹，還記得麼？」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E1EqrPnBC
「妳要到老樹那兒去？還得再爬一段路啊，妳沒問題麼？」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CsvikmaWi
「是妳先問我想去哪兒的。」
梅朵哀了一聲，只好隨著她繼續前進。
「妹妹。妳見過比這座山還大的樹麼？」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J58U3jRU6
「自然沒見過。」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XFoWmWTW3
「那說不定往後妳有機會見到呢。」她輕笑起來，像是在述說一場夢境似的。
而梅朵只是困惑地歪頭。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OjfAdwjx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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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MwgoMm27n
星期一忘記更新，趕緊補上兩篇，不好意思(哭)49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kGgrDIin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