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終是一個人身處異地,難免會覺得孤獨、有思鄉之情,所以那時候我每天都會和徐風聊天,大概是因為他懂那種孤獨,所以他也沒嫌我煩,即便我說的都是些廢話,他還是願意理會一下我這身在遠方的朋友。
有一次,他難得地主動找我,問我有沒在上課,發生了點事都不知道要和誰說。當下看到,我就已經在猜是不是有人和他表白,結果還真的是給我猜中了。事情還是蠻有趣的,有個組員喜歡他,但沒有直接跟他表白什麼的,而是找了另一個組員幫忙,所以某次開會後,那位友人就問他說覺得那女孩怎麼樣。而他覺得慌的原因,是因為他對那女孩無感,之前就已經感覺到些什麼,所以有意無意的避開那女孩,但他們這小組是一學期的,經常要見面、寫報告,就很尷尬什麼的。其實他找我說這件事,也不是要我幫他什麼,畢竟我可幫不了任何忙,他就純粹想找個人分享一下這件事。
那時候我有問過他一個問題:「人家都沒做些什麼,你怎麼就感覺到了?」
他說:「這東西很小就懂了啊,一個女孩喜歡你,看你的眼神是不一樣的啊。」
那時候我真的很想問他,那為什麼我喜歡你那麼久你咋沒感覺到半點,還是說我藏得太好了,眼睛裡透不出半點愛意。我大概是「他把我當兄弟,而我只想泡他」的表表者。
新生入學,都需要做體檢,而港澳台的我們更是要做一個全面點的體檢,也正是因為這體檢,我又多了一個身邊人都未必有的體驗。照超聲波的時候,護士發現我左邊的子宮有一個很大的陰影,應該是一顆蠻大的畸胎瘤,但詳細狀況還是要進一步的檢查。
當時我異常的平靜,我也沒想過自己會那麼平靜。我拿出手機給我媽錄音說:「我去做檢查,護士說子宮裡有個畸胎瘤,不用擔心,百分之九十都是良性的,切掉就好。」那時候,潼她們也在外面等著我,出去以後,我又把那段話重述。然後我又又將那段話發給了我在香港的朋友們。
然後我就收到了一大堆安撫的話,叫我別怕、別擔心、不會有事的。當下我覺得,其實與其說是安撫我,其實更像是安撫他們自己。那時候徐風也收到了這段話。忘了他是怎麼回的了,大概就是一切等檢查完再說。
之後反正經過一大輪檢查化驗雜七雜八的事以後,有了結果,毫無意外就是良性,不過因為那個瘤有點太大了,醫生建議馬上做手術,不然怕它之后真会病变,所以沒能等到國慶回香港。檢查那天,徐風來問我狀況了,我騙他說會死,不知道他當下的想法是怎麼樣呢,很好奇。
對於長瘤、做手術這些事,我一直都很平靜,雖說我其實想了很多結果,但一直都表現得很平靜。(反正大不了也只是死而已,也沒什麼,只要死前不用經歷什麼化療之類的難受過程就好。)從得知我有事以後,我姨媽就先趕了過來,陪我去醫院檢查、搞住院手術前的檢查和手續。即便現在回想,我仍然覺得有股不滿,那時候連續好幾天6點多就被我姨媽叫起床然後就往醫院趕去,拖著我跑東跑西,但其實搞完一大堆的事以後,也就可能9點多。我是真的不懂為什麼要一大早去趕場似的,我是一個成年人,我是患者,這種事我可以自己處理和安排。也許真的是獨立習慣了,那幾天我的神經都是緊繃的,一直在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與脾氣,我覺得那時候的我比我知道我有病、知道可能要死還要難受和煎熬。所以之後待一切都完成,真的住進醫院只等隔天做手術,然後看到我媽的那一刻,我再也繃不住了。我不知道到底是因為我的病、還是我媽、還是那幾天受制於人的委屈,反正那一刻我終於壓抑不住,哭了起來。
在做手術當天,我們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被通知說要做手術,那時候我一直和徐風聊天,然後我問他,要是我死在手術台上怎麼辦。他沒回應,他只說:「出來以後再聊吧。」
帶進手術室以後,被安排坐在病床上,然後又是等待。我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可能很久、也可能只有一陣子。那是一個沒有時間概念的狀態、那是一個只有自己獨處的狀態。後來上了手術桌以後,麻醉口罩帶上來,不用三秒就睡過去了。我想死亡應該也是這樣的吧,就是閉上眼,然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後來的記憶就是眼前有道光,我一直朝著光的方向跑去,同時不斷大喊:「媽!我想上廁所!」
再次醒來以後,已經回到原來的病房。我馬上拿起手機和朋友們報平安,然後回覆手術前沒來得及回覆的訊息。
(和徐風一堆不重要的對話,略)
「其實,你不要玩手機了,多睡點吧。」
「我才剛睡醒沒多久。」
「給我再睡。」
「才剛睡醒又要再睡,切,睡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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