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秋驚呼著向後踉蹌,他的左腳驚險的越過一片向內彎摺的金屬鈑金,揮舞的雙手與走道兩側扭曲的金屬結構擦身而過,終於跟上來的右腳腳跟則盡責的踩上一塊又小又滑的金屬殘塊,讓亞秋腳底一滑,整個人重重的向後躺倒──幸運的跌在一塊什麼都沒有的空地上,但是亞秋手上的六弦琴偏偏在這陣衝擊下飛了出去,整個遺海右半部的地基也在騷動之下震顫起來。
『亞秋!後面!』紫蘇警告道,亞秋立刻手腳並用的從地上爬起身,往紫蘇的方向退了好幾步。只見幾公尺之外,那片受到衝擊的遺海地基突然向前滑動──不,不對,滑動的不是地面,而是一塊覆蓋在巨大坑洞上的金屬板;它之所以會被錯認為地面,純粹是因為覆蓋其上的薄薄沙層遮掩住了它與地面的接縫,視覺造成的死角則補上了這個完美陷阱的其餘破綻。
坑洞四周的沙塵宛如流沙般迅速流進洞裡,四周的金屬板也隨著積累其上的薄沙朝洞口滑去,而其中一塊金屬板──其中一塊金屬板上頭就躺著亞秋的六弦琴。
『我的六弦琴!』亞秋叫道,隨即眼睜睜的看著金屬板一塊接著一塊衝進洞裡,發出一陣又一陣的金屬碰撞聲。很顯然,這座遺海有部份埋藏在地底,因此只要六弦琴掉下去,就一定會在下層地面上撞毀。亞秋縮起肩膀,摒息著等待六弦琴墜毀時勢必會傳出的哀號似的樂音,但是他們等呀等的,一直等到所有沙流都靜止下來之後,都沒有聽見理應傳來的聲音。
『我剛剛是怎麼跟你說的?』紫蘇氣憤的說。
『我知道、我知道,全都是我的錯。』亞秋嘆了口氣。然後他咬了咬下唇,遲疑的望向洞口。『我的六弦琴……」
紫蘇深吸了口氣,將雙手插到腰間。她試探性的伸出一隻腳踩了踩前方的一片金屬地板,這一次地面紋風不動。『地基看起來好像穩定下來了。我去幫你看看是怎麼回事,你不要再跟過來了。』
亞秋的肩膀垮了下來,像是個生悶氣的孩子般縮坐在地上,靜待紫蘇向他回報查探的結果。紫蘇壓低了身子謹慎前進,每一步都先用腳尖輕踩,確定地面穩固之後才將身體的重量放上去。她像個稱職的獵人般小心的靠近了坑洞,然後伸長脖子往坑裡看去。
『怎麼樣?』亞秋問。『妳看到了什麼?』
紫蘇對著坑洞眨眨眼睛,過了好一會才收回伸長的頸部。她忽地笑出聲,邊搖頭邊說:『你知道嗎?你簡直幸運到不可思議。你的六弦琴竟然掛在坑邊的一條電纜上。』
亞秋頓時鬆了口氣,終於從地上站起身,隨手拍了拍沾在衣褲上的灰塵。『紫蘇,妳先回來吧,我來撿就好了。』
紫蘇扶著下巴沉吟了一下,『亞秋,我不覺得你可以徒手構到它。也許我們可以去附近繞繞,找一根長樹枝再回來試試。』她說,邁步朝亞秋的方向走去;然而,就在這時,地基又再次震動起來。
紫蘇立時僵住腳步。亞秋瞪大了眼睛,向前跨出一步。『紫蘇──』
『不,』紫蘇對亞秋舉起一隻手,『不,亞秋,不要過來──』
突如其來的重量變動顯然引發了一連串的骨牌效應,只見坑洞周圍的地面在剎那間大範圍向下塌陷,連帶震蕩了紫蘇所在的立足點;在外人看來,那就像是有人忽然把紫蘇腳底的地面抽走了。只消一瞬間,紫蘇就尖叫著掉進洞裡,亞秋的表情倏地凍結了,可是地面的崩塌範圍還在擴大,它就像是來勢洶洶的沙塵暴般怒吼著朝亞秋逼近,逼得他不得不轉身狂奔;亞秋奔跑著跳過他剛才跌撞著越過的金屬板、絆倒他的電纜,很快來到那道他不得不側身擠過的窄縫前──正當亞秋打算側過身踏進窄縫中時,就和開始時一樣突然,原本在亞秋後頭窮追猛趕的崩解停了下來,那陣伴隨其後的震天價響的咆哮也安靜下來;亞秋喘息著緩緩轉身,背靠在身後扭曲的金屬支柱上。
站在遺海外頭的亞秋吞嚥了一下,頓時間覺得嘴巴乾得不得了,緊握的雙拳則沁滿了汗水。雖然那個與死亡賽跑的人並不是他,他仍舊感覺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我們可以靠近一點嗎?」亞秋問。
男子頷首。「當然。」他對著空中揮揮手,一眨眼之間他們便來到了坑洞下方,正好看見年長的亞秋順著那道由崩塌形成、一路沿伸到窄縫附近的緩斜坡滑下來。
『紫蘇!妳在哪裡?紫蘇!』亞秋大叫道,雙腳一碰到地面便朝最初的塌陷點拔腿狂奔,完全罔顧地基可能再次往下崩塌的可能性;男子揮舞著右手讓他們兩人跟在未來的亞秋身後往前滑行,直到他們接近目的地時才停下來,彷彿兩名彬彬有禮的觀眾般停在觀看距離之外。
『紫蘇!』亞秋喊道,彎身在一片由金屬鈑金、電纜和白沙構成的混亂中翻找起來。『紫蘇!』2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ydk1vtiS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