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他人所想不同,諾言貴為首富之子,上下課卻不由名貴房車接載,而是風雨不改以單車代步。不論學校跟徐家都曾擔心,偏偏他多年來也安然無恙,也就無從反對。
最初諾言騎車返校,見到師長同學就以單手駕車打招呼。每次放了單手,車子搖搖擺擺,大家都不禁擔心。偏偏諾言確實從不出車禍,再等他不斷買來新車、更新配件,騎起車來風馳而過,回頭一看只剩他的背影消失眼前。
只是今天的他倒後悔沒坐上房車了。九月的寧城仍然炎熱,諾言回到學校停下單車後,已覺背部被汗水濕透。三十二度的氣溫是原因,但諾言繃緊的神經也脫不了關係。這一個星期高三那兩人也沒有回校,大概是身上的傷痕所致吧?不過昨天他們都在下午回到校園,是否計劃著復仇?諾言揣摩著。
諾言回到學校後,先到高三所在的四樓。在乙班的人群中,他發現了高個,便在教室門外佇足。高三學生們都看到諾言,包括高個,高個微微一愕,也知曉對方為他而來,便直接步出教室。
「怎麼了徐家少爺,來看我這喪家犬嗎?」高個站到諾言面前,右臉仍顯腫脹。
「我只是不想再有衝突。」
「媽的,我可是被打的一個。」高個冷笑。
諾言瞄過旁邊的學生,繼續平靜回應:「不管怎樣,相安無事下去可以嗎?」
也不知該以甚麼心情回應,高個只覺得眼前所發生的跟他所認知的差天共地:「我他媽的真不懂你跟藍嘉晴幹嗎要護著那小子。」
的確,故意走上來跟高個說這些確實奇怪,但這也不是護著,只是他跟嘉晴都不希望再看到打鬥而已。或者說,他是想盡一切努力把岑洛留在寧康學園中。
「總之我是棄權了,」高個雙手向左右揮動:「我老頭可是被藍市長控制的。」
「感謝你。」
諾言轉身離開後,高個在身後補充:「如果徐少爺仍當我是朋友,我隨時歡迎你再來找我們。」
沒打算作任何回應,諾言繼續前行。他知道有些事情的確沒法磨滅,能做的就只有獨善其身吧。
走到高三甲班門外,他望了望教室,那人仍然不在。嗯,至少現在不會拉出一條支線,諾言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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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岑洛從音樂室回到高二甲班教室,發現諾言已經坐著。鄰座這同學一向是上課鐘聲響起前才回校,岑洛看看手錶,可早了十分鐘。略感好奇的他當然也沒發問,就這樣回到座位。準備了需要繳交的功課,他看了看埋頭書寫的諾言,不解問:「功課?」
諾言似是剛發現岑洛,抬頭笑了笑,又再埋首:「不,是我自己的作業。」岑洛沒有追問下去,諾言便繼續說:「家父每天也要求秘書替他準備每天的新聞、要聞簡介,中文與英文各一。升上高中後,他要求我也寫一篇給他,所以我每天上課前也會把各份報紙都瀏覽一篇,向他報告。」諾言停筆,托了一下眼鏡,再說:「今天他出國了,但我也習慣這作業,便回來再寫。」
岑洛點了點頭,略感佩服。徐曉和能白手興家絕非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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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課本來是岑洛喜歡的,因為除了音樂,他就喜歡閱讀。可是來到新校,卻發現每次都是小組討論。從時事到哲學,今天還來個「企業用人以才為先/企業用人以德為先」的辯題,岑洛在想這是工商管理課題嗎?終於,他忍不住問:「你們的教學是這樣的?」
「甚麼這樣的?」諾言正在準備自己的意見,不解地問。
「課文呢?」岑洛拿起開學以來沒有打開過的課本問。
「喔……」諾言仍沉思著自己對辯題的理解,分不下心回答岑洛。倒是樂意問:「那是甚麼課本?」
「高二語文。」岑洛把封面示向樂意。
「啊……」在記憶中搜索了一下,樂意撥過瀏海說:「這課本我去年就看完了。」
岑洛皺眉:「去年就教完了?」
「不,我自己看完的。」樂意回答。這答案讓岑洛不解,這時候另一位同學說:「我們都不教課本,老師會自訂教材。」
這真出乎岑洛意料,語文課不教語文,盡是亂七八糟的小組討論,如何進步?他目無表情放下書本,如果繼續這樣,他寧願放棄進入音樂室也不會再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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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企業用人以才為先/企業用人以德為先」這題目,岑洛沒怎麼發言,反而諾言與樂意確實有著家族傳承,侃侃而談。尤其是樂意,讓岑洛暗怪自己以貌取人:這帶著娃娃臉的女孩把公司如何選材的理論簡單又不失條理說出,對人力資源管理認識不深的岑洛來說,如像上了一課。
只是他不喜歡這種語文課。
這個論題完結後,他再問諾言:「真的不會教授文本?」
諾言想了想後說:「文章讓我們參考吧,我們基本上都有看過課本,不過老師不會提及,也不會考試。」他摸了摸下巴,問岑洛:「你呢?以前是怎樣?」他有興趣了解別家校園的形式。
「每學期大約要讀八篇課文,高考將會根據高中三年的課文出題。」
寧康學園的課程與考試模式與外邊不接軌,因為學生可憑校內成績報讀大學,而不用參加聯合公開考試。這也是學園受富家子弟歡迎的原因:不需與外邊所有學生競爭,全憑學校評分的話,可操作的空間就大多了。
當然,撇開成績,這裡的學生一直被訓練聆聽能力、口語表達,寫作也是教導實用文及公函,因為大多是企業或集團子弟,正好訓練日後工作能力。
岑洛只覺本末倒置。
這時候樂意說:「這自己選擇啊!學校圖書館也有很多出色的文本,像前幾天我讀了李華的《弔古戰場文》,感受甚深,也跟語文科的主任李老師討論了。李老師的古文造詣很高,我也是得他的指導才讀懂《哀江南賦》。」隨後唸了數句「且夫天道迴旋,民生預焉。餘烈祖於西晉,始流播於東川……」
對樂意輕易背誦,岑洛感到汗顏。
諾言也同意岑洛對課程的評價,不過一直適應這制度下的他也不懂該如何改變。而他也在想,在寧康學園的規則下,岑洛又能否發揮他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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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休,岑洛再次來到天台。向著城市徐徐呼氣的他,其實沒感到壓力。入讀新校兩星期,這裡的所見所聞確實與自己原本的生活有所不同,不過如能讓自己更進一步,他當然樂意繼續下去。剛剛的課堂中,讓他打從心底佩服諾言與樂意,也明白他們的天賦再配上良好的家教,遠遠把他甩在身後。
這差距不是常人能夠彌補,也是他第一次感到寧康學園的同學們勝人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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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天台的鐵門被打開,岑洛往後看,是同班同學葉俊。
葉俊走到岑洛面前,冷冷說:「岑洛,你進來幹甚麼?」
同樣冷漠地看著對方,岑洛沒有回應。
知曉岑洛性格如此,葉俊也不認為對方會回話,便繼續說:「這裡不准許逗留,請回去。」
「校規沒禁止吧?」岑洛下意識摸著手心,他只介意有沒有違反校規。
「學生只能進入學習的地方,這裡不是。」葉俊正色道。他不打算跟岑洛討論校規,也不認為岑洛會狡辯下去。的確,岑洛沒意思回話,看了時間也差不多是小休完結,便轉頭回去。倒是葉俊此時在他身後再說一句:「還有,岑洛,武力不能解決問題。」
岑洛停步,回頭看著葉俊。沒有表情,但雙眼明顯帶著不善。
葉俊個子本就比岑洛高,氣勢上亦無懼色:「醜話說在前,我不會容許你再出手,也不會讓嘉晴再包庇你。如果你不懂合法守規,便要受到應得的制裁。」
與訓導主任不同,葉俊簡短說出他的論述。岑洛也不覺得對方在吹毛求疵,只是雙方明顯不存在任何好感。
「哦,所以你現在是甚麼身分?救世主嗎?」
葉俊怒目而視,劍拔弩張,任何人此時也肯定他們會出手。
岑洛冷笑:「你對這學校的一切也視而不見,卻在這裡裝作很偉大。」
「你說甚麼?」
「你要怎麼做隨便你,但我對你還有藍嘉晴訂制的法律沒有興趣。」拋下一句,岑洛便掉頭離開。
葉俊撅嘴,他肯定這轉學生會再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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