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裡瀰漫著異樣氣氛,那感覺就是家居中被注入怪異格調的裝飾一樣。
久未於校園出現的顧濤既是風雲人物,一直以來不論家世、相貌、能力以至處事也無人置疑,可是這一天他竟會走進別家教室,就為了針對岑洛?
「我所知道的顧濤做事有分寸,那不像他的作風。」嘉晴說。即使在學生會沒有太多接觸,但她也了解顧濤的做事方法,以及他於校內校外極佳的風評。
「對,」葉俊也同意:「從沒有聽說過顧濤會侮辱他人,甚至生氣的情況也不多。也許他背地裡會做些甚麼,但今天這事確實奇怪。」
不遠處的桓曉明聳著肩,沒有說話。
「所以……是故意跟岑洛說的?」諾言看著他的鄰座,岑洛卻仍是悠然自得地看書。
樂意忍不住,伏下注意岑洛的書本:「你究竟在看些甚麼?」
岑洛豎起書本,是狄更斯的《雙城記》。咦,諾言奇怪,前幾天還是《苦海孤雛》,那麼快就換了?
葉俊關心的還是另一件事,他對岑洛說:「你沒有出手,非常好。」在天台的對話也快一個月了,到現在葉俊也滿意岑洛的行為。
「對,我怕死。」岑洛托腮回應。
在這不知是否玩笑之中,葉俊認為岑洛說的是自己、眾人則覺得意指顧濤。
但顯然沒有人感覺到岑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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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洗手間回到教室,于芯兒臉色仍然蒼白。教室所有人也看著她,才讓她臉頰熾熱起來。
同學們還沒消化顧濤剛剛的宣言。對他們來說,芯兒才剛回到學校,而顧濤是他們不太熟悉的人——更重要的是沒人感覺到他倆之間存在愛意。他們看著芯兒,感覺她歸來寧城只是成為顧家媳婦。政治婚姻對高二甲班的同學來說並不陌生,但發生在同齡同學身上,還是有種顛覆感覺。
芯兒往諾言他們那邊走去。剛剛的事情超出她的所有想像,也讓她感覺自己身處班級邊緣。事實上,芯兒對顧濤的認識並不比其他人多。看了看曉明,她完全不理解顧濤今天的行為所因何事。來到他們身邊,她對所有人說:「抱歉。」
「沒事。」諾言回答。
芯兒依然溫柔:「我本想邀請同學們周末到我家聚會,不知道現在還可以嗎?」
諾言環顧四周那些略帶冷漠的眼神,待他們都裝作低頭不再留意時,才回應:「當然,一定到。」托了一下眼鏡,他也知道同學們最終也會應邀出席。可是那個人呢?他看著岑洛,臉帶笑意問:「你周末有空嗎?」
「敍舊?我可沒有興趣。」岑洛依然沒有抬頭。
嘉晴淡淡說:「你應該只是沒有合適的衣服吧?」她想到了在老城區考察時,岑洛的黑衣黑短褲。
大家淺笑,岑洛皺了一下眉頭。沒想到被她說中,嘉晴無奈揉著自己的耳環,真搞不懂這人怎麼有時艱澀難懂、有時卻這麼單純天真。她似笑非笑說:「諾言有辦法的。」
岑洛放棄書本,側著頭望向微笑的諾言,再瞪著嘉晴說:「妳真多事……」
「我為芯兒著想而已。」
不知何時開始,兩人總不會在言語上放過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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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家大宅佇立於海灣邊緣,相對來說並不算寧靜,時有往沙灘的遊人經過。穿過閘門,樓高兩層的白色屋子並不顯眼,倒是前方那大庭園是于母費盡心神設計,也確實奪去大家目光。該說是風景式的庭園,綠意盎然,亦有多種色彩繽紛的花卉,還有在綠色樹木中的無邊際泳池。同學們聚在一起也覺輕鬆寫意。
嘉晴坐在泳池旁的吊椅喝著橙汁。她不像諾言與樂意般與芯兒熟稔,純粹因為整個家庭的命運都繫在這女孩身上時感到悲涼。而這種悲涼是切身的。清楚自己也可以是聯姻的棋子,那如果那天到來,她又會作出甚麼選擇?
嘉晴沒有回答自己。
她站起來打算用些小食,卻差點撞上一道牆壁——那是她的班長搭擋桓曉明。曉明這才驚覺嘉晴在他身旁,連聲道歉:「抱歉、抱歉,沒看到妳。」
嘉晴先懷疑對方取笑她個子矮,確定了是自己敏感後反倒笑說:「曉明大哥幹嗎神不守舍?」
似乎被說中心事,曉明看著庭園裡嘻笑的同學,跟嘉晴說:「我是高興不來。」
只道是親人間的牽繫,嘉晴也沒說甚麼。她想起了在大宅門外看到的保鑣,便說:「可能今晚顧濤也會來。」
曉明的眼神越加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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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言他們三人乘車前來,樂意一踏進庭園便衝到芯兒身邊。兩人一同看向岑洛,表情開懷,看來是討論岑洛身上的穿著。
架不住諾言與樂意的軟磨硬泡,岑洛最終在諾言給的衣服中選了白色T裇、深色西裝外套與卡其色長褲,也就是最素色那些。得虧兩人身型差不多,不然要拉著岑洛去買衣服他一定不願意。
只是人雖然到了,與在場其他同學並不相熟的岑洛還是站到一旁就算。倒是這時候曉明前來遞過香檳。岑洛記得他是男班長,卻沒印象他叫甚麼名字。曉明站到他身邊,啜飲著香檳:「不用見外,我跟你沒甚麼不同,都是被顧濤看不起的人。」
岑洛沒有回應。他對顧濤沒有想法。
曉明看著還餘半杯的香檳說:「你要有心理準備,他不會放過你。」
他仍對顧濤的話耿耿於懷,反倒是岑洛其實不太記得顧濤的樣子,也沒有把那些辱罵放在心上。不過想到這好像是于芯兒邀請同班同學的聚會,便問:「他也來敘舊?」
「也許他把自己當主人了。」曉明不屑。
就這樣合併了嗎?他就這樣住下來?岑洛是真的不了解。他仔細瀏覽大宅的外觀與佈置,不禁覺得在這裡居住還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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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會還算熱鬧,大家似乎也忘了顧濤在教室中的事情,畢竟芯兒是多年同學,聊開後感情自然回來。
突然女傭人跑到庭園,在小姐耳邊說了些話,芯兒扳起臉離開庭園。
嗯,那人也來了。
果然,沒過多久,身穿黑色禮服的顧濤與芯兒一起出現在眾人眼前。貼身的剪裁讓顧濤結實的身型表露無遺,比校服更能襯托他帥氣的外表。加上兩名保鑣站在身後,還以為顧濤才是這大宅的主人。事實上,顧濤確實在審視整個庭園,反而芯兒默默站在他身邊。
這時候,大家順著顧濤的視線,往站在泳池旁邊、遊離眾人之外的岑洛望去。所有人心裡都想著同一件事情:教室裡的劇情要再次展開嗎?
顧濤前行,芯兒想拉著他的手但不成功。在寂靜的氣氛下,他穿過眾人,來到岑洛面前。
「Gucci?頗不錯的穿搭。」顧濤凌厲地審視岑洛一遍,笑道:「是徐諾言施捨你的?」
在身後的諾言皺著眉。
岑洛垂下頭看了遍一身衣飾,抬頭問:「你想要嗎?」
顧濤假笑兩聲:「你真有趣。」他環顧所有人,回頭再次跟岑洛說:「你怎麼穿也改變不了你的身分。滾吧!別給我再見到你!」
沒等岑洛回應,諾言走上前正色回應:「主人家是芯兒,不是你,你沒有資格對她的賓客說三道四。」
芯兒急得快要哭了,她不想看到這樣的事再次發生,而且是在她家裡。
「徐諾言,」顧濤面向諾言,但語氣仍然平靜:「聽說你在包庇這小子時,我還以為有甚麼誤會,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單純。」
一把爽朗的男聲在人群裡響起,正是桓曉明:「夠了吧?你這人把顧榮的名譽都敗光了!」
「我還以為是誰呢?」顧濤冷笑道:「你沒資格發言。」
「你才沒有資格漠視其他人!」曉明嗓音響亮:「只是憑藉家世才有今天的地位,你根本不懂得其他人怎麼努力!」
氣氛急轉直下,似乎沒有收拾的可能。一部分人認同顧濤的話、一部分人理解曉明,但更多人選擇隔岸觀火,只是這一刻沒有人想雙方沒來由的恩怨燒到自己身上。
緊張的對恃中,沒有人打破沉默,直至嘉晴忍不住站出來:「大家冷靜一下可以嗎?怎麼說今天也是芯兒籌辦的派對,其他事情不如待派對完結才處理吧?」
諾言看了看身旁的岑洛,卻發覺他像是事不關己般啜飲著香檳。感覺到諾言的目光,岑洛輕輕問:「洗手間在哪裡?」諾言瞪大雙眼,他不懂得這是否玩笑。見諾言沒有回話,岑洛走前把酒杯放在桌上,向臉色蒼白的芯兒問:「洗手間在哪裡?」
氣氛頓時由僵硬變得尷尬,其中一方主角並不認為自己身處劇情中,而且完全漠視跟他對戲的角色。任憑顧濤出手多麼兇悍,如果所有攻擊都打在空氣上也沒有任何作用。
回過神來的芯兒著女傭領岑洛到大宅裡。
「你不是想他岑洛離開嗎?現在他走了,合你意思吧?」曉明諷刺著臉色一沉的顧濤。
見多識廣的顧濤也不禁覺得自尊心受到傷害,以前就算遇到不喜歡他、想對付他的人,也沒有人徹底無視他。他確實習慣被仰望、習慣被眾星捧月,在家族以外,他就是要風得風的明星。可是,他連續被一位出身低下的人無視。顧濤覺得受到侮辱,但他的價值觀不容許自己對這種階級的人出手。這讓他無從發洩。
「算了吧……」芯兒搖了搖顧濤的手臂。顧濤甩了甩芯兒,跟身後的保鑣交代了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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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洗手間出來,岑洛看到嘉晴在外等候。
「怎麼了?」
嘉晴問:「你真不是立心惹怒他?」。
「我不會這麼無聊。」
「那你怎樣做到毫無波瀾?」
「我又不認識他,管他幹甚麼?」
這算是高情商嗎?可是岑洛又會因別人無意的言論而有激動回應,她可曾身受其害呢!她看著在身邊走過的岑洛,轉頭問:「所以你那時候是討厭我對吧?」
岑洛停步,表情夾雜著無辜與不耐煩:「我說了是誤會……」
嘉晴淺笑,她早已沒有責怪,純粹開個玩笑。突然她收起了笑容,身型魁梧、帶著墨鏡的男子來到岑洛身後。是顧濤的保鑣。
「少爺請你離開。」男子發出機械般的聲音。
「我拒絕。」岑洛的回應同樣機械。
「那恕我不客氣了。」男子語畢,抓著岑洛左肩。似沒有感覺被制服般,岑洛任男子抓著,但卻沒有移動的意思。待男子加大力度推揉時,岑洛右手快速一巴蓋在男子臉上,「啪」的一聲,墨鏡飛脫、手也鬆開了。
鬧大了!站在一旁的嘉晴看著事情在數秒內發生,身體卻不懂反應。
「我說我拒絕。」岑洛沒管對方,再次前行。
臉頰的痛楚讓保鑣大吼一聲,邊衝向岑洛邊大罵:「幹你娘!」
被男子喊聲衝擊著,嘉晴來不及喊岑洛躲避,卻見他飛快回身。她隱隱看到一副暴怒的臉容。然後岑洛的身影被男子龐大的身軀掩蓋,她無法證實剛剛看到的映像。不如之前響亮的「啪」一聲,背對著嘉晴的保鑣停下動作,後退兩步,這才讓她從空隙看到岑洛。
「停……」才發出第一個音節,嘉晴便看到岑洛一記左勾拳、一記右直拳連續擊中男子臉龐,男子毫無還擊之力,暈眩渡步,接著單膝跪地。岑洛攻擊並無停止,趨前一腳重擊男子頭部,對方頹然倒地。不發一言的岑洛蹲下來揑著男子衣領把他扯上來,男子目光呆滯、臉頰腫脹,眼角跟鼻骨受傷,點點血跡滴在岑洛手上。
嘉晴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鎮靜自己,未及止住顫抖上前拉著岑洛:「夠了,事情鬧大了。」她再望向岑洛,卻感到心寒——銳利的雙眼熾熱地燃燒,散發著狠狠的憤怒。那一刻,嘉晴覺得岑洛有殺人的衝動。
沒有理會嘉晴,岑洛左手指著男子,冷冷說:「道歉。」
男子張口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音節。岑洛朝男子臉上一巴掌,續道:「道歉。」
感到放在岑洛手臂的右手沒有任何力度,嘉晴甚至覺得收回右手的氣力也沒了。終於,一陣腳步聲從遠至近迎來,嘉晴回身,見是諾言等人到來。
「岑洛!」見到他揪著男子,諾言大喊。
彷似沒有聽到般,岑洛仍是揪著男子的衣領,沒有回應。
「小子,你瘋了嗎?」晚一步到來的顧濤也吃了一驚。能成為顧家的保鑣肯定非善類,現在竟倒在一位高中生身前?
嘉晴感到自己雙手不再顫抖,便再次向岑洛施壓:「夠了,顧濤也來了。」
岑洛放開了保鑣衣領。男子雙膝跪地,喉頭發出些許音節,沒人聽到他說甚麼。就在大家以為事情已結束時,岑洛卻再次一腳踢向男子,男子「啪」一聲倒臥地上。
諾言與嘉晴同時大喊:「岑洛!」
岑洛回身,瞪著顧濤。不止是顧濤,是諾言也沒有看過這樣的岑洛。
「你這是向我宣戰嗎?」顧濤趣味盎然看著岑洛。他心裡並不踏實,但對方惱怒的反應是他本來希望看到的。
慢慢走到顧濤面前,顧濤另一保鑣趨前保護主人。諾言與嘉晴正想制止,岑洛指著倒地的保鑣冷冷地說:「他欠我一個道歉。」
「你打傷我的人,還敢跟我要道歉?你等著坐牢吧!」顧濤冷笑。
嘉晴上前:「不要未審先判。」
「還需要嗎?」顧濤笑,他指著倒地的保鑣。
「那如果作為證人的我說,岑洛沒有打傷你的保鑣呢?」嘉晴表情嚴肅。岑洛默默看著她,她不知道那是感激還是在反對。
顧濤臉色一沉:「藍嘉晴,妳沒必要這樣做。」
「同樣的,你也沒必要這樣做。」嘉晴指他一直挑釁。
保鑣跟顧濤耳語一會,顧濤最終整理一下衣領,轉身離開。
「真可惜,看不到你被岑洛打得滿地找牙。」曉明對顧濤冷笑。顧濤停下來,怒瞪著曉明一會,還是選擇離去。
這不是理想的結局,嘉晴看著把事情弄得如斯田地的岑洛:「這是你渴望看到的?」
冷眼望著傭人們把倒地不起的男子抬走,岑洛回答:「他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諾言不解,究竟那保鑣做了甚麼?他沉默地看著嘉晴,但對方不打算告訴事情始末。回想剛剛,嘉晴也不禁在想自己這樣包庇岑洛是否值得。或者說,她也想不到自己怎麼會選擇站在岑洛這邊。
唉,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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