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你讓我十分尷尬呢!」樂意倚著音樂室前的牆壁,看著岑洛。
岑洛的表情收在鬍子中,沒有回應,也許他已忘記了第一次與樂意碰面的情景。樂意倒不介意,在她記憶之中,岑洛確實不關心對這些東西。想起以前在學校,岑洛多次因為對事情毫無印象讓人啞然失笑,那些日子真讓人懷念呢!
「在這裡的日子真好!」樂意邊說邊把瀏海也卷到腦後,重新束起一條馬尾:「真想回到中學無牽無掛的日子。」
「一點也不懷念這裡。」岑洛冷冷回應。
「你真是!」樂意沒好氣地說,有時候她也受不了岑洛抬摃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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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過天青,烏雲漸漸退去。細看被雨水沖涮過的樹園,帶著露水的嫩綠在閃亮,些許陽光越過雲間與綠葉照射走廊,白朦朦的感覺使樂意越加回憶往事。
陽光經過窗戶折射,直接灑在岑洛臉上。岑洛沒有迴避,繼續佇立在音樂室前。看著對方,樂意嘆了口氣:「你古怪的性格就是沒變。」
岑洛無言,數秒後回過身來,踱步到樂意跟前。只見岑洛沒有看她,而是仰望天花,喃喃自語:「我真的古怪嗎?」1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k9F6IilA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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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聲,訓導主任雙手大力拍向書桌,大罵:「你跑到哪裡了?」
站在訓導主任前的岑洛無言看著對方。這位中年男子架著厚重的眼鏡,可掩蓋不了他滿是皺紋的臉龐。也許是在學園的壓力吧,這男人看著比實際年齡要大得多。
「岑洛,你是啞巴嗎?」訓導主任仍在喝罵:「你可知道開學禮都給你弄垮了!」
訓導主任所穿的白色襯衣已被汗水淹過,透明一般貼著瘦削的身驅,彷彿身體的憤怒都能從濕透的襯衣暴露出來。岑洛覺得有點好笑,更覺得這人只是虛有其表。
另一位教師從遠處來到訓導主任身旁,對岑洛說:「不尊重開學禮,也不尊重老師,這是你從以前的學校裡學到的?」
這位身材非常豐潤的矮個女教師,抹著濃妝,一整個外表跟高八度的聲線也使岑洛感到十分厭惡。她突然跑到訓導主任身邊對他施壓,這就是「狐假虎威」吧?
「你還有甚麼要說!」訓導主任鍥而不捨責罵。
這讓岑洛理不清楚邏輯了。從他進入教員室到現在也未曾開口說話,怎樣「還有」東西要說?可能憤怒之下訓導主任已無瑕整理自己的語文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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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教員室大門打開,高校長緩緩走進來,所有老師抬頭看了看他,立刻站起來打招呼。岑洛認得他,從電視上已多次看到他就教育議題發言,細看跟一般中年男子沒兩樣,但任何人都注意到他半禿的頭顱及又粗短的眉毛。脖子以下,高校長身型似腫脹又似結實,腰背挺得筆直,彷彿一道不屈不撓的鐵壁。
難怪所有人都必恭必敬。岑洛明白教員室為何頓時彌漫著嚴肅的感覺,可是他不喜歡:這不是校長與老師的關係,更像主人和奴僕。
「岑同學,」高校長目無表情站到岑洛跟前。他在外邊已聽到訓導主任喝罵,但等了一會才進來,他在考慮該以哪個面目對待岑洛。「開學禮是非常莊嚴的,它代表著每一個學期的開始,對每一位同學來說也非常重要,我絕不容許任何人破壞它。」
莊嚴?岑洛一點也不覺得,更別說對同學重要。他相信如能讓學生們自由選擇,十居其九也不會出現在禮堂中。
「況且,我不喜歡有同學破壞規則,這是我們學園的重中之中。若岑同學不遵循規則,我們有權利收回給予的獎學金。」
岑洛對這威脅有點想笑。
「高校長,」一位女老師突然插口:「快到上課時間了,我想是時候讓岑洛同學回課室了。」
看著插話的老師,高校長臉容頓時溫和起來:「對了,高二甲班的班主任是杜老師,那我就放心了。」然後他轉過頭來,回復威嚴訓示岑洛:「這次就算了,我也不想在上課第一天就作出懲罰,知道嗎?」
那高高在上的態度讓岑洛十分不滿,沒有答話的他再次讓氣氛僵硬起來。這時候杜老師離開座位來到岑洛身旁,問:「岑洛同學,沒問題吧?」
岑洛回頭看了看他的班主任,最後開口說:「知道。」之後便隨杜老師離開教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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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走後,教師們立即竊竊私語,討論這位新來的轉校生。訓導主任又一次拍向書桌,大罵:「傲慢的小子!我早就說了不要請來那些窮學生!」
高校長立時怒視訓導主任,訓導主任立刻裝作若無其事坐下。他暗罵自己愚蠢,剛剛的牢騷可是在質疑校長的安排。
高校長自然不喜歡這學生,可他當然不認為與市政府合作的獎學金計劃是錯誤。事實上,轉校生除了母校引薦,也經過多重筆試、面試考核,能通過市政府跟學校面試的學生絕對是頗具才能。對了,高校長記得負責最後面試的就是杜可兒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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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樓的高二甲班的教室出現小小騷動,同學們都討論著這位轉校生。他們怎會不知道能進入精英班級是多麼艱難?而這位新同學竟然沒有出現在開學禮。他們在想這位岑洛會是怎樣的人:是害怕走上講堂的書呆子?還是睡過頭沒有上學的傻瓜?
教室大門突然打開,全班霎時安靜下來。一看,是同班同學謝樂意,大家便又回過頭來再次討論。
樂意掃視一下教室,看到門前那位文靜的男生,便坐在他旁邊空位。這男生是她青梅竹馬的好友徐諾言。
「奶茶,到哪去了?」諾言詢問。
暱稱「奶茶」的樂意向對方問好後,再整理了一下瀏海:「禮堂有點悶,去了散步而已。」
樂意品學兼優,所有老師對她讚賞有加,哪會阻止她離開禮堂?就算她要在校園自由穿梭也沒問題。當然,以她身為文信實業千金的身分,所有人也會讓她三分。
「你們在聊甚麼?」樂意指著圍在教室中央討論的同學問。
諾言攤開雙手回應:「當然是關於那轉校生的。」
樂意笑著說:「我剛跟他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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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老師領著岑洛步出教員室,在走廊走了一段後,似笑非笑看著他,問:「岑洛同學,你認得我嗎?」
岑洛認得。這位約三十歲左右的小個子女性,正是面試她的女教師。
「那你不討厭我吧?」杜老師問。
岑洛此時才真正直視杜老師。她披著一條長長披肩,掩蓋著略微圓潤的身材,稜角分明的臉以顴骨較突出,還有帶出眼神凌厲的幼長眉毛。岑洛感到表情嚴肅的杜老師有著一種懾人的、不同於高校長的氣勢。
他搖頭。
「好了,那麼岑同學你為何逃離開學禮?」杜老師問道。
岑洛頓了頓,他不覺得自己是在「逃離」。杜老師不理解他的愕然,繼續說:「我知道你不喜歡訓導主任,他們也沒有想去了解你,不過我個人想知道你缺席的原因。」
岑洛沒有再執著「逃離」,回應:「那就像是作秀一樣。」
杜老師沒有回應,就這樣轉身繼續前行。岑洛覺得奇怪,仍緊緊跟隨。踏上樓梯,杜老師平靜地說:「我不會跟你討論開學禮的意義,」她看著前方,語調平靜:「我只說,在這學校裡規則是次要,最重要的是地位。」
岑洛驚訝。
「你也知道這裡的學生大多都是富家子弟,他們能自律最好不過,但若他們犯了事,學校其實也沒有甚麼辦法。」拐過一層樓梯,杜老師續道:「你沒有任何地位,規則就是制裁你的最好方法。」
岑洛倒抽了一口涼氣,他沒想到身為老師的她會這麼直白。
距高二甲班的教室不遠,杜老師停下來,語重心長地說:「既然你沒有背景,如果違反規則的話就只會得到直接懲罰,沒人會關心你的原因,他們只會看重結果。」
杜老師所說的岑洛完全理解:階級扭曲的壓抑。明明該是上級的校方,卻被富豪子弟壓了下去。在更低一級的窮困轉校生而前,他們發現終於能當回上級,也就要求對方更自律。這也是一種功利主義:因為學校的主流是權貴子弟,最簡單的管理方法就是無為而治,真正出現問題後可能由學生家庭來親自處理更為有效。如果像岑洛那樣,破壞了這條不明文規定,直接解決就是最佳辦法。
「所以我不會阻止你,只需要你清楚了解你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杜老師說完後打開了教室的們,朝岩洛點了點頭:「進來吧。」
為何杜老師要這樣勸告?岑洛對班主任有特別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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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大門打開,眾人見是班主任杜可兒老師,立即飛一般返回座位。
杜老師慢慢步進課室,低跟皮鞋清脆的聲音響遍整個班房,但眾人的目光則落在老師身後的男生身上,誰都知道此人就是名叫岑洛的轉校生。岑洛不是一部分人所想的書呆子形象,身型高佻、五官輪廓分明,十分深刻,尤其是雙眼銳利非常。不似另外一位轉學生在禮堂中膽怯得全身發抖,岑洛顯得十分冷靜。總括來說,岑洛看上去並不是「沒有禮儀的窮家子弟」。
「大家已經是高二學生了,怎麼還不守秩序?初中學生也知道上課前就要準備書本文具,靜靜等候老師,而不是因為沒有人管著就胡亂起哄。」杜老師清晰說出一字一語,聲聲入耳。
岑洛沒想到她是這樣一位教師。
「好了,」杜老師轉變話題,伸出左手介紹:「相信大家也知道站在我身旁的就是轉校過來的岑洛同學。」
岑洛看了看老師,再看看眼前二十多位同學。他沒有打算自我介紹,杜老師也沒要求他說些甚麼,只叫大家作出歡迎。知道老師已經訓示完畢,同學們也順應,拍掌歡迎新同學。
掌聲歡迎也出乎岑洛意料。
杜老師觀察了教室後,看著樂意剛剛離座的空位說:「那麼岑洛你先坐在諾言旁邊吧,我們有空再分配座位。」
從杜老師指著的方向望去,岑洛看到空位旁的男生,架著眼鏡,帶點憨厚,看似沒甚麼特別。
岑洛坐下,視線與他相互接觸。
這位男生托了一下眼鏡,鏡片之下的目光並無惡意,也沒有一點看不起岑洛的意思。他看似平平無奇,卻不是那些在教室中毫無存在感的傢伙。
也因為大家都知道徐諾言是誰。
至於諾言則覺得這位轉校生除了帶點冷酷外,還有著在學校未曾見過的傲氣。那不是盛氣凌人的態度,也不像某些人恃著家世自視過高,而是發自內心的一種自信與漠視。
他會是怎樣的人呢?諾言趣味盎然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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