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家棟的母親正住在「玫瑰崗療養院」。療養院位於上海黃浦江畔的一個小山坡上,它是全上海最有名氣的療養院,內裏有著當時最先進的醫療技術。療養院是由一座古僕典雅的修道院改建而成,療養院內外都保留著歷史的氣息。整座院子都被山林、山丘以及江水包圍著,彷似與世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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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山有一個小山丘,小山丘上古柏繁茂。療養院面向大片綠草如茵的草地,草地上栽種了朵朵燦爛無比的玫瑰,而草地的盡頭則是一條不知通往哪裏的行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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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年冬天,樂韻在偶然的情況下,第一次來到這療養院。那年,她與几個親密的同學們在女塾後山探險,大家亂打亂撞下,走進了茂密的叢林,穿過婉蜒折的小徑,來到療養院前面的空地,一大片五彩繽紛的玫瑰花海映入眾人的眼簾。頃刻間,大家被美到極致的花海深深吸引著。最後,大家得到療養院保安的指示,找到返回女塾的路。經過這次探險後,樂韻和同學們都稱療養院為「世外桃園」。自此,他們偶爾會到該地欣賞花園錦簇。可是,有些保安辨事較為認真,以花園乃私人地方為由把她們驅趕。即使是這樣,亦無阻她們再次探訪花海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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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樂韻心中早已得知家棟母親所住的療養院的確實地點,她亦深刻地記著那條由私塾通往療養院的「秘密小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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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百日宴和李先生見面後,樂韻一直深陷在無法拔足的泥沼中,苦苦地掙扎著,到底應該信守和李先生之間的諾言,將一切「秘密」埋藏心㡳,還是讓秀娟得悉真相,讓四妹能夠好好珍惜和李先生餘下相伴的日子,並小心提防鄧家一直隱藏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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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玉程提出把文件帶給家棟一刻,樂韻彷彿從泥召中抽出一隻腳,雖然她仍未有最終的決定,但樂韻下定決心先把事情弄過清楚明白,才作下一步打算。樂韻急不及待地去尋求真相,於是自動請纓,藉著這次送文件給鄧家棟的機會,找他問個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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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韻輕車熟路地騎著單車從「秘密小徑」來到療養院。一路上,樂韻没有片刻休息,來到療養院時已經疲憊不堪,氣喘吁吁的。她望向面前宏偉的療養院,頃刻間,樂韻雙腳發軟,渾身微微發抖,心裏一沉,眉頭雙皺,剛才一心找家棟問個清楚明白的決心似有所動搖,心中暗忖:
「療養院這麼大,究竟家棟母親住在哪間房間?」
「我這次不請自來,她會不高興嗎?」
「有家棟母親在,家棟未必會把他所知的告知我。」
「不過,既然出口文件在我的身上,始終也要找他在文件上簽署。現只好硬著頭皮找找鄧家棟吧,到時候見機行事,找機會和家棟單獨談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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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韻把單車停泊在療養院大門旁,東張西望地尋找任何指示的路標,但是毫不意外地無法找到半點線索顯示家棟母親所在房間的位置。最後樂韻只好硬著頭皮的步入療養院。樂韻四周掃視著家棟母親所在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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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把溫柔的女子聲音從後響起,說:「小姐,有什麼可以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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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韻回過頭來,看到前台有兩個年輕女護士,樂韻一時不能分出剛才是那一位護士在問話。樂韻步向正對她展露微笑、樣貌較為年輕的一位女護士,樂韻遲疑一下,正思考該如何發問,支支吾吾地說:「我想問……鄧家船務的二太太住在哪一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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較年輕的女護士問道:「請問有没有病人的全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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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韻頓時瞠目結舌,事實上她真的不知道家棟母親的名字,她不禁地搖搖頭,吞吞吐吐地道:「我不知道……」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p86KGEN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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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的語氣稍為轉變,直接了當道:「小姐,我們療養院有規炬,不能隨便跟外人透露病人的資料及入住情況,希望你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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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韻當然明白箇中道理,勉強要護士說出家棟母親的所在似乎有點強人所難;坦白說出自己身份又怕只會令對方覺得莫名其妙。試問身為一家人,豈會不知道自己婆婆的名字呢?或許捏造一個理由,反而能得到想要的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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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韻故作急躁,無助地道:「姐呀!我老闆到這裏探他的媽媽,我手上有一份急要的文件要給他簽署。如果辦不妥的話,老闆又會大發脾氣了。這回又給他罵死了,我真的不能丟了這一份工作。」樂韻不情願地搖著頭,說道:「我咋會知道老闆母親的姓名呢?姐呀!求求你幫忙,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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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護士似乎有所動搖,望向身旁較為年長的護士求救。年長的護士向樂韻問道:「你的老闆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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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韻掩藏著成功的興奮,說:「是鄧家船務姓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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較年長的護士皺皺眉頭,翻開枱頭一份厚厚的文件夾道:「我印象中我們的病人家屬没有一個是鄧家船務的老闆。」護士翻閱整個文件夾後,堅定地說:「對呀!没有一個是鄧家船務的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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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韻說:「我老闆除了替他爸打理船務外,他還有打理洋行工作,洋行叫「世昌洋行」,你再看看這裏的資料,不會有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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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韻看到那年長護士聽到「世昌洋行」的反應,就知道自己押對注了。樂韻向護士遞上手中的文件,文件的首頁便明確寫著「世昌洋行」的字眼,樂韻繼續說:「我是真的有急事找我的老闆,懇請姑娘們通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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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狐疑半响,但是望著樂韻臉上一副忐忑不安、害怕挨罵的神情,護士最終解答道:「你的老闆在不久前外出了,你可以到外面的花園找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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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韻喜形於色,頻頻點頭示禮,說:「感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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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人的小把戲得逞後,樂韻向護士表達謝意,立刻跑到療養院外的花園,就是怕被護士揭穿她的西洋鏡。走進花園,她深深地舒了一口氣,調整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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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韻沿著療養院外的花園搜索,左顧右盼,希望尋找家棟的身影。可是,那一幕幕年少求學的影象映入眼簾,那年青春的她,生活是多麼的無憂無慮、簡簡單單、淳樸天真。想起昔日與同學們在玫瑰園吵吵鬧鬧,躊躇滿志地談論自己的豪情壯志,一切都看似瀝瀝在目,只是空留下無限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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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一回,樂韻的思緒又被牽回到眼前——和當年憧憬的截然不同的現實。這也是的,人要是長大了,就要肩負更多責任,為家庭,為工作,為自己的選擇而負上責任。由她當年到翁三爺處鬧事,所有的東西都幻滅了。她提提神,搖首掃走往事,看著手上的文件,她知道當務之急是要把它們送到鄧家棟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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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尋尋覓覓的道路上,終於踏破天涯無覓處,在花園的盡頭有條小溪,小溪邊的西式涼亭便是站在鄧家棟及他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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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式涼亭裏擺放了一張白色金屬圓形茶几及四張白色金屬椅子,鄧家棟正坐著削蘋果皮,而家棟的母親則坐在輪椅上。
聽著「踏踏」的腳步聲,鄧家棟不禁抬著首一看,他對突然到來的趙樂韻感到詑異,進而是疑惑不解。他仔細地打量著趙樂韻,生怕自己像上次般認錯人,此時,趙樂韻把手上的文件遞給他時,他確認自己並没有老眼昏花,也明白了她到來的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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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家棟隨即望向其母親,看看她正坐在輪椅上打瞌睡。鄧家棟回看樂韻,示意她把文件放在桌上便可以了,然後輕聲問道:「玉程在忙嗎?為何不是他把文件送來?」
他未有等趙樂韻回答就站了起來,脫下西裝外套輕輕地套在他的母親身上,然後客氣地說:「謝謝你特意把文件送來這裏。你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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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樂韻當刻心有不甘,她這次到療養院,主要是找個機會和鄧家棟對話,但被他迅速、冷淡的方式結束,為趙樂韻所始料不及。於是她嘗試找尋話題,開口說:「那文件……」
鄧家棟卻打斷了她的話,說:「我把文件簽好後,稍後會帶回洋行便是。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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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韻聽到家棟如此回應,更是不服氣,愈想愈氣憤,她暗忖:「先回去休息?開什麼玩笑啊!我雙腿可累得快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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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韻閉上雙眼,壓制內心的不滿,並想著找藉口可以讓自己和他進行「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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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正在打盹的母親從迷糊的睡夢中醒來,惺忪睡眼的看見桌上有一疊文件,便說:「玉程來了?家棟你要是有事忙就先回洋行吧,你已經費了很多時間陪我了。」她又疲倦地轉望向樂韻,微弱地說:「玉程……今天……」家棟母親那原本枯乾蒼白的臉色逐漸生發了光彩,她面露笑容說:「是樂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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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樂韻恭敬地回應:「是的,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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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家棟母親頓時欣喜不已,倍覺精神的望向鄧家棟:「是你特意讓樂韻過來探我嗎?」她没有待兒子的回覆,眉飛色舞的望回樂韻,說:「婆婆不好,剛才睡著了,不知你來了!從你嫁給了家棟,婆婆都没有機會看清你,你上來,給婆婆好好看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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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鄧家棟並没有打算讓樂韻下,故意說:「媽,樂韻在洋行還有很多文件要處理,不要打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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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棟母親卻没有理會兒子,繼續向樂韻說:「是許先生駕車把你接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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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韻說:「我是騎自行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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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棟母棟笑說:「呵!還會騎自行車呢,真厲害。難道你是從洋行騎自行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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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韻點頭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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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棟母親親切地說:「騎了那麼遠的路程,也不要浪費,你留下來陪婆婆。許先生大概會在四時來這裏接家棟,你在那個時候才一起回去,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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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棟不太情願地說:「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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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棟母親對兒子說:「樂韻騎車過來,也會累的,再騎回洋行也都天黑了,就別折騰人家嘛,留下來待會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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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棟見母親如此雀躍,也無可奈何,只好點頭默許,他的母親望向樂韻說:「快坐下來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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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韻內心一陣得意,盤算著:「待會可找個機會和鄧家棟單獨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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