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霓裳驚鴻舞 - 第十八章 - 梅林祭墳

宋惟卿和顧凌霄回到樊樓後報了喜，懷瑾笑著拍了他倆的肩，芊染則是很高興幸運繩發揮了功效，心月聽到後打了她的頭，唸道二位公子的努力才是最重要的云云。

過了幾日，惟卿正在院中餵麻雀，見到心月拿著一個布包快步穿過長廊。

「心月，妳要去哪兒？」

心月走到一半被叫住，聞聲回頭，走到惟卿身邊，道：「我要去看看阿娘，但懷瑾姊姊今日要忙，我就自己去了。」

惟卿了然，他將手中的小米全灑出去，道：「需要我陪妳嗎？」

心月一愣，道：「惟卿哥哥不是要準備殿試嗎？」

惟卿輕笑道：「一日無妨。」

心月見他這麼說，便道：「好啊。」

樊樓雖位於汴京城的外城，但街上人潮仍是絡繹不絕，兩人被擠在人群之中，心月怕兩人走散，但又覺得不好直接牽住惟卿的手，於是就輕輕拉住他的衣袖。

「嗯？怎麼啦？」惟卿察覺到她的動作，微微低頭問道。

「沒什麼，」心月耳尖有些發紅，道：「街上人多，怕走散了。」

惟卿一哂，道：「妳若不見了，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妳的，怕什麼？」

「這可是你說的，」心月道：「那我放開啦！」說著就將原本攥著惟卿衣袖的手放開，並且加快了步伐。

「別！」惟卿笑著追了上去，隔著衣物握住心月的手腕，很小心地沒有觸到她的手，道：「還是抓著比較安全。」

二人行了一陣，忽然心月神色微凝，腳步一頓，走在後頭的惟卿差點撞上去，他感覺心月被自己握住的那隻手微微收緊了拳頭。

惟卿向前望去，在人群中，幾位黑衣人行色匆匆，左顧右盼，似在尋找什麼。

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惟卿還是拍了拍心月的手，示意她放鬆，心月也回捏了一下，告訴他自己沒事。

等他們走遠後，惟卿低聲問心月：「那些人是誰？」

「是崔府的侍衛。」心月呼出一口氣，道：「不瞞哥哥說，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找淮左的下落，但都一無所獲。」

「聽懷瑾姐姐講，當年他餵我母親吃下毒藥後，就被崔家帶回去，過沒幾日，他就死了，崔家還幫他辦了個隆重的葬禮。」

「死了？」惟卿意外的道。

心月點頭，蛾眉微蹙，道：「但我總感覺他還沒死。」

惟卿道：「何以見得？」

心月搖頭，道：「就是有種感覺。」

惟卿道：「我也可以幫忙，有需要的話就說。」

心月朝他一笑，道：「好，多謝。」

他們隨著人流出了宣化門，沿著惠民河走，往外東南方有一座小山，山腳下的小溪旁零零散散有幾戶農舍，應該是個小村。

心月在路上隨手拾了兩支長樹枝，遞了一根給惟卿，兩人就沿著青石小道往山中走去。

心月在前方帶路，小徑蜿蜒曲折，兩旁是濃密樹林，雖是山下居民平時上山的必經之路，但年代久遠，有些地方的石頭已被樹根撐得碎裂，一路上都能聽見淙淙水聲。

兩人途中休息了兩次，一個時辰後，心月終於停下腳步，抬頭望了望邊上一顆巨石，將手中當作登山杖的樹枝往旁邊一靠，撩起裙子靈活地爬了上去，在上面伸出一隻手指指著前方，低頭對惟卿道：「惟卿哥哥，我們到啦，就在前邊。」

走了這麼久，惟卿累得不住喘氣，也把樹枝放下，學著心月的動作爬到那顆巨石上，心月在上面拉了他一把，惟卿站定後抬眼一望，在前方幾棵枯樹後是一片紅梅林，這個地方隱藏得極好，如果不爬上這顆巨石，從下方小徑上是絕對看不到的，不知他們當年是如何發現此處。梅樹枝上開著朵朵紅梅，一座墓碑孤單的佇立在片片飛落的紅瓣中，不遠處有一條湍急的溪，想必方才聽見的水聲就是這條溪。

心月走上前，用手撥開墓碑上的花瓣，上頭刻的幾個篆書字有些歪扭，可以看出不是請專人刻的。

她從袋中取出一個小香爐點上，並在盤裡換了幾顆新鮮的柑橘，斟上一杯屠蘇，朝墓碑磕了幾個頭，道：「娘，月兒來看您了，又過了一年，您過得可好？」

此時惟卿也走了過來，在心月身旁跪下。

心月：「惟卿哥哥……？」

惟卿問道：「可以嗎？」

「嗯。」心月點頭後，惟卿對墓碑磕了個頭，道：「伯母您好，我是宋惟卿。」

心月轉回頭，對著墓碑又道：「阿娘，這是惟卿哥哥，他母親就是您的好姐妹扶華。」

簡單說了幾句，惟卿便先到溪畔坐了，留出時間讓心月跟母親多講一會兒。約半柱香的時間後，心月終於起身，來到惟卿身邊坐下。

她喝著帶來的屠蘇，哼起了那首童謠。

哼了一會兒，心月停了下來，道：「阿娘曾說，這世上所有江河的水，最後都會匯到江南。」

望著眼前清澈見底的溪水，心月緩緩道：「她還說呀，有一天，定要乘著蘭舟回到那裡。」

「惟卿哥哥，」心月望向惟卿：「江南，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啊？」

「景色很美。」惟卿垂了眸：「妳若想去，今年要不要同我一起回杭州？」

惟卿以為她會馬上答應，但心月卻避開了他的目光，垂下眸，陽光穿過她的長睫，在白皙面龐留下陰影，半晌後心月才緩緩道：「給我點時間想想。」

下山時夕陽已西斜，城內家家戶戶燭火通明，孩童在街上放沖天炮，玩得不亦樂乎，惟卿和心月繞過他們，經過一條小暗巷時，在孩子們的喧鬧聲中，忽然聽見一陣細微的抽泣聲。

兩人止住腳步，對看一眼，心月低聲道：「應該是哪個無家可歸的人吧。」她翻了翻小袋：「這麼冷的天還在外邊，怪可憐的，我這兒還有些柑橘和酒，我拿去給他吧。」說著就要走進暗巷中。

「等等！」惟卿拉住心月，從她手中接過東西，道：「我去吧，妳待在這兒就好。」

心月應了，惟卿走進暗巷中，約走了十來步，一個佝僂身影映入眼中。

在朦朧月光下，那身影模糊不清，他似乎沒有注意到有人靠近，正當惟卿要出聲叫他時，突然寒光一閃，惟卿黑瞳驟縮，那人竟要用一把鋒利的匕首刺入自己的胸膛。

「不要！」

酒罈摔碎在青磚上，裡面的瓊漿灑了一地，惟卿衝上前向那人撲去。

「啊啊啊啊！」那人轉過身，他蓬頭垢面，眸中盡是驚恐，握著匕首胡亂揮動。

在外邊的心月聽見動靜，忙朝巷裡喊道：「惟卿哥哥？你那邊怎麼了？」

「心月妳別過來！啊！」惟卿喊完這句話後便沒了聲，心月又叫了幾句，也不見惟卿的回應。

「惟卿哥哥！」心月也顧不上自己了，提起裙子就奔進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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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 梅林祭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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