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初,天河幫總堂。
朱槿一早收拾了風雲閣,就逕入廚下去幫秦大嫂的忙。平安、富貴兩個小廝把燙熟的竹筍去殼,朱槿把筍子切薄片,接下來用鹽醃上,一口氣做了兩大罈,秦大嫂樂得很,直說這兩大罈醃筍夠用到中秋的,接著兩人開始張羅中午眾人的吃食。
才醒好麵團準備做月牙餃子,畫眉就匆匆來到後廚。
「大嫂和槿丫頭動作快點,幫主帶了客人回來,還把陸管事也叫上了,他要後廚快點上茶和點心,茶要最好的碧澗明月,點心要現做的,不拘春卷還是包子都行。」
秦大嫂馬上從鼻子哼氣:「小蹄子蠍蠍螫螫的什麼樣子?來的就是天王老子也不用這樣著緊。」
朱槿忍不住問:「到底來了多少賓客?」
「只有一個客,就是之前那個白虹幫的陸斐然……」
「阿斐來了?小蹄子怎麼不早說啊!快上碧澗明月!」秦大嫂立刻大喳小呼起來:「先切盤肴肉和醉雞備著一起送上,我馬上做好包子和春卷,槿丫頭快來幫忙桿皮子!」
畫眉看得一時楞住,秦大嫂現在的樣子比她還蠍蠍螫螫。
朱槿卻是心頭雪亮,明白秦大嫂必也知道陸家父子過往之事,又同時驚訝高天河竟然如此迅速就找來陸公子,看來今天陸管事父子的事就能順利圓滿吧……朱槿心下為陸管事高興,手上的活也就忙得更歡快。
做好包子和春卷,畫眉忙忙地端了滿托盤的茶水點心到前廳去,朱槿雖然也記掛著,還是留在後廚幫忙包餃子,畫眉沒有一會工夫又轉回廚下,秦大嫂眼見她回來,也毫不客氣要她洗了手一起幫忙。
朱槿忍不住問:「前廳現在怎麼樣?」
「我也不知道,」畫眉一邊捏著餃子一邊皺眉:「陸管事臉色還是很難看,幫主和那位陸公子看起來卻好像都對陸管事很討好,見我進屋送茶點他們倆都很不自在,幫主只要我送了東西就關門快走,沒叫就不許再進去,我關上門之後故意走得慢些,沒一會就聽見『咚咚』兩聲響,然後還聽見陸管事驚叫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
秦大嫂聽了都跟著緊張:「妳就沒進去看看情況?」
「我在門口喊了一聲幫主,結果被幫主扯著喉嚨趕走,他叫我別多事,該幹嘛幹嘛去。」畫眉嘟著嘴:「我也搞不懂裡頭是怎麼回事。」
秦大嫂看著灶台上包好的餃子靈機一動:「快用飯了……我看這樣,槿丫頭妳現在就到前廳去問幫主留不留客,順便瞧瞧裡頭的態勢!」
畫眉聞言也一拍手:「對呀!妳去的話幫主和陸管事一定都不會罵的,快去快去,看到什麼回來和我們說!」
朱槿實在也好奇得很,於是真的離了廚房來到前廳。
她在前廳門外駐足,小心翼翼敲了敲門試探著:「幫主,我可以進來麼?」
「是槿兒麼?快進來吧。」
朱槿開了門進到廳裡先對三人一禮,然後發現高天河、陸斐然和陸管事圍著圓桌坐成一圈,桌上茶水點心似乎沒怎麼動過,但三人之間看起來愉快融洽,高天河看向她的眼神溫柔愛憐,陸斐然眼中透著好奇,陸管事的目光則很是慈愛。
陸博笑咪咪地問:「槿丫頭是怎麼啦?」
「廚下大嫂正在包餃子,所以要我來問問幫主和陸管事,貴客今天留不留下來用飯?」
陸斐然突然笑問:「餃子什麼餡的?」
朱槿一楞:「是薺菜豬肉餡的。」
「久沒回來了,是真的很想念大嫂的手藝哪,」陸斐然笑問:「天哥,我今天留在你這兒吃一頓不礙著吧?」
「說什麼客套話?你天天過來都沒相干,陸叔和大嫂也都會高興的。」高天河滿臉開懷:「槿兒去告訴大嫂,餃子多上一些無妨,再要平安、富貴兩個到易牙居帶一隻鹽水鵝、三份獅子頭、幾方紅燒肉回來,今天中午大夥兒加菜。」
「知道了,」朱槿乖巧一福:「我這就去。」
她走出前廳時還能聽到三個人在廳中談話的朗朗笑聲。
雖然不知道高天河用的什麼方法、怎麼談的,但看來真是雨過天青了,朱槿替陸管事開心著,腳步連帶也輕快起來。來到後廚外正好看到平安、富貴兩人坐在井邊閒聊,朱槿叫過兩人傳達高天河的話,兩個小廝一聽中午加菜,就歡歡喜喜一起往易牙居去了。
朱槿回到廚房,把方才前廳的情況說給畫眉和秦大嫂知道,兩人聽著都挺開心。
「加菜啊,真好。」畫眉喜孜孜的:「易牙居的鹽水鵝最好吃了,看來這位陸幫主果然是貴客,不過我們不好和貴客同桌吃飯吧。」
秦大嫂心情大好:「阿斐不算生客,大夥兒都是一家人,當然要一起同桌吃飯。既然加菜,餃子也不用多煮,有這些就夠。畫眉先去幫忙舖排飯桌,槿丫頭快來幫忙下餃子、調作料。」
於是各自忙碌,不到半個時辰平安、富貴帶回加菜,餃子也上桌,一屋子人歡歡喜喜一同吃飯。高天河對在場眾人隆重介紹陸斐然的身份——他既是白虹幫主,也是陸管事之子。在場丫頭除了朱槿之外大夥兒都挺驚訝,陸博則笑得闔不攏嘴。陸斐然言談風趣隨和爽朗,兼之外貌清俊,又是陸管事的兒子,很快就和眾人打成一片,席間言笑晏晏,高天河還開了一罈雪酒,大家都很盡興。
飯畢夜鶯幾個人幫忙收拾桌子,陸斐然跟著陸管事到偏廳又待了好一陣才和眾人告辭,更約定明日還到天河幫來和父親見面吃飯,朱槿看得出陸管事聞言簡直心花怒放。
待高天河送陸斐然離開天河幫之後,朱槿看著陸管事,真心為他高興。
「太好了,陸管事你們父子能夠解開誤會,就此心無芥蒂,這比什麼都重要。」
對比之前,陸博明顯不再心煩意亂,但還是苦笑道:「這都該多謝幫主拉了不肖子來找我解釋誤會,不過說句僭越的話……還真有一種被兩個不肖子聯手耍了的感覺啊!」
聽陸管事這麼說,朱槿就明白高天河果然已經把一年半前他和陸斐然做的事一五一十都對陸管事說清了,看陸管事此時的態度,顯然也原諒了兩人。
「不管怎樣,能把事情說開來總是好的,陸管事也就不用再為陸公子的事日夜懸心。」她笑道:「我和大嫂方才在後廚都很擔心你呢。」
「一開始我的確很生氣,不過後來幫主都那樣了……我也只有放那不肖子一馬。」陸博承認:「我原先最擔心的就是不肖子出走自立門戶這事,幫主不知會否從嚴論處,現在才知道他們倆原來早有商量;既然他倆交情沒改,白虹幫似乎也站穩腳跟,我就安心了……只是想想他們倆還是挺可惡的,簡直狼狽為奸。」
看著陸博一會咬牙一會釋然的樣子,朱槿實在很好奇高天河和陸斐然最後到底用什麼方法讓陸管事消氣:「所以說方才幫主到底做了什麼呢?」
陸博的神情古怪不自在起來,終究笑道:「這……妳自己再問問幫主吧,我也不好說什麼,總之我還該多謝槿丫頭妳,我知道妳在幫主前必然也替我說了些話的。」
「我只是把陸管事你的擔憂告訴幫主,是幫主怕陸管事懸心,一早就趕著把陸公子找來解開誤會的。」朱槿笑道:「在這以後陸公子必定常來常往,父子倆能時時相見,這真是再好也沒有了。」
「嗯,」陸博暢懷笑道:「害我懸心的是幫主和臭小子,不過讓我可以放下心來也多虧了幫主,接下來我總算能全心在帳房和妳們幾個丫頭的事情上,也可以讓槿丫頭妳開始幫忙管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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