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總堂大廳,秦大嫂已經把晚飯舖排妥當,陸管事、丫鬟小廝們都已就座等著高天河回來,葉君懷也赫然在列。
高天河一坐到葉君懷身邊,葉君懷就開始嘆氣:「幫主也太隨性了,今日好不容易約齊東關街上幾位龍頭老大們說事聚會,結果你一句話拋下說不去就不去,我只好替你赴吟月樓之約。在座幾位幫主、老闆們見你沒到都向我打聽,我怎知你葫蘆裡賣什麼藥?只好告訴他們你身體不適沒法赴約,幸好他們也沒再多問下去。」
「今天辛苦你了,」高天河倒也有些歉意:「明日我若遇到他們一定順著你的話做出身體不適的樣子給他們看。」
……這不是重點吧?
葉君懷瞥了瞥和高天河一起進總堂來的朱槿,又問:「所以你今天是去了哪?」
「沒特別去哪,老樣子,就是近午去了財神廟,又到大通錢莊和易牙居巡一下,兩處生意都很不錯。」
葉君懷盯著朱槿看:「這種事沒必要非得今天去吧?」
高天河冷冷道:「今天的事反正已經是這樣,也不必多說什麼,橫豎我下次不會了。你也別再多話,一起吃飯就是。」
葉君懷只好悻悻埋頭扒飯,時不時抬頭狠狠瞪向對面坐著的朱槿。
他的眼神當然避不過坐在身邊的高天河。
「你又看什麼?」
一時來不及收束目光,葉君懷只好故做若無其事貌:「沒什麼,就是看那盤西湖醋魚不曉得酸不酸。」
「吃吃看不就知道了。」高天河又是長手一伸,把朱槿面前那碟醋魚抄過來放到葉君懷面前,冷冷道:「吃吧,眼睛再別亂看。」
下午自吟月樓回來後,葉君懷當然早就由陸博那兒聽說了早上發生的事,再聽陸博傳話的內容,知道高天河這樣維護一個初來乍到、妓館出身的小姑娘,甚至怒到差點要把三個丫頭趕出天河幫,他也不免凜然。
高天河一向不曾沉迷女色,但是這小丫頭初來就被指到風雲閣夜裡侍候,今早還讓三個丫頭差點直接捲舖蓋走路……看來這回真的不一般。
雖然葉君懷左看右看也不覺得這個一身土裡土氣的小丫頭有什麼獨到之處。
不過是皮膚白嫩些,眼睛靈動些,身形窈窕些,長得標緻耐看些……葉君懷細看著這才突然驚覺錯估形勢的人是自己,小丫頭雖然不是豔如桃李人間絕色的長相,卻也明眸皓齒溫婉可人——說不定這長相就是正好長在了高天河心坎上。
再想想自家小妹美如菩薩狀似夜叉的作派,葉君懷也只剩搖頭嘆息的份。
一溜眼看向自己找來服侍的三個丫頭,許是早上被狠狠敲打一頓,現在低著頭縮著身子埋頭吃飯,大氣都不敢哼一聲。
罷了,高天河畢竟是幫主,天河幫裡他作主,只要不影響幫務,就算寵著個小丫頭也不是什麼事,想想碧水樓的丁老大,鐵劍門的邵掌門……和他們的風流行徑相比,自家幫主已算是守身如玉的正人君子。
秦大嫂則是冷眼看著三個安靜規矩的小丫頭……看來會乖上好一陣子了吧,她心下頗覺快意,又勸朱槿多吃些。
就這樣一桌子人各懷心事吃完這頓飯,葉君懷和高天河說了會話就離開,其他人也各自散去,高天河獨獨留下了陸博。
「陸叔,我想託你件事。」高天河道:「槿丫頭說想學讀書認字,所以我要她明天開始就跟著你學,就好像當初你教我讀書識字那樣。」
誰還不是好為人師?陸博於是滿口答應:「小丫頭如果肯學那當然好,之前三個丫頭我原也想教的,可惜她們沒那個心,天天躲懶……就不知道槿丫頭能不能好好學。」
「我看她挺有心,會認真的。」高天河道:「不過為免另外三個丫頭有其他想法,所以槿丫頭該做的日常雜活、粗活還是由陸叔你發落,她手腳俐落,白天做雜活,下午跟著陸叔你進帳房去學認字,我看還行。」
「幫主的意思我明白,明天我就張羅下去。」
夜裡,風雲閣,兩人各自上床上榻,早上才曬過的被子鬆暖芳香,高天河蓋在身上就心情大好,又把自己的打算對朱槿說了。
「明日開始,妳上午做雜活,下午就跟著陸管事進帳房學認字。」高天河笑看著她:「妳要用心學,才不枉陸叔辛苦教妳。」
朱槿沒料到高天河竟這麼快就替自己安排下了,她喜出望外,臉頰因為興奮而脹得通紅,眼睛也亮晶晶的。
「謝謝三爺,我會拼命學習!」
「真的要用心哪槿兒,」高天河看她笑得歡暢,忍不住逗她:「我特地請陸叔教妳,妳如果學得不好我也臉上無光啊。」
槿兒……這還是高天河第一次這樣叫她呢……
朱槿臉上更紅了,這次是因為害羞。
「三爺對我這麼好,我一定用心,」她真摯堅定地望著他:「絕不會丟了三爺的臉面。」
看著她過於認真的模樣,高天河又笑了:「妳自己上心就是,倒也不用太著緊,一天天的總會進益,我若有時間還帶妳上街多認些字,進步就更快。」
「嗯,我一定做事讀書兩不誤。」
「做事讀書明天再說,夜了,先睡下吧,手給我。」
朱槿輕輕把手舉到大床邊擱著,高天河的大掌就覆上她的。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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