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並沒有再往更深處冒險,打打妖獸採採草的日子不太過刺激也不會太無聊,如此便又悠悠過去了一個半月,好不容易從迷路中解脫的兩人才找到來時路,離開試煉之地踏上歸程。
往凌霄派方向飛回的途中,兩人來到了西方最大的城市,楚陽城。
有了先前在姜湘城的經歷,兩人對外頭的城市留下了些陰影,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這才不禁噗哧一笑。
「這次總不可能再是幻境了。」秋翊致笑著說道。
「是啊,這楚陽城如此之大,要維持這樣的幻陣,除非背後是一大門派耗費巨力,否則都很難做到。我們的運氣不可能總是那般好吧?」溫未嵐接話,兩人邊聊著邊降落在了楚陽城的城門外。
守城守衛簡單看了兩人幾眼,確認過不是魔修,便放了人進城。楚陽城不僅是西方最大的城市,更是數一數二特別的。數百年前,城中人修與妖修曾訂下協議,在此處不敵對、不滋擾生事,和平共存,還能通商合作,相處和諧融洽,此等景象是長年在凌霄派的兩人前所未見的。
兩人並肩於繁華的街道上走著,四處張燈結綵,並肩的行人臉上無不欣喜雀躍,熱鬧喧嘩。
「這楚陽城果然有趣,我從未見過這麼多妖修,全都明晃晃地走著。」溫未嵐新奇道。
「現在這般熱鬧,莫不是有什麼活動?」秋翊致道。
「這兩位道友是第一次來吧?來得湊巧,正好趕上了我們城中的慶典呢。」一個路過的修士聞言搭話,頭頂的一對狐狸耳朵十分引人注目,看起來明顯是個妖修。
「慶典?」這還是第一次和活生生的妖修接觸,不免有些新奇,秋翊致接話問道。
「是啊,為紀念這座人妖共存的楚陽城建立之日,一年一度的慶典。在這三日,我們有猜謎燈會、對詩酒會、論劍比武,還有各式歌舞表演,非常熱鬧!我看你們兩位是第一次來楚陽城吧?那務必體會一下楚陽風情再離開了。」許是在楚陽城中待久了,那妖修並不忌諱人族,熱情地向兩人介紹道。
「聽上去好像很有趣。」溫未嵐眼中閃著好奇的光芒,秋翊致見之提議:「小師弟若是感興趣,不如我們就留在這裡看過再走?」
「嗯!」溫未嵐不無期待地應聲,轉頭向妖修詢問:「請問閣下,這慶典中可有推薦的去處?」
「這你就問得不對了,慶典哪都好玩,到處轉悠幾圈,你們就能找到合心意的去處了。快去逛逛吧!我要快些趕去詩酒會了,再晚今年的頭等佳釀就要被分光了!」妖修說罷,笑瞇瞇地揮手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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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於大街上漫步,周圍有表演雜耍的、有賣靈食的、有賣小飾品的,熙熙攘攘的人潮中不乏妖獸的耳朵尾巴,幾個人修和妖修共聚一桌把酒言歡,還有一對分別長著兔耳和狼耳的妖修正對著燈謎苦思冥想,畫面十分逗趣自然。這些熱鬧的煙火氣正是平時的仙門所沒有的,如此融洽和樂的氛圍影響了行經的兩人,待在其中不自覺心情便跟著愉悅起來。
「大師兄,你看那邊!」被環境所感染,溫未嵐興致勃勃,清逸的臉上此刻是充滿好奇的活潑笑容,彷彿只是凡間人世的一個少年公子,正因熱鬧的慶典而感到雀躍。看見小師弟如此模樣,秋翊致嘴邊不自覺也染上了微笑。
溫未嵐饒有興致地買了些新奇的小玩意,秋翊致也跟著買了不少凌霄派附近少見的糕點,引得溫未嵐揶揄:「這些是帶回去孝敬師尊和長老們的嗎?這樣下去,長老們都要被大師兄養胖了。」
秋翊致聞言忍俊不禁,「那樣也挺好的,外人只要見了長老們便知凌霄派伙食不錯,說不定還能招來新弟子呢。」
「那大師兄也要把我養得白白胖胖的,走出門就是凌霄派的活招牌了。」溫未嵐笑嘻嘻地說道。
秋翊致伸手摸了摸溫未嵐的頭,莞爾道:「那是自然的,小師弟在師兄這裡排第一順位。」
溫未嵐摸了摸自己髮上被秋翊致撫摸過之處,控制不住自己嘴角的笑容。而秋翊致已經轉過頭去,接著剛發現般指向街邊紅通通的糖葫蘆串,「這裡也有糖葫蘆,小師弟要嚐嚐此處和幻城的味道相不相同嗎?」
「好啊,如果味道完全一樣的話,我們就要小心這楚陽城是否也是座幻城了。」溫未嵐開玩笑地說道,兩人又是會心一笑。
拿到糖葫蘆的溫未嵐低頭嚐了一顆,「好甜。」轉而把糖葫蘆向秋翊致嘴邊遞去,「大師兄也試試吧?」
看著遞來的糖葫蘆和溫未嵐帶著期待的眼眸,秋翊致張開唇也咬下一顆,認真咀嚼後點點頭道:「嗯,真的很甜。」
見秋翊致莞爾的模樣,溫未嵐嘴邊噙著笑,繼續吃起了糖葫蘆,口中滋味甜膩,落在心中也是甜蜜蜜的,叫人難忘。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pZhjFpqWB
往大街熱鬧處走近看去,那處搭起了幾座高台,舞姬優美的身姿於台上旋轉蹁躚,清歌羽衣,雅俗共賞。許多熱情的觀眾撒起花瓣,有木靈根修士則幻化花風,亦真亦假的落英漫天紛飛。淡色的落花於身邊翩翩飛舞,置身其中的秋翊致和溫未嵐不約而同地看向彼此,將美景盡收眼裡,相視一笑,隨著群眾鼓起掌來。台上收穫盛讚的舞姬們優雅地向觀眾行禮,旋即又開始下一場表演。
欣賞了又一齣舞蹈後,兩人打算轉去別處看看,在討論該先往哪邊走時,秋翊致卻倏忽被撞了一下,轉過身去,一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年跌在他跟前,發出一聲「唉唷」的痛呼。
秋翊致見狀順手將人拉了起來,「你還好嗎?」
怎料那小少年被扶起來後,看見秋翊致模樣,卻是張著嘴忘記了道謝,一副見了鬼的樣子,「你、你是……」
正值秋翊致疑惑之時,前方傳來一個聲音:「凌霄派?」
聽見這聲疑問,兩人抬頭看去,幾個身著裘衣的男修站在他們身後,再看一眼幾人身後背著的大刀,如此搭配除了天山宗以外還能有誰?再看看被那名摔倒的小少年,身上衣著與幾人相似,看來也是天山宗的弟子。
兩邊雖然都是名門正派,但向來不睦,兩人與天山宗弟子也從無私交,即使在這人生地不熟的楚陽城偶然遇見了,也沒有什麼值得打招呼的。秋翊致只是順手拉了一把摔在自己面前的小孩,此刻也並沒有與對方多打交道的心思。
「多謝閣下出手相助我們師弟。這位可是凌霄派大弟子秋翊致?」沒有預料中的失禮和惡言,那領頭的天山宗中人似無惡意地詢問,表情甚至有幾分感激。秋翊致雖心生疑惑,但既然被認出身分也不好失了禮數,作揖頷首道:「正是。不知閣下是哪位?」
「在下天山宗大弟子陸城。秋道友,久仰了,幸會。」陸城拱手作禮,禮儀周到,叫人挑不出錯處。
如此模樣落在秋翊致和溫未嵐眼裡,卻更叫他們費解。陸城此名,兩人都有依稀印象,回溯到許久前的修真大會,當時拿下第四名的天山宗中人就叫陸城。而比起名次,兩人更不會遺忘的是在秋翊致的八強比賽中,那名口出惡言挑釁在先、放話要讓自己的大師兄打趴秋翊致在後的天山宗弟子。那人口中的大師兄,可不就是眼前的陸城嗎?
因為天山宗弟子的那番「豪言壯語」,他們對這位天山宗大師兄並沒有什麼好印象。可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陸城如此客氣,他們沒有給對方臉色瞧的道理,秋翊致只好禮貌回應:「陸道友亦是久仰了,幸會。」
溫未嵐在秋翊致身後安靜觀察,那小少年見幾人來以後便跑回陸城身後,而那兩個陸城以外的天山宗弟子也是滿臉疑惑,不理解自家大師兄為何對「敵派」大師兄如此和顏悅色。
「天山、凌霄兩派多有齟齬,秋道友卻出手相助我們師弟,想來是個心善之人。先前我對秋道友多有誤會,又聽聞修真大會上我派有弟子出言不遜,實在心有愧疚,在這裡給兩位道友賠個不是,還望道友原諒。」陸城皺著眉苦笑,語氣平和,表情彷彿真的心懷愧疚而來道歉致謝一樣。
「陸道友言重了,我不過是隨手扶了一把,並不知是你們師弟。既然陸道友也說是誤會一場,這般道歉我也承受不起,便當作沒有此事,一筆勾銷吧。」秋翊致禮貌微笑,並未正面領受對方的道歉。
陸城聞此明顯一慌,在聽見秋翊致後頭的話才又鎮定下來,道:「秋道友心胸開闊,是位正人君子,我便在此謝過道友了。」
陸城身後的天山宗弟子一個看天,兩個看地,兩派死對頭的大師兄此刻竟然言語融洽、異常和諧,而且還是他們大師兄先主動服軟,給凌霄派道歉,除開為了他們天山宗的顏面自然是不能把此事往外傳,這說出去都沒人敢相信。
溫未嵐則是默默看著這一切,後而低頭垂眸,自進楚陽城後便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卸了下來,心中被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所渲染,擴散暈開,根本無法忽視,只得深呼吸了一口氣。
所幸兩派大師兄的交流並沒有持續很久,秋翊致很快便回到了溫未嵐的身邊。離去時,溫未嵐回頭看了一眼天山宗幾人,總覺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不過很快便被秋翊致轉移了注意力。
而另一廂的陸城則仍然佇立在原地出神。
事實上,溫未嵐的酸澀竟不是無由吃醋,反而正中其心。陸城在天山宗裡早已聽多了關於死對頭門派的諸多傳言,形容這凌霄派大師兄人醜心惡,並非什麼正人君子。可自許久前修真大會上他遠觀對方數場比賽,明明是從容爾雅、風度翩翩,並且身手還十分不俗,與傳聞中所述截然不同,使他想與其切磋之心更盛。他還曾懷疑對方是不是道貌岸然之輩,後來另一面的傳聞越聽越多,也逐漸懷疑最初印象不過是天山宗的編撰抹黑,一直到方才見其下意識便出手相助敵對宗門的弟子,才恍然後悔自己過往誤會太深。更在秋翊致抬起杏色衣襬去扶天山師弟、秋葉飄落至對方身邊的那一刻,感覺到自己心頭猛然一動。
陸城緩慢地拾起地上那片拂過秋翊致衣袖的落葉,望著兩人離開的方向,呆愣著神思漸遠。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2UDZDQBg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