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轉眼便是七年過去,蕭縱野十五歲成年。
蕭縱野成年禮這天,因著平日裡結識的人並不多,更遑論交好,故而蕭縱野的成年禮只是在居所裡簡單地辦了,除了幾位長老賣掌門面子來走了一趟,留下來的便只有裴長清和秋翊致二人。
蕭縱野並不在乎這般細節,反而覺得只有師尊和師兄二人清清靜靜,極好。
他向師尊行過大禮,被拉著手扶起來,露出的一截手腕上掛著一個成色極佳的墨玉手鐲。秋翊致看著蕭縱野起身,心中想終於到師弟成年這天了,感慨良多。
「這把刀是為師贈與你的成年禮,好好收下。」裴長清拿出一把武器,交予蕭縱野。那把刀通體烏黑,看上去是由玄鐵所鑄,反光並不耀眼,是把沉穩的武器。
蕭縱野珍而重之地接過那把刀,「多謝師尊,徒兒必然視若瑰寶,好好珍惜。」
「此刀尚未有名字,你便為其取一個吧。」裴長清指了指刀。
「那便叫……重煙吧。」蕭縱野迅速地想到了名字,重煙,正是師尊交給他那把小劍的名字。
裴長清頓了頓,方點點頭。秋翊致觀察蕭縱野神色,見其臉上並無哀傷,有的只是懷念之情。
「師尊的禮物太貴重,我的竟連小巧都稱不上了。」秋翊致有些訕訕地道。
「莫要言重,贈禮本就重在心意,何況送成年禮本就只是討個彩頭,輕禮即可。」裴長清安撫道。
「師兄給我準備了什麼,快些拿出來,是什麼我都喜歡。」握著重煙刀,蕭縱野難得如此愉悅,咧開一個笑容,朝秋翊致道。
秋翊致方不好意思地拿出幾條手工編織的髮帶,說是髮帶,卻不是簡單的一條布,而是以幾縷月光絲扭合結成辮狀,摻在落華綢打的緞帶上。銀白色的月光絲在燈光下閃著溫柔的光芒,搭配烏色的緞帶,如漆夜有星曜微光,雖然簡單,卻也好看。
落華綢價貴,月光絲雖算不上十分華貴,卻也稀少,秋翊致所有還是自己成年禮上所得的,是他一番心意。蕭縱野現在用著的髮帶還是秋翊致的,那髮帶原本只是秋翊致從儲物環中隨便掏出來應急用的,蕭縱野得到以後卻立即把自己原本用的凌霄派弟子基本款給扔了,天天用著秋翊致這個。這得虧是在修真界,東西一旦有了法力加護,自然可以常用常新,若是放在凡界,這麼多年下來早就爛得不成樣子了。如今,終於能把那樸素的髮帶換掉了。
蕭縱野將髮帶接過,當著秋翊致的面立刻便換了上去,朝秋翊致道:「多謝師兄,是師兄親手編的,這個我也很喜歡。」說罷又不忘端水般看向裴長清,「當然,最喜歡的還是師尊的刀!」
秋翊致和裴長清對視一眼,兩人臉上也都浮現笑意。
蕭縱野粗略看了一眼剩下的禮物,便將它們隨意地丟進儲物手環中。他並不在乎禮物有多少,是什麼,是師尊和師兄之外的人送的,對他而言都不過塵土,棄若敝屣。
蕭縱野不在乎他人饋禮,卻不想沒過多久,他就收到命運加贈的,一份玩笑般的「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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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陣子凌霄派中比平日多了幾分熱鬧,只因為擇選內門弟子的日子將至,更重要的是這回還是數年一度的拜師儀式。
所謂拜師儀式,並不是指入凌霄派,而是除了一眾長老的師尊兼前掌門,如今的鎮派長老江雪仙君以外,諸位長老皆會擇選看中的弟子,收為座下親傳。這是派中弟子們引頸盼望的機會,若誰有這氣運被相中,更出類拔萃的也許就直接成了掌門座下弟子,那可是風光無限,前途無慮。昔年秋翊致便是如此成為當時尚是長老的裴長清座下大弟子的,不知招了多少人的羨慕嫉妒恨,只是其勤勉刻苦,又性格溫良、待人友善,久而久之才成長為弟子們認可歡迎的大師兄。
自然,長老們若是沒有看上的弟子,也不是一定要收徒。就像之前的拜師儀式,一回是裴長清顧慮當時秋翊致年紀尚小,第二回則是後來意外帶回蕭縱野,直接將蕭縱野收為徒弟,兩次拜師儀式上都沒有收徒。眾人都在心中猜測,如今掌門座下兩位弟子皆已成年,是否會再收一個親傳弟子?還有那莫辭長老,至今座下仍無任何弟子,又會否趁此機會,收一個擅長音法的徒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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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到了拜師儀式這天。正山,廣場上人山人海,擠滿了內外門的弟子,場地布置簡約大氣,一如凌霄派往日作風,既不鋪張奢靡,又不失風度。
這樣的大日子,儘管本質上其實與他們無甚關係,但還是必須出席的。秋翊致攜不情不願的蕭縱野到場,站到主座後側等待。
秋翊致看向蕭縱野,今日雖是大場合,卻也不是太莊重,一身常服也是正常,只是蕭縱野的衣襬有個明顯的破洞,這就過於不修邊幅了。他悄聲道:「師弟,衣服怎麼還破了個洞?平時也就罷了,今日也不稍微打扮一下。」
「打扮麼,我有這個就夠了。」蕭縱野不以為然,指了指頭上的髮帶。
秋翊致雖欣慰,仍輕搖了搖頭,兩指合攏指向那衣襬,閃耀著金色光輝的法力便經由指尖灑向破洞,將其以幻化的形式暫時填補。他提醒道:「幻化只能維持一段時間,回去記得換一身衣服。」
蕭縱野只是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秋翊致無奈,若此話是師尊所言,蕭縱野必定立即乖乖答應。
低聲交談的兩人很快成為除一眾長老以外的次要焦點。這樣的日子格外提醒了眾人兩人身為掌門親傳弟子的身份,眾人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游移,想看出他們身上有哪些特質能被掌門看中。
兩人一個溫潤如玉,一個桀驁不羈,乍看並無任何共同點,最後卻能得出一個相同結論——這兩個人,和掌門傳承一脈,長得特別好看。如此膚淺的原因,倒確實是性格迥異的師徒三人表面最明顯的共同優點。
如果秋翊致能聽見台下這些弟子們的心思,大概又會臉紅得恨不得躲在屏風後不見人,或者找個洞原地鑽進去,他這個人最經不得別人誇他長相。另一個被誇的蕭縱野則是根本不在意眾人眼光,一心盯著道路,期待師尊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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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忽然一陣騷動,弟子們先是議論得更興奮,卻又旋即安靜下來,都以仰慕的目光看著同一個身影。
裴長清一身白衣勝雪,如謫仙降世,踏風飄逸而來,衣袂翩翩,似畫中人別塵而出,仙風道骨,遺世獨立。
眾人目光轉移,秋翊致不禁舒了一口氣。蕭縱野則是相反,因為台下弟子們目光所眾的方向,恨不得將眾人的眼睛給剜出來。他握緊拳頭,視線轉向裴長清,感覺到攥緊的手背被身側的秋翊致輕輕拍了一拍,才不甘願地放開拳頭,收斂殺意,以免驚擾師尊。
裴長清飛至主座前,朝長老們點頭示意,拜師儀式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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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質及境界表現上佳的外門弟子,被擇選過後,行過儀式,便可成為內門弟子。
蕭縱野緊緊盯著一個又一個行入內門儀式的弟子,生怕哪個被師尊看中了,自己就要多一個小師弟。不過,他雖警惕,內心卻認為師尊應該不會多收新弟子。
秋翊致也是這麼認為的,經歷自己和蕭縱野後,師尊應該對小孩子這種生物只會敬而遠之了,該是不會點到那些年紀小的外門弟子們。至於內門弟子,能合師尊眼緣的弟子也應當不多,所以……
秋翊致的思考被另一個突然冒出的疑問給打斷了。今夕何夕?
在確認日期後,一個令他害怕的想法浮現於他的腦海中。原因無他,這次的拜師儀式,竟與奇書上所記錄的年、月、日都一模一樣!要知道這種儀式在凌霄派中只有模糊的時令,卻沒有固定日子,兩次拜師儀式日期完全一樣,雖然不是不可能發生的巧合,卻仍足以讓秋翊致心頭一緊。
秋翊致緊張地看著儀式進行,在識海中回放著奇書的內容。
晏聞長老,於拜師儀式上,收弟子一位,名……
秋翊致心中聲音還沒讀完,旁邊的晏聞長老突然開口:「左邊這位弟子合我眼緣。目前習的什麼心法武器?什麼靈根?」
台下被點名的弟子即使被長老點名,也並無雀躍失儀,沉穩地回應:「回晏長老,弟子現在習的是金鳴劍法,用劍,單水靈根。」
晏聞聞言點頭,看向裴長清,道:「使劍,水靈根又與掌門的冰靈根同出一脈,看來掌門與這弟子有緣啊。」
蕭縱野驀然抬頭,如臨大敵,瞪大雙眼,看向裴長清。裴長清還未回應,卻聽那邊晏聞繼續道:「——但這緣分呢,師弟我要先截走了。你叫什麼名字?日後便隨我修煉吧!」
那個弟子旋即鞠躬拱手道:「弟子白其羽,見過師尊,多謝師尊!」
蕭縱野鬆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微微放鬆。他身邊的秋翊致反卻咬住下唇,心中打鼓。師兄弟二人,自從來到現場後,心緒就沒有一刻同步過。
只因這流程發展,都與書中一模一樣!
秋翊致看向白其羽,從姓名個性,乃至靈根武器,這位白其羽都和書中記載的毫無偏差,如書中無錯,日後將成長為凌霄派中一名菁英。
台下的白其羽似乎是感受到目光,朝秋翊致看了回來,在四目交接時,禮貌地行了個點頭禮。蕭縱野見之心生不滿,原本欲收回的目光再次回到白其羽身上,瞪了白其羽一眼。被瞪的白其羽莫名其妙,低下頭去,不願招惹了掌門的二弟子。
白其羽退下後,又是一波弟子上前行禮。
秋翊致並不知道書中記載之人於現實中長相會是如何,只能焦慮地等待,又希望自己等待的姓名永遠不要出現。
可在秋翊致一遍又一遍虔誠地祈禱過後,那道聲音終究還是緩緩響起。
「你名姓為何?」裴長清突然開口,清冷的聲音劃入空中,原本熱鬧的場地霎時間變得寂靜,一片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向掌門提問的方向。
那被詢問的弟子此刻頂著全場目光,其中還有蕭縱野殺氣騰騰的視線,卻絲毫沒有膽怯,不卑不亢地回應道:「弟子溫未嵐,正習蔚風心法,用扇,單木靈根。」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B6pdt7YNm
「嗯。」裴長清頷首,道:「你可願成為我座下弟子?」
少年面露欣喜,卻未有失態,立刻行了一個大禮,朗聲道:「弟子願意,弟子見過師尊,多謝師尊!」
那聲音有著少年的清脆爽朗,十分動聽,傳入秋翊致耳中,卻如聞噩耗,彷彿一記絕望的鐘響,直直敲入他心底。
溫未嵐,書中裴長清的三弟子,他的小師弟,終究還是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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