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蕭縱野方醒。此番意料之外的渡劫使他元氣大傷,卻也因禍得福,天雷除了淬鍊他的肉體,還額外滋養了他的變異雷靈根,修為水漲船高。因著事發突然,沒有來得及為其準備渡劫的裝備,事後裴長清便下令解了其禁足,又送去不少滋補丹藥,算是補償。
蕭縱野坐在房中,對著窗外的雨景發呆,心中仍然想著昏迷前所見那一角白衣,不知是真實,還是自己太過思念師尊所產生的幻覺。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如今他已入元嬰境,做許多事情會比之前輕鬆許多,但他再次產生了動搖,不禁否決了之前自己生出的奇思妙想。
不論如何,他還是不應該背叛師尊的。
蕭縱野起身準備出門去,走到庭院門前時,髮帶被樹枝勾纏,隨他的動作掉落在地,頭髮隨之散開。蕭縱野低頭看了一眼,彎下身欲拾起,卻在指尖觸碰到髮帶的那一瞬停頓。他心生猶豫,最後收回了手,任由髮帶遺留在地上,推門離去了。
仍負著傷的蕭縱野自請出派歷練,被裴長清以其傷未癒拒絕,只好專心養傷。又過一週,藉著靈丹妙藥,蕭縱野傷勢大為好轉,再次申請出派歷練,裴長清終是隨其心願。
距離上一次出凌霄派已是十分遙遠的四季秘境一事了,他也是因為這件事情才被關了如此久的禁閉,如今能夠下山走走,真是久違的風景。
試煉之地之名,修真界中人或多或少都是聽過的,蕭縱野也不意外。不知秋翊致先前曾去,他此番下山正是打算前去歷練一番,也算靜心,讓自己不要再想些有的沒的了。
就這樣,蕭縱野一路西行,以他一次只能專注於一件事情的性子,甚至將自己之前十分羨慕的本命武器一事都拋之腦後了。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qI2w09a1z
待秋翊致和溫未嵐趕回凌霄派時,得知蕭縱野已經離派,秋翊致神色慌亂,轉身便欲離,卻被裴長清叫住:「翊致,你為何如此匆忙?」
「我……」秋翊致別無他法,作勢如實說出,果然被禁制控制,聲音戛然而止。裴長清見狀蹙眉不解,秋翊致無可奈何,只能放棄解釋,「恕徒兒失禮,徒兒實在無法解釋。」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f6XWmfhEm
秋翊致駕著輕功一路朝山門飛去,溫未嵐知其必有難言之隱,便不多問,緊隨其後。直到抵達山門,溫未嵐才提出一個實際的問題:「大師兄,蕭縱野離派時並未交代要去往何處,我們要如何得知他在何方?」
秋翊致搖搖頭,堅定的道:「我或許知道。」
經秋翊致指引,兩人向西方飛去,一路上秋翊致心急如焚,惟恐真如預示錄上的路線找到蕭縱野,代表一切真的提前了十幾年時間推動;更害怕找不到蕭縱野,萬一只是沒碰上,蕭縱野仍如預示錄所記載的提前入魔,一切就大事不妙了。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gjiIUxxJD
事實證明,秋翊致的擔憂並不是多餘的,在不久之後,試煉之地中的蕭縱野果真再遇魏虞。
察覺到自己被人一路尾隨,蕭縱野不由分說的朝那處發去一道攻擊,凌厲的雷光隨著刀風而至,那人卻俐落的閃過,道:「哎呀,怎麼還是這脾氣呢?」
聽見這把似曾相識的聲音,蕭縱野抬頭一看,面前貌若好女的魔修正是當日庸城蕭家中打過照面、曾給他解藥的人。雖見過來人,蕭縱野也並未因此放鬆警惕,而是問道:「你跟蹤我做什麼?你怎麼找到我的?」
「當然是招攬你了,好不容易遇到你落單,不趁這時候來說服你加入魔道,哪還有這麼好的機會呢?至於怎麼找到的嘛,當天那瓶藥,我施了一點小小的手腳。」
聽魏虞對自己跟蹤的行逕及目的供認不諱,蕭縱野先是哼了一聲,接著便道:「我倒想看你要怎麼說服我。」
「我看你已在元嬰,真是恭喜,不過難道你不想追求更高的境界?我早已說過,你的修魔資質高得異於常人,若是入魔,未來晉至化神,甚至大乘、渡劫,都是有可能的事,可若你繼續待在原途,天資有限的情況下,恐怕之後便會陷入瓶頸。反正終點都是一樣的,為何不採取更加可能的途徑?」魏虞不忘補充問道:「你不可能只想止步元嬰吧?元嬰雖然也是許多人畢生的終點了,可上面還有那麼多境界呢,是不是有點不夠看了?」
「只要我不放棄努力,在正道也能一直精進。」蕭縱野表面上仍面不改色的說道。
「這話可見你有多年輕,可能還沒遇過什麼叫瓶頸呢。難道你就沒有過不論如何努力仍然無濟於事、沒有結果的經歷嗎?」魏虞笑了笑,此話卻正中蕭縱野痛處。
「不是沒有結果,只是還沒得到……」蕭縱野否認道。魏虞卻笑得更開心了,笑容有幾分譏諷,「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說詞罷了。你身在所謂『正道』,想必有許多受限的地方吧?可是你若隨我入魔,我可以許你一個美好的未來,一個為所欲為的可能——這難道不是你想要的嗎?」
蕭縱野先是愣了一瞬,然後便眉頭深鎖的緊盯魏虞,魏虞明白他這是被說動了,接著靠近蕭縱野,在他耳畔低聲說道:「我知道你的秘密。難道你就不想讓你的師尊臣服於你嗎?」魏虞的語氣充滿誘惑,「只要入魔,以你天資日後未必不可能反超你師尊,只要有那一日,便可徹底擁有你的師尊,這可是絕佳的法子。」
蕭縱野睜大雙目,狠狠的瞪視著魏虞,魏虞一看蕭縱野的反應便知對方被自己徹底說中了心中所想。實際上,打探這一消息並不是什麼難事,縱然這些年來正魔兩道井水不犯河水,可他身為魔修一大門派的資深長老,人脈勢力分布極廣,何況蕭縱野在凌霄派也不是什麼無名之輩,最大的特色除了其性格古怪便是其孺慕之情極盛了,這樣的感情不論是否踏入另一領域,結合其性格都絕對少不了佔有慾,十分好利用。
魏虞繼續在蕭縱野耳邊說著,「你師尊的身邊有很多不必要的人吧?可你卻拿他們沒有辦法,對不對?只要有了足夠的實力,不論是你的師尊,還是你的師兄,都會將只屬於你,我想你一定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在你們『正道』有許多規範阻礙,即使登高也未必就能如願以償……而眼下,入魔道是你最好的選擇,也是締造這份可能的唯一選擇。」
語畢,魏虞才拉開了距離,似笑非笑的看著蕭縱野。蕭縱野低著頭握起了拳,卻仍道:「我不可能選擇背叛師尊,你死心吧。」
「哦?那如果沒有選擇,是不是就不算背叛了?」魏虞突然笑了出聲。蕭縱野疑惑的抬頭看向魏虞,下一刻臉色大變,「你做了什麼?!」
「沒什麼,不過是當日給你的解藥裡,加了一隻小小的蠱蟲罷了。」魏虞雲淡風輕地說著,美艷的臉上充斥著危險的氣息。
「你給我下蠱?!」這下蕭縱野冷靜不了了,旋即拔出重煙刀,卻被魏虞伸手給按了下來,力道之大竟將讓蕭縱野完全無法反抗,刀隨之摔落在地。魏虞旋即掐住蕭縱野的頸脖,蕭縱野艱難的呼吸著,能感覺到魏虞深厚的修為功力,那是自己所無法企及的,他只能惡狠狠的瞪著魏虞,卻連自己的性命都無法確保。
「感受到了嗎?實力就是如此重要,儘管你現在恨我恨得牙癢癢的,卻拿我沒有任何辦法,連自己的命都救不了。而你要知道,我雖然小小的算計了你,可卻是能幫助你的人——」魏虞微笑著拿出一個小小的玻璃瓶,裡頭裝著一隻白色蠱蟲。「我給你下的蠱是雙生蠱,這是另一隻蠱蟲。這蠱是我獨門研發,只要服下,雙方便綁定,任何一方增長修為,另一方都會同時受惠,於修煉是不可多得的寶物……當然,若是綁定了實力差異巨大的對象,就等於白白為人做嫁衣了。我一直想做實驗,可惜卻還未尋到滿意的對象。而你一身天資,若隨便找了個人綁定,豈不可惜?」
「你也知道,決定餵誰吃下另一條蠱蟲的權力在我手上,而你只能聽從。」魏虞鬆開了手,眼波流轉,再次轉到蕭縱野身上時,蕭縱野卻從其中看見了滿滿的野心。「只要你為我所用,好好表現,我便考慮吞下這隻蠱蟲,與你共惠。如何?」
「當然,你也可以不答應我,可母蠱在我手上,你儘管造作,且看我心情好不好,我們可以玩一個遊戲,猜猜看日後你會被蠱蟲榨乾,還是落得爆體而亡的結局……」
經歷這麼一番威逼利誘,蕭縱野緊攥的拳頭發紅,其實若回派向師尊求助,雖難以解開此蠱,或許亦有壓制之法……但魏虞的一席話,又確實叫他心動。心中萬般掙扎著,蕭縱野正想回應,卻被魏虞按住了嘴唇,「等一下,我知道你想回答我什麼,但我先再問問你,若是命絕於此,你真的能甘心嗎?你真的是寧可死得不明不白、無人在意,也要捍衛所謂正道的人嗎?」
聞言,蕭縱野正要說出口的話停了下來,激動得嘴唇都顫抖了起來。魏虞見效果已經達到,最後火上澆油的補了一句:「如今情勢明朗,你不若再好好想想,真要在無人在乎你的情況下默默死去,還是走出讓他們都只能滿心滿意在乎你一個人的未來。」
「想好了隨時找我。」魏虞笑瞇瞇的轉身離去,獨留蕭縱野一人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縱使理智不斷提醒著,真實的渴望卻騙不了自己,不可思議的想法縈繞在蕭縱野腦海裡,揮之不去。
「師尊,您只能是我的……」他的腦中浮現許多畫面,最後定格在交流會上與秋翊致遙遙相望的那一眼後,秋翊致與溫未嵐一同離去的背影。想起自己於危難中傳去的那張傳音符,最後竟被切斷在溫未嵐的呼喚聲中,被不聞不問。蕭縱野再度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師兄,你也只能屬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