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丹師!」前台傳來呼喚聲,正好煉完手上這爐丹的秋翊致聞之而至。
方才喚他的正是掌櫃,秋翊致走出來後,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櫃台前,下半臉蒙著布,見他靠近,往後挪了一小段距離。
「溫公子何需如此生疏。」秋翊致笑道。
「並非生疏,這不是怕過了病氣給你們麼……」溫未嵐搖搖頭道,恍惚卻覺得秋翊致方才那句話有些耳熟。
「你這病輕,這樣的距離又不會過人。來,你的藥。」秋翊致遞給對方早些時候煉好的丹藥,這丹藥是越新鮮越好,因此訂單通常都是當日才煉,下午至傍晚的時候領。見溫未嵐接過藥袋,關心道:「溫公子這病雖輕,卻也治了這許久都未好,可有再請大夫來仔細檢查是何原因?」
溫未嵐點點頭,「大夫來過了,卻也診不出些什麼,只說是輕微咳疾,抓藥吃久了也未見好轉,才讓我服藥性更強烈的丹藥的。」
「如此真是奇怪。你這病是前段日子才有的,按理說不能是胎裡不足的原因,雖不嚴重,卻一直拖著治不好。」秋翊致道。
「我也覺得奇怪。」溫未嵐略為無奈地道,見天色已至傍晚,便先一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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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的秋翊致憶起早間煉的那一顆丹藥,將其掏出,拿在手上仔細觀察了一番。丹藥是鴉青色,近乎發黑,散發著一股奇香,怎麼看都與凡間丹藥不太一樣。
自己該不會是無意間得了什麼天地靈材吧?秋翊致嘗試回憶自己是如何得了那一株名為回天草的草藥,卻發現無論如何努力都回想不起來了,那回天草就像是突然出現的一般,很是奇特。
「回天」……按照字面意思,這藥草難道能救人一命?但他又為什麼確定這藥就叫回天草呢?秋翊致陷入了疑惑當中。
此時,房外有人輕輕敲門,秋翊致應聲,推門而入的是他的妹妹秋嫣堂。秋嫣堂捧著木盤上一碗熱湯,道:「兄長工作勞累了,喝些湯吧。」
秋翊致看見秋嫣堂俏麗的臉龐,突然脫口而出:「糖葫蘆?」
秋嫣堂聞言很是困惑,「兄長突然間說些什麼呢,嫣兒身上沒有。啊,是兄長帶了糖葫蘆回來嗎?」
秋翊致也對自己下意識問出口的話感到疑問,他搖搖頭,「沒有,許是今日忙昏了頭,不知為何突然說出那麼一句話。」
「兄長辛苦了,今晚好好休息吧。」秋嫣堂也不計較剛才發生的事,放下熱湯,便退了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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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三日後在丹藥舖重見溫未嵐的那一刻,回憶起前一晚秋嫣堂買回的糖葫蘆,秋翊致心中一股奇特的困惑感直直上升。
他看著溫未嵐俊逸的臉龐,神差鬼使地問出一句:「溫公子,你要吃糖葫蘆嗎?」
「什麼?」溫未嵐疑惑非常,看著秋翊致,不知道對方為何突然有此一問。
秋翊致指了指丹藥鋪外,那正有小販叫賣著成串成串鮮紅色的糖葫蘆。溫未嵐搖了搖頭,「今日出來只是領藥,其他東西就免了吧。」
「溫公子,你吃過糖葫蘆嗎?」秋翊致又問。
「有,不久前剛吃過的,我記得那滋味甜得像是蜜糖……」溫未嵐說著,卻突然愣在原地,看向秋翊致。他從未吃過糖葫蘆!為何下意識會這般回答?
得到這回答的秋翊致卻忽然激動起來,走出櫃檯,牽著溫未嵐的手便往藥舖外走。溫未嵐猝不及防,「秋丹師?這是做什麼?你要帶我去哪裡?」見秋翊致沒有回答,只好繼續跟著他走。溫未嵐低頭看去,才發現秋翊致的手腕上和他一樣帶著一隻玉鐲,除了顏色不同,款式看上去卻完全一樣。
走到一處人家,秋翊致逕直踏了進去,溫未嵐先是一驚,隨後才意識到這或許是秋翊致家。踏入大門便看見門庭架著一台琴,秋翊致拉著溫未嵐往琴走去,然後放開了手,坐在琴前。
宛轉清幽的琴音便緩緩流出,是《流水》一曲。清音入耳,原先還不明所以的溫未嵐忽如憶起了些什麼,拿起腰間玉笛輕輕吹響。兩人合奏默契,琴笛共鳴,渾然不似第一次聽對方彈奏。但按理來說,這當是秋丹師和溫公子第一次聽見對方彈奏才是。
——除非,他們根本就不是什麼秋丹師和溫公子。
一曲合奏畢,被響應的秋翊致看向溫未嵐,過了半晌,才開口道:「小師弟,果然是你。」
他這一句話,彷彿浪潮湧進溫未嵐腦海中。溫未嵐頓了片刻,波瀾退去,心中才如被一盞燈火照亮般,忽然通明澄澈。
他喃喃道︰「……大師兄?」
秋翊致的雙眼瞬間被擦亮,精神地看向溫未嵐,被他注視的溫未嵐雙目也恢復清明,回望著他,兩人眼中不約而同地都帶著激動,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冷靜下來後,溫未嵐憶起方才秋翊致著急帶他進屋,一路上牽著他過來的手,竟然有些許臉紅。
渾然沒有察覺到自己做了什麼舉動的秋翊致看向溫未嵐,還當作是對方因為先前被迷惑感到沒面子,所以才臉紅,故而並沒有去追問什麼。
「夢?幻境?這是哪種?」溫未嵐喃喃自語。雖有此疑問,他卻隱隱能感覺到這並非夢境。
秋翊致思索,想起這幾日與秋嫣堂的互動,對方也渾然不覺有任何問題的模樣,道:「這幾日我一直打從心裡認為自己是在丹藥舖工作的丹師,嫣兒日日待在家中也並未察覺有何不妥,就像尋常人家般生活。小師弟可也是如此?」
「是,這些天我一直住在『家』中,還見到了……」溫未嵐驟然一沉默,才接著道:「還見到了我的父母。」
「這幻覺已經持續了好幾日,夢一般並不會如此完整,又持續這般久。此處整座城池乍看都正常運作,只是你我身分有異,皆為凡人。何況我們在夢中醒來,卻未脫身,是否更像幻境了些?」秋翊致邊想邊道。「我曾在書上看過,有類似這般的大型幻術,因範圍龐大,陣法之力多分於維持幻陣本身,於是幻境中人可能自行醒來,卻依然會被困在其中,不得而出。」
「此處一定是幻境。」得此結論,溫未嵐堅定地道。
「為何會突然被捲進來?」秋翊致努力回憶著記憶片段,「我最後的記憶是感覺精神疲憊,沉沉睡去,再醒來便是在幻境之中了。小師弟可有任何地方察覺有異?」
溫未嵐回憶著,點了點頭,「宿在客棧時,我原本正在打坐,忽然間中斷了,睜眼見大師兄正蓋上被子睡覺,我也生出疲倦,便隨之也躺下入眠了。」他又思考道,「難道你我並非真正疲倦,而是中了幻術的反應?」
「恐怕是了。」秋翊致蹙眉,「我進入客棧房間時並未察覺有異。恐怕從客棧開始,甚至從踏入姜湘城開始,便已有人暗中埋伏了。」
「莫不是天山宗所為?」溫未嵐道。這天山宗一向與凌霄派敵對,如此猜測倒是情理之中。不過他旋即又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對,天山宗並不擅長陣法,雖非無有可能,但機率較小。」
秋翊致點頭稱是,「是這個道理。只是現下不論如何,你我身在其中,必得萬般小心,找出破解之法。」
溫未嵐認同了秋翊致的說法。秋翊致轉而道:「不過我們能清醒得如此容易,倒讓我有一個不好的猜想……」
「什麼?」溫未嵐問道。
秋翊致沉吟片刻,「恐怕此幻陣本意不在迷惑困人,而是別有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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