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派建於靈山之上，四座山頭將正中央的山峰包圍其中，掌門裴長清其門下弟子居所在位置是最高的北山，學殿及大殿等設施遍布在中間的正山，其餘三座山頭則由幾位長老各分一座，領內外門弟子分門而居。
師尊的好徒弟秋翊致不知道送師弟上課的第幾日，兩人從北山向南行，轉眼便到了正山上熟悉的目的地。
學殿門口充斥著來上早課的弟子們，人群之中，走出一段距離的蕭縱野突然回頭，不知怎的停留在原地，看向秋翊致，略微踟躕。當秋翊致正感到不解時，卻見蕭縱野抬起手，小幅度地揮了兩下，便逃也似的匆匆走進學殿。
是陽光閃了眼睛了嗎，他可有看錯？一向一言不發進殿的蕭師弟剛才是在向自己道別嗎？
看著那縮小消失的背影，秋翊致唇邊緩緩勾起一個弧度，心中感覺前所未有的充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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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皓月閣的庭院中，秋翊致練習著樂法，流轉琴音蘊含著功力，如水流般傾瀉而出。院子裡來了個稀客，蕭縱野在一旁聽著練刀，琴音在側，倒有幾分愜意。
「是師尊不在嗎？怎麼有空來了。」一曲畢，秋翊致纖長的手指搭在弦上隨意地撩撥，輕聲問道。
「嗯，師尊不久前又去處理事務了。」蕭縱野漫不經心地回應。
果然如此。黑夜時分眾人都是要回到居所的，每當白天時分，除了上早課以外，只有沒師尊可黏時，蕭縱野才會出現在別的地方，自己這裡也榮幸能成為退而求其次的去處了。秋翊致想，蕭縱野能出來走走也好，否則總是關上門獨自練武，一個人待久了，有什麼想不通的事情也會更加彆扭難通。
「派中諸事瑣碎，師尊作為掌門，總是要忙碌些。」秋翊致回應。
聽見這話，蕭縱野點了點頭，顯然很是認同，好像恨不得師尊能當個甩手掌櫃，不理派中事，就能多陪陪他了。
「師兄陪我……是師尊的意思嗎？」蕭縱野卻突然想到些什麼一般，停下舞刀的動作問道。
「不是師尊的意思，師兄就不會陪我嗎？」他又問道。
秋翊致眨了眨眼，「怎麼會呢？師尊素知你的性子，並未強求過這點。師兄一開始不就主動靠近你嗎？只是那時候的你不太喜歡師兄，師兄只好識趣離開了。」
聞言，蕭縱野抓了抓脖子，神色有些尷尬地道。「那是小時候的事情了。」
秋翊致好笑，現在不也還是小時候嘛。他故意問道：「那麼現在呢？喜歡師兄了嗎？」
「……」正如秋翊致所料，蕭縱野哽住了，一會兒才擠出一句：「才沒有。」
「真的嗎？那師兄可要傷心了。」秋翊致佯裝難過地道，還順手撥了幾階逐漸往下的琴音，聽上去滿是低落，可憐得很。
蕭縱野又頓了頓，猶豫了半天，小臉都快憋紅了，才小聲嘀咕道：「……就一點點。」說完，臉上掛不住似的，竟氣沖沖地跑開了。
秋翊致旋即獲得了莫大的滿足感。逗小孩比想像中還要好玩一些，他默默想著，朝蕭縱野刻意遠離的身影呼喚道：「哎，師弟，山楂糕。」
蕭縱野原本想裝作沒聽見的樣子，在秋翊致又喚了一聲後，終究是抵不住山楂糕的誘惑，噠噠跑到秋翊致面前，學秋翊致坐於廊邊，接過山楂糕。
秋翊致知道蕭縱野對自己的東西佔有慾極強，不會分食，整盒山楂糕本來就是要全給蕭縱野的，拿起茶盞喝了一口。卻不想，蕭縱野將切好的山楂糕分了一半，推到秋翊致面前，道：「你的。」
秋翊致的動作凝滯了片刻，看向蕭縱野，對方已經開始享用自己那份山楂糕，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秋翊致拿起一塊糕點，放進嘴裡，山楂糕酸甜的滋味便在口中渲染開來。
這就是蕭師弟喜歡的味道啊。秋翊致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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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飛便數月過去，蕭縱野對秋翊致的態度肉眼可見地好轉。蕭縱野一如既往地黏著裴長清不放，與秋翊致相處的時間卻也越來越多，每當與師尊三人共處時，只要秋翊致讓著點，蕭縱野也不至於容不下他，一些小小的妒嫉也總是過一下子便煙消雲散了。秋翊致只當蕭縱野是愛吃醋的小孩心性，秉性不壞。
甚至有些時候，秋翊致會想，這真的是蕭縱野嗎？如果現實和奇書中有出入，那他肯定相信，現實這個蕭縱野才是真的，熟悉前倨傲冷漠，靠近後卻仍然孩子氣，有些彆扭，卻又真實，可愛。如果有人告訴他，現在這樣的蕭縱野會去做些什麼悖逆狂亂之事，他是斷然不可能相信的，甚至會覺得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否則蕭師弟不會無緣無故變成那樣。因此，秋翊致自顧自地抱著一股希望，相信自己的師弟不會真的變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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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習練過後，裴長清又有要事要與長老們在大殿商議，不知是何事，一向淡然的眉宇間竟染上一抹猶豫不決的愁色。
若是如此神色落在他人身上，不拘小節的蕭縱野不太可能發現，可落在師尊身上就不一樣了。察覺到卻不明所以的蕭縱野試圖安慰師尊，裴長清只是對他輕輕苦笑，不言不語，秋翊致也不知師尊心繫何事。到裴長清欲離開居所時，蕭縱野想要跟上，便乾脆師兄弟倆一起送裴長清一程。
裴長清眉宇間的愁色已然消退了，蕭縱野一手牽著裴長清，一手牽著秋翊致，腳步輕快，心情甚好。
裴長清見蕭縱野另一手竟也牽著秋翊致，微微驚訝過後，取而代之的是滿心欣慰。
師徒三人的身影並肩前行，追隨的影子映在地上，宛如一塊完整的圖畫，以手相連，沒有分隙。
到了正山大殿，裴長清先一步離開，蕭縱野戀戀不捨地目送一襲白衣的身影，彷彿魂都要跟著師尊飄走了。
秋翊致默念，師弟，魂歸來兮！
「師……」蕭縱野正想說些什麼，卻聽見有人喚住了秋翊致。
來人是幾位年紀比秋翊致大的師弟，秋翊致禮貌地回打招呼，看到其中一個面孔，順便交代了長老交付轉告的事宜。有人也向蕭縱野打招呼道：「蕭師弟也在啊！」見沒有得到蕭縱野的回應，對方也不甚在意。
秋翊致還留神看了一眼蕭縱野，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一點不像之前那般不耐煩，絲毫沒有要鬧的意思。
「大師兄最近丹術練得如何？前陣子在長老指導下，我也開始研究丹術了，可簡單的幾個步驟還總是炸爐。」
「一般般吧，最近將之前學的幾個丹方反覆練習，倒也取得了些進步。」
「大師兄肯定是過謙了，你做什麼都表現得好，下次也指點指點我吧。」那弟子道。
秋翊致不好意思地擺擺手，「師弟才是過謙了，都是長老教導，肯定談不上指點的……」
幾個弟子又是和秋翊致噓寒問暖，言笑晏晏，往來幾句，方揮別而去。
弟子們離去的背影越來越遠，秋翊致正盤算要帶蕭縱野到哪裡轉悠等候師尊，牽著他的蕭縱野卻忽然幽幽喚道：「師兄。」
「嗯？」秋翊致回過神來，看向蕭縱野。
蕭縱野站在原地，抬起頭來，臉龐上如死水一般面無表情。那雙黑色的眼瞳朝幾人一瞥，緩緩轉向秋翊致，定格在他臉上，如墨潭般的瞳孔彷彿深不見底，凝視著他，看得秋翊致有幾分毛骨悚然。面前小小的人兒對他的反應置若罔聞，認真地逐字逐字啟唇咬合。
「你是我的師兄，不能和別人分享。」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7kK263PE0
